《神雕侠侣之芙谢花复开》开心柳柳

4、情燃襄阳城（1）

　　原来那日杨过听得黄蓉问话，心里刹时百转千回，想起来李莫愁那良善之言，他自来聪明圆滑，又是初入江湖，只除了李莫愁、绝情谷等人，并未结下什么仇怨，李莫愁同公孙止结盟，必定不会再同他生隙，其余旁人，此时也并不在谷内，那李莫愁嘴里的报仇，岂不只剩下断臂之仇，如此想来哪里还能不明白，当下顺着李莫愁先前的踪迹急急寻了过去，终在一处情花丛中找到了倒地的郭芙。
　　往日里骄纵蛮横的女孩儿静静躺在花丛中，神情安详，只似沉睡，一颗心忐忑不安，踌躇着上前唤了几声，却久不见其应他，只当她恼了自己，当下道了无礼后上前将人搂入怀里，左手搭上脉搏，悄无声息，一颗心顿时碎成灰，他如何愿意相信，当即从郭芙身上找出九花玉露丸，尽数倒进她嘴里，又左手抵背，将体内内力源源不断输入郭芙体内，待得一身内力尽数输完，郭芙心口终于有了微微起伏，他来不及多想，赶忙背起郭芙往谷外赶。
　　杨过这十几年来，敬重佩服的唯有郭靖一人，此时此刻也只想着郭伯伯必定能救芙妹，因此一心只想赶回襄阳，让郭伯伯救芙妹回来。出得谷来，牵了小红马骑上便往襄阳赶，又唤了双雕往襄阳寻郭靖报信，一颗心尽数扑在郭芙身上，哪里想得到谷内伤重欲亡的爱妻，便连自己将死之事也忘的一干二净。
　　如此行了三两日，终与前来接应的郭靖遇上，郭靖不曾想到当日与女儿一别，再见之时娇娇女儿竟生息几无，强忍心中难过，寻了个僻静之处，以《九阴真经》中疗伤篇护住女儿心脉，堪堪续上了一线生机。
　　两个功力深厚之人耗尽内力，堪堪将郭芙从濒死边缘拉了回来，野外缺医少药，又闻得鞑子攻城，待伤情稍稳，又急急赶回襄阳，城外鞑子肆虐，府内娇儿生机难寻，郭靖前半生遇到多少次生死危机也未曾如今日般慌乱，城头府内两厢跑，只短短数日竟老了数岁，眼见着床上女儿生机难续，只恨不能以身替了女儿。
　　昨夜鞑子来袭，他与众人扛过了攻城大军，见军情稍缓，立马奔回府内替了杨过，想叫过儿休息片刻，可杨过哪里敢闭眼，只立在门口木然的等候，时不时抬头望望天空，期待那双雕能带了什么厉害人物回来，救回芙妹一命。
　　原来郭靖得到消息后，便立马遣了双雕去寻岳父同黄蓉，桃花岛典籍甚多，黄药师也精通医理，想来办法总比他多。蓉儿去绝情谷求药，许能带回天竺神僧，若他二人到来，芙儿必能由死转生。他却不知那天竺神僧早已命丧李莫愁之手，而黄药师更是难觅踪迹。
　　两人相遇以后，一心扑在郭芙身上，杨过未曾来得及诉说谷内发生之事，以为郭靖能寻得什么厉害人物，如此一来两人因着这番误会倒都存了一线希望，只努力护住郭芙生机。
　　过的不多时，武家父子等人也迈进小院，大小武左右望了望，见几人神色不对，不敢多言，武三通自来疯疯癫癫，直言直语问道：“杨兄弟，你私带了郭姑娘回来，怎地也不告知一声，倒叫我们在谷内一番好找。”这一番问话惊得院中花树上的鸟儿叽喳直叫，其他人均看向杨过，想知道其中内情，杨过却似未曾听见，只呆呆望着身前的房门。
　　“过儿？”见此情景，小龙女蓦然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摇欲倒，她本就重伤，又连日奔波，此时再难坚持，只盼着杨过来抱了她，她便是死在当下也觉心满意足。杨过却依然痴痴瞧着房门，她心中悲痛难忍，摇晃着站起来去拉杨过，“过儿？”
　　杨过被牵住了手，终于反应过来，转头瞧向小龙女，似是才发现众人在此，他定了定神，“姑姑，你来了？”说着扑到小龙女怀中嚎啕大哭起来，“姑姑，芙妹伤了，我没法子救她，过儿……过儿没法子。”话语中含着数不尽的悲愤与后悔，他应该再小心些的，他为什么要去追什么公孙止，他怎么能离开她身边……
　　小龙女被杨过一声“姑姑”叫的惊诧不已，但现下郭姑娘生死不知，又想自己同过儿生来命苦，郭姑娘这样的却与他们不同，一生顺遂，便是此时受了伤，不日便能痊愈，而自己却时日无几，生前唯愿回古墓，轻抚着杨过脊背安抚道：“过儿，我们是苦命人，生来便是受苦的命，郭姑娘自幼父母双全，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平安无事，你……你别担忧。如今郭姑娘父母俱在，你陪我回古墓去吧，我怕是不成了，你陪我回去罢。”
　　回去？回古墓去？杨过听过姑姑的话，点头应道：“姑姑想回古墓？”是了，姑姑不喜欢山下，如今芙妹重伤，姑姑也……姑姑也伤重欲死，他得送姑姑回去，古墓是姑姑的家，他得……他得陪姑姑回古墓。想着想着转身朝程路二人行了一礼，木然道：“陆家妹子、程家妹子，杨过斗胆，想求你二人一件事。”
　　程陆二人连忙起身避开，程英心中一颤，轻声说道：“杨大哥无需多礼，你救我表妹性命，如此大恩，我二人便是以命相赔也是愿意得。”陆无双想得少，但见表姐如此说，当下也连连点头，“傻……杨大哥，你尽管说来，妹子便是拼上这条命也帮你办到。”
　　见二位姑娘如此，杨过将小龙女扶到二人身前，“有劳两位妹子将我姑姑送回古墓。”小龙女听得这话心下大悲，过儿竟不愿陪她回去么？杨过说完瞧向小龙女，“姑姑，待芙妹伤重痊愈，过儿立即回来陪你，你……你在古墓好生养伤，过儿此间事了便回。”他自来爱重姑姑，对姑姑的话总是唯命是从，但郭伯伯于他有大恩，幼年教导他甚多，大胜关相遇后又帮他良多，如今郭姑娘性命攸关，他如何能安心离开，姑姑大善，必能体谅他这份心意。
　　小龙女听得他这一连串的“姑姑”，心中煎熬难忍，终是不能再忍，“过儿，你叫我什么？”杨过此时一颗心尽数牵在房内那女子身上，哪里能察觉到自己言语了些什么，见姑姑如此询问，只觉疑惑，“姑姑，可是我哪里说得不对。”他上前轻拉着小龙女，将人推至程英二人身边，“麻烦二位妹子了。”
　　朱子柳瞧着这一幕心下叹息，“杨兄弟，现下郭师弟夫妻在此，想来郭姑娘必能转危为安，不若先送龙姑娘回去。”杨过却只摇头，转身立回门口，再不发一言，郭伯伯一家遭此大难，均因他而起，他如何能走。

　　流云聚了又散，飞鸟去了又还，城外哀嚎之声渐消，黄蓉敛了心中哀痛，叫了府中仆从备下膳食，待众人用过后又安排诸人歇息。忙完一切，将婴孩喂饱，放到破虏身边，见两个孩子安然沉睡，一副万事不知的模样，抱着狠哭了一场方才出了屋子，到郭芙闺房前等候着。
　　小龙女一心牵挂杨过本无胃口，禁不住程陆二人借杨过为由相劝，只得匆匆用了几口，又回到杨过身边陪着。
　　黄蓉自回到府内还未与杨过、郭靖详聊，只以为靖哥哥确乎能救得女儿性命，心下大安，虽恼恨杨过带来这一番变故，却知他是无心之失，又怜他时日无多，唤了仆从端了膳食过来，劝着他用些饭，“过儿，你熬坏了身子，你郭伯伯出来看到，只怕更生芙儿的气，便是看在芙儿的面子上，也需爱重自己些。”
　　杨过听的黄蓉一番劝解，立马端了饭碗大口送食，风卷残云间一碗饭全数进了肚子，空了数日的肚子得这一碗饭相救，顿时身子都暖和了不知多少，思绪更是越发清明，当即说道：“郭伯母，过儿不是有意不告知芙妹消息，只当时情况危机，不可耽搁片刻，方带了芙妹赶赴襄阳，寻郭伯伯疗伤，还请你见谅。”
　　黄蓉瞧着他一身的脏污，心想他不知在这屋前候了多久，又见三位姑娘也久留不歇，龙家妹子面色苍白，若在这出了什么事，她同靖哥哥一生难安，当下又言道：“过儿，想来你郭伯伯还需些时候，你辛苦带了芙儿回来，不知吃了多少苦，先携几位姑娘去歇息才是，你郭伯伯出来，我立即唤你。”杨过想摇头拒绝，转眼见姑姑伏在程英肩上沉沉入睡，知她伤势渐重，恐是身体疼痛难忍，上前扶了她到自己房中休息，程陆二人也由仆从引去歇息。
　　人走夜寂寥，黄蓉弯腰坐在树下石凳上，静静瞧着那扇门，只盼着靖哥哥早日出来，告知她芙儿安好的消息，岂料坐着坐着竟也睡了过去，哪知睡梦中也不得安心，一时梦到襄阳大战，一时梦到芙儿幼年淘气，一时又梦到少时陪着靖哥哥的岁月，到得醒来却又全然忘记了梦中情景，只胸口处闷疼不已，越发心烦意乱。
　　月上中天时分，屋内突兀响起了动静，黄蓉身影一动奔到屋内。郭靖坐在郭芙身后，嘴角丝丝血迹不住下行，身前落下大片血迹，头顶白雾升腾，已是走火入魔之相，黄蓉心中大惊，急急呵道：“靖哥哥，靖哥哥？”
　　郭靖为女儿疗伤时久，早已气力两失，他自来疼爱娇儿，见女儿气息渐无，心中焦灼无措，只知无论如何要救回女儿性命，拼死护持，一时陷入执念，魔念丛生，差点自毁，被黄蓉一叫方才醒悟。他昏昏然醒过来，抱着女儿向妻子哀哀问道：“蓉儿，你回来了？神僧和岳父可曾来了？”
　　话一出口黄蓉白了脸，身子趔趄了下萎顿在地，她自来聪明机警，这一问自然明白了其中曲折，当下恸哭起来，“靖哥哥！”说着爬到床前抱着女儿再不放手，“芙儿，你醒来瞧瞧妈妈，芙儿，妈妈的芙儿啊。”郭芙哪里还能应她。
　　郭靖不知其中内情，见状一惊，拉起黄蓉厉声叫道：“蓉儿？”却见黄蓉脸上颜色尽失，苍白如雪，他夫妻二人相识相爱二十余载，早已心意相通，再不能言，一双虎目泪如雨下，只觉天地失色，人生再无希望，双手紧紧搂住妻女。
　　郭靖一声厉呵惊醒府中数人，呼吸间杨过已然闯进屋来，瞧着三人情景哪里还不明白，他这一生素来听天由命，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时却不免想要与天再争一争，右袖一动抢过郭芙，抵住其背便要再输内力，为郭芙再续一线生机。
　　黄蓉失了女儿，抢下床来“啪啪”两掌，只打的杨过两颊红肿，眼含怒意斥责：“你为什么要来，你同你师父便是……便是……”她此时再顾不得夫君那郭杨两家的情谊，只恨自己当年心软，收留了杨过，平白生出这些祸事，累及女儿。
　　郭靖拦住妻子，伸手去抱郭芙，“过儿，你放手罢，芙儿，芙儿是回不来了。”他这些日子想了诸般法子续住这一线生机，便是盼着神僧能有一法，可如今蓉儿归来，神僧却未露面，便知神僧来不了。
　　杨过哪里肯，只紧紧将郭芙护在怀中，凤目泣泪，哽噎哀求：“郭伯伯，你想想办法，你武功高强，一定有法子救芙妹的，你想想法子，想想法子。”说着以头抢地求助黄蓉，“郭伯母，你智计无双，一定有办法的，过儿求求你，求你救芙妹一命。”话落连呕了数口鲜血，眼前昏黑起来，忙聚起最后一点心力咬破舌尖，自混沌中清醒过来，怀中郭芙衣衫上尽是他的鲜血。他知芙妹自来爱洁，惊的慌张擦拭，可血迹如何擦拭得净。
　　黄蓉挥开杨过手臂，要将女儿强抱回来，怎知杨过右袖死死箍着女儿腰身，惨然道：“过儿，郭伯母求你，把芙儿还我罢。”闻得此言，杨过心中一空，终是放了手。郭靖抱了女儿回床，虎目哀戚的瞧着娇儿，“过儿，郭伯伯谢你救回芙儿，”大手握住女儿纤纤小手，只觉得女儿一双小手冰凉如斯，直冷到骨髓里去，“你走罢，陪你姑姑回古墓去罢。”
　　其他诸人奔进屋内一瞧，哪里还不知晓，二武扑到床前连声呼喊，“师妹？师妹？”他三人自小一起长大，多年来不是兄妹甚似兄妹，如何能够接受，直哭的肝肠寸断；耶律齐三人虽与郭芙相识不久，却数次得她相助，均十分心喜这玫瑰花般的侠义女孩，不自禁留下泪来，一时间屋内泣声不断；朱子柳、武三通等人年过中旬，人间无常之事看过几多，此时也只能感慨一句世事无常；程英知晓郭芙身死心下大骇，眼见着杨过跪在床前不出一语，心中更是骇然，又见师姐伏在郭芙身上一动不动，心下也难免悲伤，落得几滴泪来，因此，房中倒只一个陆无双自来与郭芙不睦，只敛了神色漠然立着。
　　黄蓉早已晕厥过去，郭靖抱着妻女惨然一笑，“朱师兄，今日小女遭此大难，我夫妇二人实不能抽身款待，劳您费心，带诸位离去罢。”他一生要强，实不愿小辈们见此悲事悲情。蓉儿悲痛过度，已然昏倒，他实没有心力安慰诸人。
　　朱子柳拭干脸上泪痕，“郭师弟毋需如此，令爱已逝，万望珍重几身，襄儿、破虏还嗷嗷待哺，师弟你千万看开些罢。”说完见郭靖低头不语，无奈待着众人出去。
　　诸人陆续出得门来，头顶明月高悬，身畔清风徐徐，举目四望，心境寥寥，只似大梦一场，唯愿梦醒后，那娇娇女儿依然巧笑盈盈，便是再娇蛮些也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