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生空野外》夜扫梧桐

21、入虎穴得虎子

　　短暂的沉默后，闻星野开口问起，“楼下为什么闹得那么乱？”

　　“我正要和你说这个。”余竹道：“你绝对想不到，在极乐楼的大厅之下竟然还有一个空间。”人人都望着上楼升仙，却不知道脚下还有地狱。

　　“地下室？”闻星野问：“你下去了？发现了什么？”

　　余竹这时却不再继续往下说，反而看着闻星野笑道：“只有我在说好像不公平吧，你呢？怎么不先说说楼上是什么？”

　　虽然对楼上藏人的事不抱希望，但一千两一次呢，余竹也是很好奇的，到底什么东西让那些人傻钱多的男人流连忘返？

　　闻星野听到问话，一时间沉默了一会儿，他在思量到底要不要说出此事。黄越与王达两人睁着好奇的大眼，余竹说话的时候看余竹，他家大人说话的时候看他家大人。

　　顺便感慨一下他们俩才离开这么一会儿，怎么就错过了好多精彩的事。

　　片刻后，闻星野有了决定，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这就是顶楼的秘密。”

　　余竹打开，里面包着的是一些细密的白色粉末，“这是什么？”

　　她伸手想要触碰，却被闻星野拦下，“小心，不要让这东西进入口鼻。”这东西很危险，这也是他将此事告诉她们的原因，让他们提高警惕，小心极乐楼。

　　“这到底是什么？”余竹从闻星野的语气里听出了这东西危险，可这东西看起来就像女子用的香粉，不是闻星野提醒，她根本不会在意。

　　“这是寒梦散。”

　　“寒梦散？！”王达惊讶道：“这东西不是……”他看着他家大人，眼里只有惊讶。

　　“啊？”就剩余竹与黄越面面相觑，两个没见识的，根本对不上他们的暗号。

　　王达解释道：“前朝时，自辟罗国传入寒梦散，初食此散可治疗头疼顽疾，使人神采奕奕，于是前朝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有使用寒梦散的习惯。可后来才发现，这东西极易成瘾，且长期使用者皆内里空虚，寿数短暂。前朝覆灭也与此有关。”

　　闻星野接着道：“后来本朝颁布禁令，这东西才慢慢消失，直到先皇时，辟罗国覆灭，这东西也随着没了踪迹。想不到，如今竟然在沧州出现了。”

　　“他们好大的胆子！”黄越微微乍舌，“我现在就带人封了那青楼！”

　　“人？你哪来的人？”余竹嘲道：“沧州都是他们的人。”

　　对啊，想到阳奉阴违的沧州府衙，如今还不知道沧州上下大小官员，到底有多少参与其中。

　　闻星野看向余竹，道：“楼上的事说完了，说说地下室的事吧。你爹他们在那里面吗？”

　　余竹摇头，“我不确定，但我猜那下面没有人。”

　　对上闻星野疑惑的目光，余竹继续道：“那里不是一个密闭的地下室，虽然很黑我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快走到底的时候我听到了流水声，还感觉到了有风吹过。”

　　“有水？”闻星野对王达道：“把图拿出来。”

　　王达立即从随身携带的卷筒中拿出一张图纸，平铺在桌面上。余竹凑近过去，原来是一张沧州的堪舆图，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个？

　　闻星野用手指在图上比划，嘴里喃喃低语，沧州水系众多，流经城内的主要是潭河，“……从这儿流向这儿……这个走向……”

　　他一敲桌子，“极乐楼下很可能有一条潭河的支流暗河。”

　　失踪的人被他们用船运到了别的地方。

　　这么一说余竹也恍然大悟，她指着图，“那你再看看，他们会将人运去哪里？”

　　但令她失望的是，闻星野摇了摇头，“潭河沿途能藏人的地方太多了，我们不知道他们将人抓走是做什么，所以无法判断。”

　　余竹泄了气，还以为能找到她爹和泥鳅了呢，“那要怎么办？”

　　闻星野沉吟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余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想……”

　　闻星野没有再说话，接下来的事，自是他们大理寺的一起商量。

　　她爹和泥鳅不在，空出来的那间房正好给闻星野三人。

　　几人商量好后，白日的时间便用来养精蓄锐，待夜幕降临，闻星野换了衣服，再次来到极乐楼。

　　虽然昨夜出了乱子，但一点儿也没有影响到今晚的生意。

　　闻星野不需要做别的，只需要在大厅里将自己喝醉就成了。

　　他正喝着，忽然来了个人，招呼也没打，就一屁股坐到了他对面。

　　闻星野微微有些不悦，可一抬头，就看到余竹笑嘻嘻的脸。

　　她今晚换了身男装，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来，大马金刀的坐在他对面喝酒，还得意的挑了挑眉。

　　闻星野眉头不安的一跳，压低声音道：“你来干什么？”

　　“找我爹啊。”

　　“胡闹。”闻星野小声呵斥着，“赶紧回去，找你爹的事情交给我。”

　　“我不。”余竹拒绝并反驳道：“我不是你的手下，我不用听你的话。”

　　“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闻星野皱紧了眉，“一会儿会被运去哪？会发生什么？会出什么意外？这些都不知道！你赶紧离开！”

　　“你小点声。”余竹提醒道，反正她打定主意，不找到她爹她是不会走的。

　　眼见劝说无用，闻星野气得抛下一句，“不管你了。”

　　两人对面坐着，你一杯我一杯，再没一句交谈，仿佛不认识对方。

　　但两人也没忘记正事，不会将自己喝到烂醉，保留着几分清醒以应对不测。

　　等身上都沾染了差不多的酒气，两人就假装醉倒在桌边。不一会儿，就感觉到有人抬起了她们的胳膊，扶着他们开始移动。

　　再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余竹被人扛在肩上，她偷偷睁开一条眼缝，四周黑漆漆的，脚下被灯火拉长的影子平铺在阶梯上，一路向下。

　　这回，她顺利到达底部，那人将她丢在地上，耳边的流水声更加清晰了。

　　余竹趁着那人离开，悄悄起身想要瞧瞧四周，但无奈实在太黑了，她就用手在边上摸了摸。

　　“摸哪儿呢？”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脸上，痒痒的，余竹眨了眨眼，她能感到闻星野离她的脸很近，她可能稍微一动弹两人就能碰到，下意识的反应叫她呆立在那。

　　因为她并没有出声，闻星野并没有察觉两人此刻过分亲近的距离，他皱了皱眉，不确定道：“是你吗？”

　　这时又有人从楼梯上被抬下来，余竹和闻星野听到声响连忙躺下，“咚”的一声轻响，两人额头碰撞在一起，来不及分开，二人做相拥状倒下。

　　刚被抬下来的人被丢在他们脚边，那人嘴里咧咧了两句梦话，就又酣睡过去。

　　这回下来的人没有离开，余竹与闻星野也一动不敢动，静谧中，余竹听到心跳急促的跳动声，她没当回事，喝了酒就是这样的。

　　须臾，水流声中夹着划桨声，她微微眯着眼，黑漆漆的水面上，一艘船头亮着鱼灯的船只缓缓而来。

　　等船靠岸，余竹和闻星野就又被丢到了小船上。船身窄小，五六个人堆砌在一起，余竹的鼻间全是醉鬼的酒臭味。

　　小船行驶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余竹见到了天上的月光，暗河汇聚到了潭河中。

　　余竹借酒劲翻了个身，想要喘口气，结果边上一个醉鬼伸着胳膊就揽了过来，余竹瞥见他身上还有呕吐过的痕迹，没任何犹豫，她立马翻回身，结果一下滚到了闻星野怀里。

　　“……”

　　“……”

　　微凉的晚风吹过余竹发烫的脸颊，没问题，喝了酒就是这样的，这没什么。

　　她想要再翻个身离远些，却被闻星野环抱住，低声在她耳边道：“别动了。”船夫已经往这边看过来了。

　　余竹埋头在闻星野怀中，嗅到他身上清幽的香气，似雨后的竹林，似微风拂过的竹海。

　　小船在潭河中间行驶得颇为吃力，船身在水浪中颠簸起伏，余竹也被晃得有些不舒服，尤其是耳畔还接二连三的传来呕吐声。但很快小船就停住了。

　　余竹眯着眼，侧边巨大阴影投下来，她瞧见他们边上正停着一艘货船。货船上的人丢下几条绳索，小船的船夫用其中一条固定住小船。

　　待小船停好，船夫空出手来，拖过小船里醉得七荤八素的人，用剩余的绳索捆绑住，捆到余竹的时候，他看着两人依偎在一起，讥笑道：“还以为自己抱着美人呢？这梦就到今晚为止吧。”

　　接着他将余竹手脚绑好，在绳索上用力拽了两下，货船上的人得到了指示，立刻发力，余竹感觉自己手脚一紧，就被吊在了半空，拉上了货船。

　　滋味不是太好受，但没等余竹喘口气，带着香味的帕子立马蒙上了她的口鼻，没来得及应对，余竹就被迷晕了过去。

　　接下来的事她就不知道了，再次睁眼，是一群人都被关在一个牢房模样的地方。

　　手脚依旧被捆着，不得动弹，耳边声音嘈杂，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哀求，在后悔的絮絮叨叨，还有的正暴起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