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米饼

5、第五章

　　“关煜，你不肯和我们苏柳好，又总在搅苏柳的好事，这是为什么呢？”苏琴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劈头就问。
　　苏柳吓了一跳，脸色刷的一样红得像西红柿一样：“哎呀，妈，你怎么能……”
　　“闭嘴！”苏琴恨恨剜了她一眼，“等等还有得你说。”
　　苏柳蔫了，旁边的刘甄万轻轻拍拍她的脑袋，小声说：“你妈妈气消了就好。”

　　刘慧玉也说：“你们俩一唱一和到底是干什么？我说你干嘛有时候在家里呆的好好的说出去就出去，不知道你原来去搅场了。”
　　苏琴说：“关煜你也二十六岁了，也该找个女朋友了，小柳不懂事你还瞎掺和，就是因为她不懂事二十好几了男朋友还没有，再不谈到时候谁要她去？你要？”
　　刘慧玉附和道：“那些对象都是你张阿姨千挑万选出来的，这可是关系到小柳以后的幸福，她小不懂想难不成你还纵容她？”
　　两位妈妈一个唱一个和，关煜和苏柳的脸一个红一个白。做父亲的都不作声，两家大老爷子坐在一边默默地喝着清香甘甜的碧螺春，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刘甄万呵呵地笑道：“小柳还没有男朋友？”
　　“有才怪！”苏琴说，“每天都跟在关煜屁股后面转，转了几十年还是这样，好不容易等到她工作了和同事多去玩玩认识认识，又说不习惯不喜欢，诸多借口，敢情关煜有宝啊。”
　　苏琴气起来说话噼里啪啦的关都关不住，她也不顾难不难听，陈慧玉在一边都有些难堪了。
　　“唉，苏琴，他们从小玩到大小柳有依赖很正常的嘛，你看大丈夫经常不在，苏杨又有了家室，她有事不着关煜找谁？有人罩着多好，有些人恨都恨不来。”关振川忍不住说了一句。
　　“可不能不分场合啊，你说要是被欺负或者找麻烦都说的过去，那是她的终身大事怎么能弄一出狼狈为奸。”

　　苏琴的话很尖锐，但是习惯了她的人听了就像风吹一样不痛不痒。关煜看向坐在刘甄万身边的苏柳，她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十指交叉握着放在膝盖上，微微泛白的指关节显示出她现在很用力地在绷紧神经。
　　刘甄万的手臂横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时不时低声和她说两句话，或疼溺地揉揉她的脑袋表示安慰。

　　苏柳从来不允许关煜揉她的头，嫌他手脏，弄乱她的头发还得去洗。可是却让刘甄万碰，还碰那么多次。想起来心里尤为不爽，看得刺眼，于是移开视线低低地看着木质地板。
　　从茶桌脚延伸过去，苏柳的小脚伸了过来，搁在那里，他们对坐着隔得不远，那只穿着粉绿色鱼头高跟鞋的脚就在他眼前，距他的脚只有十厘米左右的位置。
　　她的脚很白，应该说她整个人都长得很白皙。敞开的鱼口位置露出两个脚趾，指甲上涂了一层淡淡的护甲油，因为灯光反射有点晶莹剔透的样子。
　　今天因为要去相亲被逼的穿起有跟的鞋子，走起路来细步细步的只求稳不求美，一路上关煜嘲笑了她多少次，她都扁着嘴不作声。

　　有些不自觉的，关煜竟然鬼使神差地慢慢把脚挪过去，一点一点，就在快要接近的时候，对面那只脚忽然缩了回去，关煜愣了一下，脸色即刻垮下来，默默地收回那条该死的腿。
　　苏柳霍地站起来，怒声道：“妈，你倒给点道理，每次都是你一厢情愿，我可没有答应过要去。”
　　她不是那么脾气暴躁的人，但是却很情绪化，对事情的忍耐时好时坏，大多数冲口而出都是在像现在这样有你讲没我说的场景。但是她还没说完，苏琴凶神恶煞的眼神让她后面的几个字越说越小声，最好像蚊呐一样收尾。
　　“再说了。”她忽然又谄媚地讪笑起来，“您要介绍，总要给我介绍好的呀，每个都是极品我不叫二哥搭救万一别人拐了我怎么办？要是您介绍好的，那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二哥也挺忙的，我也不好意思经常打扰他。”
　　于人前，苏柳总是那么有礼貌地称呼关煜为二哥。
　　说完，她还悄悄看了关煜一眼，怎么知道关煜一直在盯着她，苏柳打了个寒噤，连忙移开视线。
　　苏琴半信半疑：“那些男人有那么差吗？”
　　“妈您都没见过？”苏柳表示很诧异。
　　苏琴摇摇头。
　　这时爸爸张骥锋开口了：“连你自己都没见过还叫孩子去？做母亲的不打前锋还把女儿先派上去侦查敢情是你找对象不是她找对象啊？”

　　张爸爸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忍俊不禁，纷纷噗哧一声笑出来。苏琴很尴尬，瞪了丈夫一眼怪他不给自己台子下。
　　苏柳见形势好转，连忙将计就计：“妈，您都不知道，比如今天那个陈海龟先生吧，就算我喜欢那爷爷肯定讨厌。”
　　张老爷子饶有兴趣地从茶香中抬起头，眉开眼笑慈祥和蔼地地问孙女：“怎么见得？”
　　苏柳伸脚踢了踢关煜，投了个“帮帮忙”的眼神，关煜嘴角微微的有些上翘，带着隐约的笑意。
　　关煜缓缓地开口了：“张爷爷，您可不知道，今天小柳要见的那个陈姓海龟先生，去了几年大洋彼岸现在说话普通话和英文串烧，恨不得把你好两字中间硬生生插进和HELLO。”
　　“嗯哪，他还瞧不起我做教师，说在中国做教师工资少，他的朋友在美国又怎么怎么多云云。”
　　“而且特装。”关煜说。
　　“嗯嗯。”苏柳用力地点点头。
　　关煜瞧了她一眼，说：“还非要小柳喝他点的猫屎咖啡。”
　　“啊？！”众人惊呼。
　　关煜赶紧解释：“是东南亚一种咖啡的品种。”
　　“崇洋媚外得不行。”
　　“头发还染成了黄色。”
　　苏柳吃了一惊，关煜也有些愣怔地瞧着她。他们原先没想到要添油加醋，仅是那一点就能让爷爷反感，但话说到这份上舌头忽然就灵巧了。
　　“他还向我炫耀他以前的女朋友是个美国人，家里都多有钱多有钱。”
　　这些都是子虚乌有。

　　张骥锋听了心里也有几分气，他对苏琴说：“你听听你听听，你再急也不能急成这样，要我去我还不把他给掀了？”
　　苏琴也很纳闷，她听朋友说对方都不错，怎么女儿见了回来就成这样。她狐疑地问：“你没有骗我？”
　　苏柳马上竖起三更手指起誓：“骗你的王八不如。”
　　关煜冷嘲一声：“那就是鳖。”
　　“啪”的一声之间陈慧玉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打在儿子嘴上，关煜也懵了，他全然没想到妈妈会把爪子挥过来。
　　陈慧玉说：“积点口德，回去我还要找你算账。”
　　众人心里有笑，关煜和苏柳这种忽冷忽热，这一刻和好下一刻翻脸是时有的事，活脱脱一对冤家。

　　这场闹剧不了了之，临散会的时候苏琴还是恶狠狠地撩下话：“关煜，下次再给我抓包，你就准备好娶苏柳，你受不了也得受，否则我和你俩没完！”
　　关煜本来低垂的眼猛地睁得铜铃大，苏柳羞得直跳脚，她不是不知道妈妈那点心思，她就瞅着关煜对她知根知底，青梅竹马，远亲不如近邻什么的。
　　诸葛映泉赶紧拉起小姑往外面走，直下到一楼的大厅才停下来。
　　苏柳抱怨说：“我妈什么话啊这是。”

　　三个大男人并排跟在后面慢慢吞吞地出来，苏旒回头抬眼望去，昔日三个小鬼如今已经长得人模人样，英挺潇洒，清朗俊逸。
　　沉稳，淡漠，不羁，各有代表，要这样一番走出去，定能煞到一群花痴。
　　关煜从前是个小胖子，身体好吸收好，不挑食不厌食长得白白胖胖的，因为霸道院子里的小孩都得毕恭毕敬地叫他小胖哥。
　　去部队几年晒得黝黑，倒把一身的肥肉练得结结实实的，加上遗传下来的潜质，高大的身形，俊朗的轮廓面容，眉清目朗，越发越是好看。

　　苏柳换了副眉开眼笑的脸色朝他们微笑道：“哥哥们要去哪呢？”
　　关煜永远是最先搭话：“要你多事。”
　　苏柳还是满面笑容：“这们字里不包括你，二字是复数也能用们。”
　　张苏杨忍不住笑道：“关煜，要是如我妈所愿把你俩戳和了，那肯定是世界末日。”

　　苏柳走过来推开关煜，亲昵地挽起刘甄万的手臂，甜甜的问：“甄万哥哥好久不回来了，这次还忙吗？”
　　“是啊，咱们好久没聚聚了，你每次回来得快走得也快。”张苏杨附和道。
　　“要没什么事就留下来久一点吧。”关煜终于正经说话。
　　苏柳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刘甄万，并重重地点头表示同意。

　　关煜看见苏柳那双手紧紧地攀在刘甄万的胳膊上就浑身不舒服，好像有许许多多的刺猬在他皮肤上滚来滚去，刺扎扎的难受。

　　刘甄万呵呵地笑道：“我这次回来会呆久一些，公司可能要搬过来这边，我打算在外面租一套房子，忙时在外住，闲时就回来。”
　　“搬到哪？”
　　“叠阳区。”刘甄万对关煜点点头，“你管的辖区以内。”
　　“唉，甄万哥，关煜升了，他早不是辖区民警了。”苏柳道。
　　“哦？升了什么？”
　　关煜淡淡笑了笑：“不算升，调到局里。”
　　张苏杨道：“那小子低调，肩膀上两颗星了。”
　　“那么就有专车接送了？”
　　“单位的大巴，谁都可以坐。”
　　“但以前在小所里没有啊。”

　　四个人一边走一边聊慢慢的来到了院子前，话题很快地从关煜的身上因为苏柳能搅便扯到刘甄万那边。
　　“甄万哥，你刚回来没人打扫屋子我帮你打扫吧。”
　　“甄万哥，今天来我们家吃饭吧。”
　　“甄万哥，以后有空就来我们家吃饭吧，你一个人住不方便，大男人下厨什么的忙过来又要去上班了，我和我妈说一声你就过来吃。”
　　“甄万哥，我学校也在叠阳区到时候常找你玩儿。你也是在叠阳区租房子吗？那如果学校搞活动晚了我就不用走夜路回来去你那借宿了。”

　　“得了张苏柳，少在这里献殷勤。”
　　苏柳一口一个甄万哥听得关煜忍无可忍。
　　苏柳瞥了他一眼，她讨好甄万哥，关煜的脸色干嘛那么臭。

　　关煜说：“刚才上头要我回去办些事，老大，晚些回来替你洗尘。”
　　刘甄万点点头：“好，你快去吧。”
　　关煜转身走了。
　　刘甄万低头对苏柳说：“小柳，你二哥帮了你不少还要挨教训，我可是没有听见你说一声谢谢。”
　　张苏杨轻嘲道：“她啊，就当关煜护着她是理所当然。”
　　苏柳理直气壮的回驳：“他也没少作弄我。”
　　“那你掂量一下，孰轻孰重？”刘甄万的声音淳淳的，低厚好听，像有一股魔力使得苏柳倔强的心头软下来。
　　她叹了一口气，撇撇嘴：“好吧，我去就是。”
　　刘甄万微笑着拍拍她的背，示意她快去。

　　苏柳三步两步赶上关煜，扯扯他的衣服，脆生生地叫道：“二哥。”
　　关煜站住回头：“你别那么娇滴滴的，我浑身别扭。”
　　苏柳依然娇羞地抿嘴笑了笑，关煜直觉的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她忸怩起来的模样青涩又带着楚楚动人，嘴角弯弯的牵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嘴唇因为涂了唇彩，有些如水晶般的晶莹剔透。
　　关煜怔了怔，忙移开视线，装作不看她。
　　苏柳从包里掏出几颗糖塞到他手里，说：“谢谢你这几天一直帮助我，今后还请多多照顾。”
　　关煜傻了，他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苏柳你吃错药啦？”
　　“你妈妈说得对，甄万哥常不在哥哥又有家室，以后还要仗着你照顾我。”
　　关煜嘿嘿笑了两声：“你现在是在讨好我吗？”
　　“二哥，要不你就从了我吧。”苏柳皱着眉。
　　关煜觉得她神经有问题，最近老是动不动就要圈养他，开始他有一刻心动，后来说得多了他就权当她是在开玩笑。
　　“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劳资还要回单位。”
　　“哦，您好走。”苏柳说完自己先走了。
　　关煜看着她的背影哭笑不得，低头看看手中几颗被她硬塞的旺仔奶糖，包装上公仔咧着嘴露出明晃晃灿烂的笑容，关煜准备伸手去撕开，猛然想起N年前自己嘲讽刘甄万时说过的一句话：
　　“你不是老实嘛，你不是爱心满满嘛，这个臭小屁孩你就带着，指不定她兜里偶尔有几块糖能赏你舔舔。”
　　像有一道明雷轰隆隆地在耳边炸响。
　　“靠！苏柳你丫的！”关煜狠狠地骂道，他准备随手把糖丢了，可是临松手时又改变主意。
　　唉，算了，何必和几颗糖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