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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哭丧惊魂(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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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北觉得周身有些凉,他愣住。
走近对方蹲下问道:“怎么了阿蓝,可是想起什么了?”
阿蓝哭的汹涌,如墨般的泪水滴滴答答,她张了张嘴又摇头。
黑色的液体打湿了诡异的纸人,逐渐变成了湿哒哒皱巴巴的一团。
阿蓝略透明的身体脱离纸人而出,姜北把废弃的纸人揉成团丢掉。
姜北看着近在咫尺的盈乐楼问道:“没事没事,想不起来不想了,我们先走。”
阿蓝含泪看了姜北一眼,姜北拉着阿蓝离开了盈乐楼前。
呜咽声渐止,姜北看了一眼脸上带着黑色泪痕的阿蓝,递了块手帕给对方。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人用的手帕能擦鬼的眼泪吗?
答案是不能。
姜北接过阿蓝还给自己的手帕,估摸着阿蓝应该还是没有恢复记忆,他出言安慰道:“没事,我姜北一向重诺,定等到你恢复记忆。”
“而且现在有倚魂伞,你放心呆着就好。”
阿蓝嗯了一声,听上去情绪像是平静了一些。
姜北瞧了一眼在自己肩上快睡着的南璃,他摸了摸猫毛,把南璃抱在手上,给对方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把这票大的干完!
姜北脚下的速度快了些,他觉着天光好像有些亮起来了。
再不快些可能来不及了。
姜北到了韩衡给他的地点,却没见到高宅,南璃从他的怀中探出头,晃晃悠悠的转了转脑袋。
此处不在城中心的位置,相反十分偏僻,经过一处处高门大宅,密不透风的砖墙阻隔了视线,也挤压了空间,姜北觉得有些压抑。
看着朱红色漆木门上的牌匾,姜北点了点。
“王宅...”
“宋宅...”
“朱宅...”
哪儿来的高宅?
身边经过几个别家的小厮,看他朝里处走去皆是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姜北随便抓了一个正准备坐上马车离开的小厮问了一嘴。
“哥们,想请问高宅是哪处?”
那小厮看上去目光有些惊恐,看了看姜北,又看了看边上的大爷。
他结巴了一下道:“你,你是仙长吗?”
姜北摇头,便听到小厮同自己说:“从这里进去,左手最里边一间。”
说完便扬起马鞭仓促地跑了。
姜北:诶,本来还想问点别的。
那高宅在最里面的位置,虽说临近的几处宅门本就无人居住,但可能最近因为怪事,离得稍远一些的宅院看上去也没什么人的样子。
姜北踩着地上不知从哪儿飘出来的落叶,吱嘎吱嘎的在寂静的道路上显得有些诡异。
南璃传音给姜北道:“我总觉得这块地方不对劲,运转灵力保护好自己。”
因为有张宅的经验,姜北相信南璃的知觉,便依言照做。
快走到最里面时,姜北就听到了一阵说话声,是从墙里传出来的。
“二哥二嫂什么时候回来?”
是一个男声,语速极快,听上去焦急异常。
“不知,应该快了,昨天传信说已经在城外不远了。”
同样是一个男声,只是听上去声音更加粗犷一些,语气也没有这么着急。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是第一个说话的人,姜北听到他再度开口道:
“仙长,等会——”
“莫慌,等会定将他镇压,人齐了吗?”
是一个年轻的声音。
“还差一个,应该快到了,已经是卯时三刻了,要不出去看看。”
姜北已经走上门口的阶梯,高大的宅门两侧各挂了一盏白灯笼。
写着“高宅”的牌匾上还挂着白布。
白灯笼同白布在清晨的微风中摇晃,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等里面的人出来,姜北指尖刚刚触即门环,正欲扣响。
门几乎同时被打开。
姜北和门内的人都吓了一跳,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后看向门内的人。
但里面的人看上去受到的惊吓不小,身体极大幅度地颤抖了一下,还翻了个白眼。
姜北甚至觉得对方的脚尖点地,整个身体往上提了一提。
这人的状态看上去很差,黑眼圈贴在眼袋上挂下来,脸色蜡黄,像是好几天没洗过脸的样子,头发乱糟糟油腻地贴在额头上,身子微微驼着。
最显眼的还是对方肿胀的额头,看上去磕得挺严重的,泛着青紫色。
“哭丧夫。”姜北言简意赅道。
门内穿出另一声询问。
“三哥,谁来了?”
站在姜北眼前的正是那被称为三哥的男人。
他强行提了提自己的眼皮,上下打量了一遍姜北。
南璃转转脑袋看向里面,视线却被门口那屏风遮挡。
但老三像是根本没听见对方的话,也没理会姜北说的,只是把门扯得大了一些,往门后侧了侧身。
“进来吧。”他道,眼神看着地面。
姜北迈入门槛后,见到一个火急火燎的身影从里面冲出来,在看到三哥的瞬间才堪堪止住脚步。
门内的光景被一张巨大的屏风遮住,屏风上刻着的是一张姜北看不懂的图。
“三哥你怎么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出事了。”那着急的人开口道。
姜北听声音觉着应该是方才在墙外听到说话声的主人之一。
一旁的三哥淡淡道:“人来了。”
那着急的人抿了抿嘴,说不出话来,看向姜北。
姜北同他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但看上去没有老三憔悴。
“姜公子辛苦。”那人朝着姜北微微一躬身,伸手朝着内室指了指,“先随我来吧。”
姜北点头,南璃爬上了自己的肩膀,猫毛在脸颊上刮了刮,有点痒。
“有人应该同你说过要做什么吧。”那人在前面边走边说道。
“是。”姜北没有多回答,他在看周围的环境。
“我是我们家最小的,叫我高老四就行。”那人在前面带路转身道。
姜北抱拳,但视线还是瞟向周围。
现在这个应该是个庭院,两侧种了些树木,每个树木之间还有坐小石台,石台上空无一物。
只是此刻,树上挂着些零散的白纸,有些被风吹到地上。
穿过这片庭院便是厅堂,四周都绕着白布,一股股白色浓烟正从中飘出。
怪不得庭院之中烟雾缭绕的,原来是在烧纸钱。
不过,毕竟是来当哭丧夫的,烧纸钱再正常不过了。
姜北拿手拍散眼前的烟雾,但烧纸的味道还是钻进鼻子,有些呛人。
南璃不再站在姜北肩上,而是藏进了兜里,那味道他无法忍受。
烟雾笼罩之下,姜北大致看见了厅堂中的场景。
更准确的说,这是个灵堂。
堂中央摆放着一具棺材,四周摆放着一圈正在燃烧的蜡烛,烛光朝着不同方向摇曳,蜡油缓缓淌下,凝固形成丑陋的蜡块。
蜡块快要超过还未凝固的蜡油了。
看样子应该烧了好几天,一直烧。
堂前右侧放着一个大的铁盆,里面的纸灰和点点星火交换着互相吞噬,时不时飘出些边角猩红的焦黑,在空中燃尽后落地成灰。
边上坐着一位披着白袍的女人正在往里面扔东西,嘴中也是念念有词。
“这是我大嫂。”见姜北朝着那边看,高老四便解释道。
姜北站的离灵堂门口还有段距离,他看见了大嫂往里面丢的东西。
看上去并非寻常的金元宝、银元宝或是地契。
烟雾遮挡之下,看得不真切。
许是些生活物件,姜北想着。
那女人像是察觉到姜北的视线,抬起头看了一眼姜北。
但姜北却心惊了一瞬,那女人的状态比坐在门口的高老三有过之而无不及,眼中的红血丝密密麻麻,远望血红色一片,藏在白袍下的头发也是异常凌乱,像是用手用力挠过。
脸色惨白,还粘着些黑灰,她眼神空洞地看向姜北后又低下脑袋,嘴唇蠕动,口中念念有词。
姜北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乖乖撑着竹伞跟在自己身侧的阿蓝。
感觉还是活人更像鬼。
女人身后摆放着一张大的八仙桌,此时正坐满了人,皆是身着白袍。
白袍遮挡了姜北的视线,他只能看见其中一人的侧脸,那人闭着双眼,正在低声吟唱。
手上开始有规律的动作,姜北听到了咚咚的响声,应该是在敲东西,但姜北看不见。
做法事吧。
灵堂的另一侧站着一个人,正默默看着棺材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姜公子这边。”高老四在堂前一转,带着姜北朝着左侧的西厢房走去。
姜北被带着进去,房内还算干净,高老四指了指叠得整齐摆在一旁的白衣道:
“姜公子,劳烦您先换上这身。”
姜北见高老四欲走,便问了一句。
“高四公子,可有需要我准备的?“
高老四闻言一愣,“我去帮您问问仙长。”
姜北应声道麻烦了,对方悄然和上了半扇门。
姜北拿起白袍抖了抖,直接套在了身上,背面看去同方才在灵堂内那八仙桌上的人并无二致。
门前并无脚步声,那高四还没回来,姜北换好衣服便在屋里转了一圈。
白袍宽大,南璃半个身子挂在姜北背上,只从姜北的脖间伸出一颗猫脑袋,胡须在姜北脸上蹭了蹭。
姜北把脖子往边上偏了偏,想让南璃趴得更舒服些。
“别动。”
南璃的声音近在咫尺,不知是这衣袍遮盖下的声波更加明显还是猫毛挠的,姜北耳边传来酥痒的感觉,他侧了侧脸,瞧见了墙壁上的一副挂画。
画面色彩繁复,天色尚早,屋内光线很暗,姜北只得靠近了一些。
姜北盯着看,画面整体泛着淡淡的土黄,看上去有些年了,画纸四周甚至出现了些裂痕,但不影响观看。
姜北最先看到的便是那画的左上角,有一处稍大的留白,同画上其他密密麻麻相比,显得格外突出。
只见那悬挂着一轮圆月,月光若水,倾泻在下方的高台之上,台上的人身着素衣,在月色照射下显现出银光来。
只见他侧身坐着,身体微微后仰,双腿盘坐于前,怀中执物,凤首曲颈形成一个柔美典雅的弧度,凤凰的脖颈间垂直向下挂着竖直的线。
是凤首箜篌,木质的琴身上的凤羽在月色下粼粼闪着光。
那人的手正轻抚其上,似弹非弹,眼神却微微抬起,瞧向了对面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