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龙城大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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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燕永康三年阴历二月十七日（西元398年阳历三月二十日），燕国皇帝慕容寳特地选在吉利的春分日，从临时首都龙城（后世的辽宁省朝阳市）出发，率军亲征。虽然，慕容寳派去中山城（后世的河北省定州市）刺探敌情的武将启伦回禀魏军实力强大，慕容寳还是不甘让魏王拓跋圭的部队占领中山城，决心要收复故都。
孰料，慕容寳的大军尚在途中，有两名将领段速骨和宋赤眉居然利用士兵们畏惧魏军的心理，起兵作乱。慕容寳匆匆带领着十多名骑兵逃亡，几经波折，才逃回了龙城。段速骨则不肯罢休，统领叛军一路攻回龙城。
叛军声势壮大，又有尚书兰汗作为内应，不久即在阴历三月攻破了龙城。慕容寳及时由少数亲信随侍，轻骑南逃。
段速骨才入主龙城，就在数日之内，冷不防遭到兰汗突袭截杀。兰汗迅速扫荡了段速骨的兵力，取而代之，掌控了龙城。
兰汗尊奉太子慕容策，并且遣使去迎接皇帝慕容寳回龙城。慕容寳唯恐有诈，采纳了亲信的劝谏，暂时不回龙城。不过后来，慕容寳在外奔波，越来越倦怠，又获报兰汗祭祀燕国宗庙，据此相信兰汗应是忠臣，就抛开了顾忌，于阴历四月下旬驾返龙城。
然后，自投罗网的慕容寳惨遭兰汗弑杀。兰汗自立为大单于，改元青龙。为了巩固政权，兰汗屠杀了一些具有兵权的燕国宗室亲王。在十五岁以上的燕国宗室亲王之中，兰汗唯独放过了长乐王慕容盛，因为慕容盛是他的女婿。他女儿兰荃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哀求父亲与兄弟们别杀慕容盛！兰汗的妻子乙氏也在一旁帮忙求情，哭哭啼啼。兰汗拿她们母女俩没辙，也看在亲外孙慕容奇份上，只好留下了女婿慕容盛，甚至破格任命慕容盛为侍中。
在此之前，龙城守军将领之一启伦已经阵亡了。他的两名义女苻氏姐妹仍然和启夫人同住，但再也不能依靠亡故的义父，反而必须养活自己与养母。所幸拓跋珪所给予苻氏姐妹的金银珠宝适时发挥了作用。苻氏姐妹花钱租下了一间店面，出售马具。
苻氏姐妹之所以选择买卖马具，为的是多接触军人，以刺探龙城军情，也方便联系拓跋珪派遣到龙城来的密探们。那些男性密探很容易假装来购买马具，其实来收集情报去转呈给拓跋珪，也来传递拓跋珪要给苻氏姐妹的口谕。
拓跋珪很沉得住气。尽管苻氏姐妹还没来得及进入燕国东宫去兴风作浪，燕国皇室就被兰汗推翻了，姐妹俩建议魏王不妨趁着兰汗不得人心，举兵来攻龙城，拓跋珪却坚称时机尚未成熟，按兵不动。拓跋珪判断兰汗的政权八成不会持久，就没有指示苻氏姐妹去引诱兰汗或兰汗之子。拓跋珪仅仅透过探子，交代苻氏姐妹要继续开马具店，时时探听有关龙城防务的讯息，尽快交由探子转达汇报。
于是，苻氏姐妹只好按捺内心的期待，奉命行事。她们俩天天在马具店招呼男性顾客，总戴着深棕色头巾和面纱，穿着宽鬆袍子，以免引起歹徒觊觎。但再怎么遮掩，男性顾客们还是看得出她们俩是妙龄少女，也愛听她们柔嫩的嗓音，以致每当她们俩似乎漫不经心提出任何问题，男性顾客们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然苻氏姐妹消息灵通，那么在兰汗主政不到三个月之后，慕容盛起事成功，诛除了兰汗与兰氏党羽，苻氏姐妹当然也很快听说了。慕容盛开始掌权之际，起初只以长乐王身份摄政，直到再过了两三个月，才在阴历十月十七日（阳历十一月十二日）登基称帝。
慕容盛即位当天，尊奉嫡母段皇后为太后、伯母兼生母丁太妃为献庄皇后，却没有册立中宫皇后。只因为慕容盛的正妻兰荃是篡位逆臣兰汗的女儿，慕容盛就毫不顾惜夫妻之情，也不感念兰荃对他有救命之恩，不但不肯让兰荃当皇后，还打算予以赐死！
所幸，身份类似太后的丁鍏念在兰荃孝顺份上，出面为兰荃说情。由于游牧民族有弟弟收继寡嫂的传统，慕容盛乃是他父皇与孀居的他伯母丁鍏所生，他成年后又收纳了生母兼伯母娘家的一名堂侄女，亦即他本身的远房表妹为妾。他向来很孝敬生母兼伯母。为了给生母兼伯母面子，他才没杀兰荃，改把兰荃关进了冷宫。
原来，慕容盛从不曾愛过兰荃。他当初娶兰荃，仅仅是遵奉父皇之命与兰家结亲，婚后则一直暗恨兰荃时常责骂他的美妾丁环。在兰家变成仇家之前，无论兰荃多么努力讨好慕容盛，慕容盛内心都不为所动，只在表面上敷衍而已。到了消灭兰家以后，慕容盛不再需要伪装，索性再也不见兰荃一面了。
不过，有鉴于兰荃救过慕容盛一命的事实众人皆知，刚上位的慕容盛不好意思急着另立皇后，就暂且虚悬后位，只册封他最属意的丁环为昭仪。为免大众非议，慕容盛并不敢太张扬他对丁环的偏愛，但苻氏姐妹打听出了丁环宠冠后宫，也探知了慕容盛有意要选丁环所生的慕容定为太子。
数日后，苻氏姐妹经由探子向拓跋珪请示下一步行动，提出了慕容盛已有最愛的宠妃，恐怕要去争宠很难。拓跋珪身为男人，将心比心，揣想慕容盛总算摆脱了他不愛的原配，能够任意宠幸愛妾，那就必然会格外宠幸曾受委屈的愛妾，起码要过几年，这种热情才会逐渐褪淡，而要到那时候，别的女人才比较有办法引起他的兴趣…
拓跋珪下了定论，就同意苻氏姐妹的说法，并未命令她们俩去请义母启夫人找启将军生前故旧推荐她们俩进宫。拓跋珪改为吩咐探子去叮嘱她们俩：设法结识慕容盛身边的禁军将领，进而挑拨离间，致使他们越来越认为慕容盛不值得效忠…
正好这时候，龙城既然回到了慕容家族手中，曾为防守龙城牺牲的启伦就获得了身后的褒扬，他的遗孀也收到了一笔抚恤金，亦恢复了原有的社会地位。这样一来，启夫人就有办法帮苻氏姐妹找对象了。
启夫人虽乐见慕容家族重新掌权，却很看不惯当朝皇帝慕容盛对原配兰荃忘恩负义。她断定慕容盛是个坏男人，就不愿把两个义女送入后宫。启夫人宁可从所认识的世家大族之中，为苻氏姐妹挑出两名青年才俊，好让她们姐妹俩各自嫁作正室。她的想法日渐传扬开来，导致很多人家来求亲。
从长乐元年（西元399年）初春开始，藉由启夫人安排的相亲，苻氏姐妹见到了诸多权贵子弟。启夫人让她们姐妹俩自行抉择，她们俩就专门留意所见男子之中有没有人任职于宫廷禁军，结果当真遇到了两名禁军小将，其中一人名叫秦兴，另一人名叫段泰。
秦兴的父亲秦舆和段泰的父亲段赞都是位于禁军最高阶层的殿中将军。因此，苻氏姐妹分别选中了秦兴和段泰。
订婚后，苻氏姐妹都讬辞要多陪伴丧夫丧子的义母，迟迟不肯敲定婚期。秦兴和段泰则都不催促未婚妻，因为当时鲜卑族虽采用汉族的官制与历法，社会习俗却并未深入汉化，订了婚的燕国男女无须避嫌，可常见面。每次秦兴和段泰休假出宫，必定去找未婚妻，也得以跟未婚妻欢好。反正苻氏姐妹都喝九里香茶避孕，就愿意给秦兴和段泰生理满足，而秦兴和段泰年岁尚轻，并不急着生孩子，也就无意催婚。恰好他们两人的父亲都很开明，没给任何压力。
禁军戍守皇宫的任务重大，就不像一般官职每五天有一个休沐日，而要到每十天才轮休一天。秦兴和段泰总会错开休假。这样在其中一人的假日，苻氏姐妹俩只有一个需要离开马具店，另一个还能照样看店。姐妹俩分工合作，陪伴未婚夫的那一个尽量趁着未婚夫埋怨皇帝苛待禁军之时，不着痕迹挑唆未婚夫怂恿将领父亲伺机谋反，而留在店里的那一个则照常从某些来自于军队的男性顾客们口中套话。
春光匆促流过，到了立夏时节某一天，适逢秦兴的假日，秦兴专程到马具店来带走了他的未婚妻苻娀娥。苻训英一人待在店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顾客上门。苻训英正觉得有点无聊，考虑要不要拿一套九连环出来玩玩、解解闷，就瞅见一名衣着华丽的高个子少男走了进来。
这名貌似贵族子弟的少男高度很接近拓跋珪，不过肩膀没那么宽，脸型却像拓跋珪的面容一般宽平，狭长的眉眼和挺直的鼻梁也有点像拓跋珪，但人中较短、下巴较圆，而稍显稚气。见多了男子的苻训英猜他可能跟自己同年，或者小一岁。
“請問公子需要什麽？”苻訓英彬彬有礼問道。
“马鞍。”少男直接了当答道：“我想要一个坐得舒服的马鞍。侍卫他们买的马鞍都太硬了。我干脆自己来挑，也不要他们跟着。看看我自己能不能挑到一个垫子厚一点的。”
“公子有侍卫啊！”苻訓英運用慣常搭訕的技巧，諂媚道：“看来公子一定很有身份地位。”
“还好啦！”少男直言回道：“只是受封為河間公而已。”
“原來公爺是贵族出身！真是失敬、失敬！”苻训英连忙陪小心，并且行了一个屈身礼。
“沒什麽啦，只不過生於宗室。我名叫慕容熙。”慕容熙轻快回道，接着顺口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姓苻，名叫訓英。”苻訓英照實答道。
“妳姓苻？”慕容熙略含驚喜問道：“那妳是氐族人吧？”
“是！”苻訓英點頭答道。
“那可好啊！氐族姑娘多半長得很好看。”慕容熙頗為興奮笑道：“偏偏姑娘戴着顏色這麽暗的面紗，讓人看不清长相，真是太可惜了！姑娘可否揭开面纱，让我看一看呢？只要姑娘肯给我看一眼，我就把这店里的马鞍全都买下来！”慕容熙故示慷慨大方，同时暗忖：做小生意的小姑娘为了赚钱，必会答应如此微不足道的请求。
不料，苻训英摇头回道：”不行哪！公爷要是把小店的马鞍全买走了，小店要到月底才会进货，那在月底之前，别的顾客来，都买不到马鞍了。“
“說得也是！那我要怎樣做，姑娘才肯讓我見一見芳容呢？”慕容熙殷切問道。
“這樣好了！”苻訓英含笑答道：“我很喜歡玩漢人小販擺攤来卖的九连环，也玩过不少九连环，可有一套九连环，我试了好多次都解不开。不如我把那套九连环送给公爷吧！公爷要是解得开，拿回来找我，到时候，我一定卸下面纱来向公爷表达敬意！”
“好！”慕容熙爽快回道：“一言為定！”
苻训英激发出了慕容熙勇于迎接挑战的男性本能，使得慕容熙认定了自己非得解开那套九连环不可！等到他选购了所要的厚垫马鞍，也收下了苻训英赠送的青铜九连环以后，他返回府邸，就急着动手去解九连环，并且暗中发誓：即使花再多时间，也要克服难关，赢得苻训英青睐！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龙城大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