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巧遇故人 ...
-
在苻氏姐妹乘坐马车前往龙城（后世的辽宁省朝阳市）期间，时值雨水节气，几乎天天下雨。通常小雨并不妨碍马车前进，但遇到滂沱大雨时，前面视野不清，必得找个地方暂停。
途中有一天下午，就由于突来的一场倾盆暴雨，马车夫把马车停在路边一座亭子旁，请苻氏姐妹到亭子内等雨停。苻氏姐妹刚刚分别坐上亭子内的两个石凳，就望见有个男人淋着雨骑马疾驰过来，接着跳下了马背，把他的马拴上了一根亭柱，随后走进了亭子。
这是个中年男人，须发皆呈黄褐色，貌似鲜卑族。苻氏姐妹眼看他有点面熟，不自觉怔住了。他也略带诧异望向苻氏姐妹。
双方互相观望了片刻，苻娀娥才慎重开口问道：“请问是不是启将军？”
“我是启伦呀！”启伦迅即答道，随之问道：“你们是——？”
“我们是前中山尹苻谟的女儿。”苻娀娥据实答道：“前几年，家父曾带我们去过启将军府好几次，也宴请过启将军全家。”
“是啊，我想起來了！妳們是苻大人的女兒。“ 啟倫恍然大悟说道：“女大十八变，难怪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不等苻氏姐妹再发言，心直口快的启伦就迳自接下去感慨道：“那时候，我跟苻大人有心让两家的孩子们见见面，商议过要是两家子女合得来，过几年即可结为亲家了。谁意料得到，中山城（后世的河北省定州市）会发生战乱呢？更难料的是，我那两个儿子会阵亡---”啟倫提起了喪子之痛，喉嚨不禁哽住了，再也講不下去。
苻氏姐妹则皆投以同情的目光，异口同声表示：“啊，真想不到---”
启伦黯然垂下了头，但稍后忽然抬起头来问道：“对了，我最近几天潜入中山城去打探消息，结果听说，苻大人全家都被慕容详处决了。难道那只是谣言？苻大人还好吗？”
“家父不在了，就是被慕容詳殺害了。”苻娀娥悽然答道：“啟將軍探聽到的消息沒錯，慕容詳的確屠殺了苻氏滿門，只有我們姐妹倆除外。”
“慕容詳為何就放過了你们姐妹俩？”启伦冲口问道，但随即猜出了原因，而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赧然说道：“太伤心的事，如果你们不想谈，就别提了。”
“多謝啟將軍體諒！”苻訓英乖巧致謝。
“那麽，妳們姐妹倆今后有何打算呢？”启伦关切问道。
“我們想去龍城。”苻娀娥簡答。
“噢，難怪妳們走這條路。我也正在從中山城回龍城的路上。”啟倫順口應道。
“對了，啟將軍為何特地跑了一趟中山城呢？”苻訓英趁機問道，等於不着痕跡開始做諜報工作了。
“是皇上派我去的。“ 啟倫對眼前的小姑娘毫不設防，照實答道：“皇上要弄清楚，中山城目前是不是还在拓跋珪手上，才好决定要不要调军遣将去收复中山城。承蒙皇上信赖，我扮成老百姓，单枪匹马到中山城去侦察现况。”
“唯有憑着啟將軍的英武与机智，才有能力单枪匹马，完成如此艰险的任务啊！”苻训英抓住了启伦有意炫耀的心理，宛转谄媚道。
“這倒是真的！”啟倫並未受过汉化的教育，也没学过汉族习俗的自谦客套，就颇显得意回道：“能够单独进入敌军占领的故都，可不容易！”
“就是啊！”苻訓英附和道，又順勢問道：“那麽，啟將軍回到龍城以後，會不會建議皇上打回中山城去呢？”
“不會！”啟倫斬釘截鐵答道：“雖然拓跋珪馬上要回盛樂去，但是，他已經安排好了如何守住中山城。前些日子拓跋珪暫離中山城去南巡，中山城也沒出亂子，由此可見，中山城給拓跋珪掌握得很穩。我們若輕易出兵，只怕必敗無疑。”
“啟將軍說得真有道理！”苻訓英繼續阿諛道：“難怪家父生前常說，啟將軍有勇有謀，乃是不可多得的將才。”
“啊！原來令尊那樣看得起我！”啟倫略含驚喜回道，卻又嗟嘆道：“令尊慘死於慕容詳手中，我真為他難過！”
此言触动了苻氏姐妹心中的伤痛，使得她们俩都默默低下了头。启伦望着这两名柔弱的少女，倍感本身的强大，也念及她们俩是故友的女儿，自觉理当庇护她们…
“我看這樣吧！”啟倫改以直爽的语气说道：“你们既然要去龙城，到了龙城就干脆住进我家。我既是你们父亲生前的好友，自当替你们的父亲照顾你们。”
“那怎麽好意思？”苻娀娥客氣推辭道。
“別不好意思！”啟倫充滿豪氣回道：“別忘了，我差點向你们的父親討你们作兒媳婦呀！如今，我那兩個兒子雖然沒了，我倒也可以收妳們為義女。”
“那真是我們的福氣！”苻訓英笑逐顏開答應：“啟將軍對我們太好了！”
“怎麽還叫我啟將軍呢？”啟倫故作找碴狀笑道：“嗯，我倒也不想在稱謂上等同你们的亲生父亲，不如你们就叫我义父好了。”
“是！义父！”苻氏姐妹齊聲回道。
数日后，启伦把苻氏姐妹带回了他的将军府。他原以为，夫人会很高兴在三个女儿都嫁出去以后，又有了两个女儿到身边来陪伴。不料，启夫人见到已长成少女的苻氏姐妹颇有姿色，顿时心生忌惮。
启夫人难以公然拒绝收留苻氏姐妹，只能招呼她们俩住进一间客房，但在当天夜晚，夫妇独处时，启夫人忍不住表达不满。她蹙眉盯着启伦，闷声嘀咕道：“你把苻家那两个女孩子带进门来做什么？咱们已经没儿子了，不能要她们当儿媳。你可不是想纳她们为小妾吧？”
“什麽？冤枉啊！”孔武有力但頭腦簡單的啟倫向來懼內，趕快聲明：“我哪會起那種念頭，耽誤人家小姑娘的青春呢？我只是為故去的朋友盡一份心意而已。再说，这两个小姑娘长得好看，我应有办法把她们俩献进皇宫，讨好皇上，那对我自己的前途也有利。”
“這話倒還像話！”啟夫人予以認可，卻接着转为沉吟道：“问题是，当今圣上跟你岁数差不多，你送她们俩进宫，也是耽误她们的青春哪！你真要为朋友抚孤，就不该利用孤女去巴结皇帝。”
“那依你看，我們該給她們找怎樣的歸宿才对呢？”启伦以甚为尊重的态度问道。
“依我看，她們去服侍太子还差不多。”启夫人直接了当答道：“太子只比她们小两三岁，算是年龄相近。何况，太子我见过，他看样子相当早熟，应当快要发育成熟了。”
“有道理！”啟倫贊同道：“皇上雖給太子訂了親，預備要他明年娶親，可還沒給太子選姬妾。等到太子大婚以後，我就把苻氏姐妹送給太子吧！”
“好！”啟夫人點頭應道，但轉瞬間忽覺不對，質疑道：“苻家姐妹，據你說是在苻家滅門之後僅存的生還者。慕容詳為何留下她們，原因可想而知。不過，後來慕容麟、拓跋珪又先後攻下了中山城，那麽，拓跋珪想必也占有過她們。為什麽拓跋珪不帶她們回盛樂，卻放她們來龍城呢？你说过你遇到她们的时候，她们有马车可坐。那就不是偷溜出来的啊！”
“說得也是！”啟倫驚嘆道：“這我倒沒想到！”
“你沒想到的事可多呢！”啟夫人故意啐道。
“那妳認為，我們該問她們是怎麽離開中山城的嗎？”啟倫徵詢道。
“我去問吧！”啟夫人篤定答道：“我私下去套她們的話。她们既是你要献入皇室的女子，万一来路不正可不行。我们得先弄明白，她们为何要到龙城来。”
于是次日早晨，启夫人亲自到客房去问苻氏姐妹：有没有缺少什么用品？然后顺便聊天。在言谈之间，启夫人设法把话题引到了拓跋珪身上。
机敏的苻训英猜出了启夫人问起拓跋珪必有用意。为了消除启夫人的戒心，苻训英宁可发表违心之论，诉说拓跋珪在中山城最重视的女人是燕国四公主慕容徽。
“四公主懷上了魏王的孩子。魏王難免最在意她。”苻訓英假裝輕描淡寫陈述道：“四公主容不下我们姐妹俩，不肯让魏王带我们去盛乐，大吵大闹。魏王怕动了她的胎气，只好顺着她，赐给我们一些金银珠宝、一辆马车，就放我们走了。我们出宫以后，觉得中山城固然是出生地，却也是伤心地，情愿换个环境，这才选了到龙城来的路。”
启夫人听苻训英说得合情合理，疑虑从此烟消雲散。苻娀娥则暗中佩服妹妹说得出魏王“最在意”四公主，那真是难为了深愛魏王的训英啊！
此后，苻氏姐妹安心在启将军府住了下来，也得知了己身姐妹俩将在次年让义父献给年少的太子慕容策。这并不完全符合拓跋珪原定的谋略。然而，苻训英想出了如何另辟蹊径去颠复燕国，亦即在进入东宫之后，找机会勾引皇帝，之后让太子发现，藉以导致他们父子失和、皇室动荡…
苻训英自信这是一条妙计。苻娀娥也同意。孰料再过不久，她们姐妹俩尚未进宫，龙城就爆发了惊天动地的变故...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巧遇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