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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章二十九 月溪(下) ...

  •   天朦朦亮的时候,禁门就打开了,几个阉人牵了几头骑兽等在门外。不一会儿,泣月的身影就出现在通往禁门的路上,一边快速地往前走,一边还在嘴里念着什么。

      “大人!请等一下,大人!”一个大仆追在后面,手中还抱着一个大包袱:“这是您的朝服。”

      “去他的朝服!”泣月大声吼道,一下跨上一头驹虞,双腿一夹,那头猛兽抬头低吼了一声,向去海跃去。追上来的阉人们只来得及听到她的咒骂声:“我鬼迷了我!竟然傻傻地答应了!混蛋,爬到这个位子上的,有几个是好人!去死吧!……”

      “州侯的朝服给我吧。”寒洲走到大仆身边,接过了那包东西:“我帮大人带去。”

      “将军……”大仆看了眼这个独眼的将军,收回了手:“麻烦您了。”

      “寒洲,你要去憬州?”华秋慢慢地踱到禁门前:“我觉得她可能会跑得没影了。”

      “她不会。”寒洲肯定的说道:“我是憬州军左将军,已经擅离职守太久了,该回去了。”

      “我也是,我也该回去了。”嫦婷望着寒洲淡淡地笑着。

      “华秋你呢?陛下他希望你留下来当黄医吧?”寒洲看见华秋也拎了个小包袱。

      “比起王宫,我觉得我的医术在别的地更有用。比如……憬州。”华秋一脸的平静。

      “那么……顺路?”寒洲跨上骑兽,揽上嫦婷。

      “同路。”华秋也跨上了另一头骑兽。

      他们渐渐地行远了。安然慢慢地从禁门的阴暗处走了出来,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

      “梅卿。”众人都向她行礼,她摆摆手示意不用。

      过了好久,她微笑了一下,转身往门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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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

      憬州的州府内,一只白鹤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落在了州府的习武场内。

      寒洲放下的各的兵器迎了上去:“梅卿您怎么来了。”

      “泣月呢?”安然下了鹤背,轻拍了一下它的脖子,让它飞走。

      “她啊,正在研究什么改革,和华秋他们在议事厅,这会儿应该有人去通知他们了,过会儿就来了,要不您先上书房坐坐?”寒洲笑着准备引路。

      “不用了,我去找她。”安然点点头,径直向着议事厅的方向走去。

      “安然!”还没走到议事厅,就已经听到泣月的欢呼声从里面传了出来,下一刻,一个活泼的身影跑了出来:“你来得太好了,从浣姐姐走了之后,我就找不到人和他们争了!”

      “梅卿。”伯颐等人也都跟着迎了出来,拱的行礼。

      “我们进去说。”安然点点头,抽回自己的手,拍了拍泣月的肩走了进去。

      进到屋内,她没有去接嫦婷端来的茶,而是沉静的望了一圈在场的人,慢慢地开了口:“台辅离世了,陛下……也驾崩了。”

      “怎么会!我们没有收到信!”伯仁第一个喊了出来。

      “最迟明天,青鸟就会到了。我提早了一点出来。”安然这时接过了茶,喝了一口。

      伯颐第一个从哀伤的气氛中回过神来,他看了眼泣月没有表情的侧面:“大人,我们必须向州内通告此事。”

      “你去安排吧,伯仁也去帮忙。”泣月点点头,走到一张巨大的书案前,伏下身子看着桌上的纸,上面写着这几天来他们正在讨论的事宜。被点名的人对望了一眼,沉默地出去了。

      嫦婷早捂着脸躲到不起眼的角落抹泪。虽然不熟,但一个正直又优秀的好人逝去总是让人感伤。华秋叹了口气也离开了这个大厅。

      “泣月。”安然唤了对方声。

      “什么事?”泣月抬头笑着问道。

      “我放心了。”安然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放心什么?”泣月不解。

      “你哭了,所以我放心了。”安然说着。

      “我没哭啊。”泣月说着下意识的伸手摸脸,右边干干的,可左边已一片湿凉。“奇怪……”她忙用手背抹去泪水:“我完全没有想哭的意思,一定……一定是这个眼睛跟我身体还不合。”

      “不管是你的泪水也好,是醉姬的泪水也好,在你的身上有了慈悲。”安然了然的说着:“是啊,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少了什么,现在的你已经什么都不缺了,哪怕这分慈悲还没深入你的内心,可你的身体已经懂得了慈悲。”

      “慈悲……”泣月低喃着这个词,用手背继续的擦拭着不停流出的泪水。

      “那是只有真正爱过,真正失去过,真正懂得的人,才能明白的温柔。”安然抬头,望着大厅里一扇对着云海的窗户,一个青色的点一闪而过。

      “温柔。我以为这个词已经与我绝缘了。”泣月苦笑。

      “会这么想,就说明你很温柔。”安然笑了笑:“别把自己绷得太紧了,不然……你以后哭都来不及。”

      “我现在就已经后悔了,这工作根本不是人干的!”泣月猛拍着桌上的纸,十分郁闷。

      “所以我们是仙。”安然微笑。

      她已经可以看到这个女孩的未来,或许并不好走,可她的身后,已经有了跟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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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可这对州府的地牢来说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那里面除了烛光,再也没有别的光源。

      “大人。”守牢的士兵看到来人,行礼,被对方有手势制止了。

      “我进去看看,不用跟着我了。”那人拿起一盏油灯走进了地牢的大门。

      行到地牢的最深处,停在一扇铁皮门后,把油灯放进灯托,拿下挂在墙上的钥匙轻轻开了门。走进去,不意外地看到放在托盘里完全没有动过的饭菜,和如雕像一般坐在一角的犯人。

      没有抬头,连玥也知道来的人是谁,但他完全不想动。事实上,他已经忘了上一次的活动是在什么时候。对方也不开口,就这么站在牢内,双方都静默着。

      过了好久,来人终于开了口:“月溪侯过世了,新王很快就要登基了。”

      连玥听后没有什么反应。

      “凝轩,也就是前台甫希望新王能放你一马。”对方继续说:“可我想大多数人都有会认为你罪不可恕吧。”

      毕竟他直接间接的害死了无数人的生命,连玥低垂着的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

      “可是有一个人希望你活下来,她希望你活着赎罪。”对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不抬头看看我吗?这一身,我只穿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穿了,错过这次你就再没机会看到了。”

      连玥听后缓缓地抬起头,然后脸上闪过惊讶、震憾、怀念等多种情绪,最后定格在深深的悲痛里。

      一身水色襦裙的泣月站在连玥的跟前,这身衣服是醉姬身前最爱穿的衣裳。

      “今天,有人告诉我:真正爱过,真正失去过的人,才能明白一种名叫慈悲的哀恸。”泣月并没有望着连玥,她看着牢内的唯一光源,一盏油灯:“可是我想告诉她,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懂得这种慈悲,也不想失去。”

      又过了一会儿,泣月低笑了一声:“不记得在哪里听过这么一句话:每个人一生中都有三个最重要的人,救赎你的人、最爱你的人和你最爱的人,如果这三个人同时是一个人,那么这将是莫大的幸福。”

      “……不,是最大的悲哀。”连玥终于开了口,干哑的喉咙让他一开口就尝到了血腥味。

      “的确,最大的悲哀。”泣月应了句:“其实我……不,算了,大概是我想太多了。”她摇了摇头,又说道:“如果你那唯一一个最重要的人希望你活着赎罪,怎么办?”

      “我赎罪,只到她认为可以了,来带走我的那一天。”连玥答道。

      “那么,这枚铜钱。正是她希望如此,反是她无所谓。”泣月说着拿出一枚铜币,抛向空中,然后任它落到地上,发出“叮咚”之声。

      那一刻连玥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一枚小小的铜钱,仿佛他一生的意义就在于此。可牢里太暗,铜钱滚到了一个角落才停下来躺平了,他看不清楚朝上的一面是什么。

      泣月走了两步,来到铜钱旁看了一下,又望着连玥说道:“正。”然后她转身离开了牢房,锁好牢门,取了油灯离开了。

      连玥望着墙角的那枚铜钱,缓缓地起身走去过,可惜被铁链锁住够不着它,只能望着那钱币正面的几个小字,苦笑了一下,又挨着墙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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