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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陛下杀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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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逆光中,一个高大如参天树的轮廓进入视野,抬头望去,铠甲裹身,英武伟岸,浓密的络腮胡遮住了下半张脸,双眼炯炯有神,一看就非凡人。
有传言道。林将军虽是少年,但身高九尺,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皮肤黝黑,大胜回朝时手提古鲁王的头颅展示给群臣与陛下,吓得几位言官脸色煞白,几欲晕倒于大殿。
现在看来,传闻不虚,甚至过分精准,能与肃杀中震慑凶残古鲁之人,必是如这般,凶神恶煞,强悍如斯,一见便让人心生畏惧的模样。
这便是天策上将承袭万宁侯的盛林军主帅林肖将,为捍卫北境与古鲁国鏖战三年。
一将功成万骨枯,如今偌大的万宁侯府只余此一人。
万宁侯踏入前厅的这一刻,连地面都跟着抖了三抖。
他的眼珠向下一挪,好似须弥座上怒目的金刚:“丞相大人来我侯府,为何不提前打个招呼啊?”
杳琛腰挺得很直,丝毫未被其气势所摄,道:“幼女体弱,又懂事,还未到圣旨之期便独自来了侯府,家中人都不知,老夫甚是担忧,特来看望。”而后拂袖道,“既然见到了宁儿,那老夫不多叨扰,就此回府了,林天策不送。”
“等等。”万宁侯虽然只有十六岁,却声音粗矿,很有威慑力。
杳琛看着横在面前的人,冷哼道:“怎么?林天策还想强留老夫不成?”
“丞相大人万人之上,在这世间自是来去自如。”万宁侯道,“可本侯的人,您说擒便擒,属实欠妥吧。”
杳琛道:“林天策,你府上的下人借着打翻茶杯的工夫欲刺杀老夫,这还没有算到你头上,只捉了这两个贼人,老夫心善之举,怎么,天策还不满意吗?”
“刺杀?”万宁侯张开手臂,朗声笑道,“有谁看见了?!”
杳琛眼睛一眯:“林肖将!”
“杳琛!”万宁侯怒目圆瞪道,“既无证据,何必负隅顽抗!?若是你府中缺下人,尽管道来,本侯禀明圣上,将大胜古鲁赏赐的下人分你几名如何?”
杳琛:“信口雌黄!”
万宁侯:“丞相大人敢跑到本侯的地方撒野就要做好这样的准备!”
万宁侯:“王勤虎!”
“来喽!”
银铃轻响,一个小女孩从拦路少威将军的背后冲上天,翻了个跟头,精准落到谈延查宋面前,直接两只手一左一右抓住他们的胳膊,笑吟吟地说道:“请两位大人放手。”
谈延:“你这小姑娘,赶紧让……”
怎么力气这么大?!
仿佛小臂上的不是手,而是一种不可抵抗之力,明明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挣脱,可两个大汉却无法抗衡这只看起来比他们胳膊大多少的手掌。
两名下人身上的力道一松,刘明连忙护着退了出去。
王勤虎似乎还没有使出全力,双唇一勾。
小臂上类似于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谈延和查宋瞬间哀嚎出声:“啊——”
“虎子!”万宁侯道,“莫伤到贵客。”
“侯爷在说什么呢?”王勤虎松手,回头嘿嘿一笑道,“我一个小姑娘,怎么能伤到两位好汉?”
谈延和查宋握着生疼的手臂,来到杳琛面前,低着头,请罪道:“大人。”
萧良骥侧身,让出一条路:“大人,请吧。”
杳琛的胡子微动,看着投射在门槛上的阳光,静默须臾,而后转身,自顾自坐回了主位。
万宁侯粗重的眉毛一扬:“丞相大人这是何意?”
杳琛不答,气定神闲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竟然旁若无人地入了定。
众人面面相觑。
萧良骥与虎子交换一个眼神,低声道:“他怎么又不走了?”
王勤虎:“不知道啊。”
就在万宁侯想要再一次下逐客令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
“圣旨到——”
只见陛下身边的钱公公拂尘搭在臂弯,掐着嗓子道:“传陛下口谕,着万宁侯林肖将速速入宫觐见,钦此——”
万宁侯:“臣遵旨。”
众人起身,只见杳琛整了整袖摆,微微仰头,率先踏出了前厅。
杳琛:“老夫正好有事也要面圣,不如天策捎老夫一程。”
杳琛侧头看向一旁的杳闻宁,“宁儿,陛下为你赐良缘,还未谢恩,此行亦随为父进宫。”
万宁侯顿了片刻,然后道:“杳小姐此番受惊,今后再找时机,应随本侯进宫谢恩。明叔,带杳小姐回去。”
不等杳琛再说话,刘明赶紧引着杳闻宁出了前厅。
气得丞相拂袖离去。
杳闻宁默默回头,看了一眼万宁侯雄伟的背影,还有那眼熟的莽汉与少女,正是昨日初入府中时想要杀她的二人。
昨天真的是万宁侯来看她了么?
杳闻宁眉头微皱,总就得哪里不对劲。
对了!林霜怎样了?
她忽然想到此,脚下生风向碧院跑去,一进院门,只见方才还被打得不省人事的人好好地站在院子中,手中握着扫帚,抬头见杳闻宁,笑道:“小姐回来了。”
杳闻宁冲过去,小手不停在他后背摩挲,寻找查看的入口。
林霜道:“小姐,小姐林霜真的没事,方才都假的,不过激一点如何能骗的到丞相大人?”
林霜安抚着她,“小姐累了,快进屋喝口水吧。”
杳闻宁一步三回头,直到林霜保证了十几遍自己没事,她才放心地进了屋。
一上午就这么即将要过去了,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正轨。
今日午膳送的晚了一些,杳闻宁的肚子已经咕咕作响了好久,也不见林霜,于是放下手中的书,准备去找找。
不在前院,不在房间,不在柴房,莫非是在后院?
带着疑问向后走去,就在转角之前,她突然听到一声压抑地低吼:“不可!”
明叔何时来的碧院?
刘明:“方才在前厅时,有下人听见丞相趁乱对她耳语,此次老贼来的蹊跷,又提出要带杳小姐面圣,肯定与这事脱不了干系!咱们主动上报御赐之人的死讯,陛下怎么选择在此时突然发难?可不就是杳家串通一气,杏儿又是被选去伺候杳小姐的人,再加上他女儿的证词,侯爷这蔑视皇家的罪名就算是做实了!哎,都怪老奴一时疏忽……”
另一个声音杳闻宁不熟悉,也是个男子,他道:“陛下或许是早就安排好的,无论是哪个赏赐的女侍死亡,还是她们得手后杳琛的女儿死,都能治侯爷的罪。”
刘明:“那可如何是好啊?!陛下啊——您真的要对忠心耿耿的林家残忍至此么?不如咱们……”
“不可。”杳闻宁听出来这是林霜在说话。
刘明很是着急:“可君要臣死,就真的要去死吗?!”
林霜:“还未到穷途末路之时。”他唤道,“鸣凤。”
“在。”
“北边有片树林,你带些人前去查看情况,若有异常,不必回禀,可自行处理。”
鸣凤显然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连答应的声音都略带迟疑:“遵命。”
鸣凤:“可宫中那边……”
林霜:“放心……”
刘明:“这让老奴如何放……杳小姐?!!”
刘明的惊叫让林霜转过身,只见杳闻宁抬着头,所看正是鸣凤离开的屋顶。
林霜笑着蹲下,想要将她的注意力引回来。
“小姐,您找林霜有什么事啊?”
“咕噜噜。”杳闻宁的肚子很是应景地响了起来。
“小姐宽宥,林霜竟然忘了时辰,这就去厨房拿午膳来,请小姐稍后。”
“小姐?”林霜看着拉着自己衣摆的杳闻宁,问道,“您还有吩咐?”
杳闻宁缓缓抬起手,指了指刘明而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最后向左上方的天斜指而去。
刘明不明所以道:“老奴?您是想让老奴上房顶?不行啊,老奴年岁大了,可经不起折腾……小姐您摇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小姐,天上?那您是在说让老奴去抓鸟……”
“都不是的,明叔。”林霜望向杳闻宁所指的方位,喃喃道,“那里,是皇宫的方向。”
刘明倒吸一口气:“皇宫?”
她莫非偷听他们谈话?!
林霜蹲下身,直视她的双眼,问道:“小姐,你是想进宫,为杏儿一事作证,对么?”
杳闻宁重重地点了点头。
刘明听闻差点叫出声:“啊?!不可……”
二人都没有理睬一旁张牙舞爪的刘明。
视线在空中交汇,林霜想看她的决心,杳闻宁想看到他的信任。
良久,林霜点头:“马上要起风沙了,小姐还需多添一件衣服,林霜,陪您一同入宫。”
刘明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难道就不怕……?”
“再坏也比不过现在了。”林霜道,“麻烦明叔,准备车马。”
午时起的风竟然比晨间的还大,明明艳阳高照,平日中天朗气清的上京城今日却有一丝浑浊之气,始终飘在空中,挥散不去。
一辆马车似是披风斩棘,沿着主街一路飞奔,直至午门口。
禁军呵斥道:“何人擅闯皇宫!”
一个令牌扔到他的手中,众人一看,冲着马车的背影躬身道:“参见林天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