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落夜明》一颗鳐钱树

14、偶遇

　　周末，唐慧需要值班，夏秋将前一天的剩饭剩菜加热作为午餐。

　　整个暑期他都在离家二十分钟公交距离的图书馆自习。相较于家中，图书馆内学生们考研考证的氛围能让他学习效率更高。

　　收拾完碗筷，准备好今天需要用的参考资料，夏秋离开了这个只有五十平方米的家。

　　今天的图书馆人也很多，热度不亚于暑假期间。靠窗位置全被占满，夏秋习惯性地往假期自习的片区走去。

　　然后夏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一个男人。

　　他对面的位置放着书本但没有人，空座上的人有可能是去洗手间或者接水了。但直觉告诉夏秋，这个无人的座位极大概率是这位男生特地占的，而且很有可能是替自己留的位置。

　　夏秋扭头在隔壁片区找到一个空位，将书本码好放在桌面。

　　这个男人夏秋记得他叫徐竞，本市985大学数学系的一名大四学生。

　　暑假期间，不知道从哪天起，夏秋忽然发现无论在哪层楼的哪个自习室，做完习题抬头后总会发现这个男生坐在自己的对面。并且只要夏秋留意到他，他就会对着自己笑。

　　虽不相信这是巧合，但夏秋对此并不在意。

　　在夏秋的世界中只分两种人，自己在乎的与毫无关系的。

　　他无视此人的存在，专注自己的学习。

　　直到开学前一天，这人突然伸手指向夏秋的习题册并递来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关于那道数学压轴题的两种解法，并在算式的最后，附上了男人自我介绍的一行文字。

　　夏秋点了点头，却并不打算继续与他产生交集。那天，趁着男人去洗手间的间隙，夏秋离开了图书馆。

　　现在大学也已开学。从H大到这所图书馆，单车程需花费一个小时，如果目的仅仅是来自习，未免太不划算。

　　夏秋打开数学习题册，今天的他计划完成老师布置的周末作业外加一套英语试卷。周围偶尔翻页与座椅挪动的声音化成模糊的背景音，很快，他便沉浸在解题的思路中。

　　作业完成后，时间已到下午五点。夏秋打算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却发现徐竞坐在他的斜对面。

　　夏秋快速收拾桌面打算提早回家，下至一楼时却隐约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走出图书馆大门，进入一个小巷前，夏秋将身体转动四十五度，用余光瞟向后方。

　　果然，跟着自己的人正是徐竞。

　　夏秋停下时徐竞跟着停下，夏秋往前走时，背后传来尾随的脚步声。

　　已近黄昏，落日洒下一层金橙色的晚霞，笼罩着此刻无人的小巷。

　　夏秋步子越来越大，背后的声响也愈发急促，夏秋能听到自己的喘气声。

　　“你究竟想干嘛？”夏秋没继续往前，回头质问道。

　　徐竞紧急停下。

　　“我没想干嘛，我只想和你交个朋友。”徐竞背对光，虽是笑着的，但只让人觉得阴森。

　　“我不想，”夏秋果断拒绝，“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不想？我可以在学习上帮助你，你需要我。”

　　得到与他想象中不一致的答案，对面的男人收起笑脸，握紧拳头。他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脸上的赘肉却在颤抖。很显然，他在尽量保持最后的克制。

　　“我没有和你交朋友的想法。”夏秋再次强调。

　　夏秋冷淡的话语无异于火上加油，仗着小巷没有其他人，徐竞大胆地往前迈了几步。

　　“不，你有。你只是在不好意思，”男人又换上笑脸，扭曲中带着狰狞，右手伸向自己的kùdāng，“暑假的时候，你每天都在勾引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夏秋见此人听不懂话，也不想再与他交流，背过身准备继续往前走。

　　不料徐竞一把扯住夏秋，高中生与成年男人之间的力量差距此刻显露出来，夏秋挣脱不了。

　　严烆今天下午与张皓轩相约网吧，地点选在图书馆附近以便应付张皓轩妈妈的查岗。

　　结果游戏开了五把，还未等到张皓轩。

　　严烆有预感自己应该是被张皓轩放了鸽子，从口袋中掏出打火机，在网吧门口不远处点燃了一根烟。

　　网吧在小巷的一个分支内，起初严烆只是想出来抽根烟转换心情，抽完后再回网吧将剩余网费时长用完。

　　但随着空旷的巷子传来对话，并且说话声越来越大，像争吵一般，严烆好奇地探出头。

　　他迈出第一步后看到的便是两个人纠缠的画面。其中一个严烆认出是自己的同桌夏秋，另外一个从背影能看出是个男人。

　　比夏秋个高的男人一手握住夏秋的手腕，从严烆的角度看过去，两人几乎快贴在一起。

　　严烆背靠墙壁，勾起小腿，缓慢吸吐，隔着烟气抬眼静看不远处的夏秋。

　　夏秋发觉事情比他想象中严重。

　　被男人握住的手隐隐作痛。这个时候蛮力反抗肯定敌不过对方，假装屈服再找到逃跑的时机是最好的办法。

　　但，夏秋不想对这种人服软。

　　“你这样是需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夏秋企图将手抽出。

　　“法律？我做了什么？”男人一脸不屑，“我什么都没做。”

　　“问题不在我，谁叫你长得那么骚，眼睛上的两颗痣不是明摆在勾引我？”

　　男人现在都不装了，露出其原本变态的面貌。

　　听到这话，夏秋眉头深皱，加大挣扎力度。左手用力往后推男人的右手，试图将被捏住的右手抽出。

　　男人趁机往夏秋左手上摸了一把，夏秋快速抽离，怒瞪徐竞。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有路人经过就好了。只要有人经过，徐竞便不敢这样放肆。

　　夏秋余光往巷子周围瞄，在斜前方的角落内他的确看到了一个人。

　　被夏秋发现后，严烆一脸坏笑，往嘴中又送了一口烟，似乎在欣赏一出好戏。

　　夏秋往自己背后盯得久了，徐竞以为后头有人，扭过头发觉的确有人在看着他们，他当即有些慌乱，可几秒后他发现对方似乎只是在看戏，并不打算插手陌生人的纠葛。

　　徐竞将头扭回，手上的动作更加大胆。

　　夏秋并不想与这位转学生扯上关系，可现在形势急迫，而对方显然没有意向主动帮助自己，他不得不开口。此刻，只要能忽悠、能震住徐竞就行。

　　“严烆！”

　　夏秋声音很大，烟到嘴边的严烆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停住动作。

　　夏秋的这一举显然动出乎他的意料，严烆抽烟的手转而指向自己。

　　“我？”严烆的口型这样说道。

　　夏秋点了点头。

　　这回，徐竞将身体大半部分转至严烆的方向，拽住夏秋的手却没因为这一声吼叫而松开。

　　严烆原本以为这两人只是在小打小闹。随着徐竞转头，严烆看见他半开的□□拉链与夏秋满脸厌恶的神情，严烆当即把烟头甩在地上，大步朝两人的方向走去。

　　一米八的个子在南城不多见，两三步走上前，本就心虚的徐竞感受到压迫。

　　“你是谁，想干嘛？”

　　“想干嘛？”严烆走近两人，手插裤兜。上一秒还在笑着，下一秒抬腿一脚踢中男生腹部。

　　徐竞吃痛，捂着小腹，握住夏秋的手也散了力气。

　　夏秋立马缩回手臂。

　　严烆俯视徐竞，正面看到地上这男人下半身的模样，严烆忍不住皱眉，想再给他一脚，却被夏秋拉住。

　　“干嘛拉住我？”严烆被夏秋扯住小臂，没继续动作。

　　“打伤了要负法律责任。”

　　“法律责任？”严烆笑了几声，满不在乎地说道，“那还挺好，我正想看下如果我进局子，家里那位高高在上的领导会是什么表情，应该不会让我失望。”

　　此刻，夏秋觉得严烆这个人的疯癫程度，不比徐竞要轻。

　　“不行。”夏秋坚决反对。

　　不能给母亲带来多余的困扰。

　　地上的人趁着这个间隙，快速爬起，落荒而逃。

　　见严烆没追，夏秋松开了手。

　　“怎么招惹上这种变态的？”严烆问道。

　　“我不认识他。”

　　“哦，是吗？”

　　严烆不信的口吻让夏秋莫名有些生气。

　　同桌也有一周，严烆第一次见夏秋这么外露的表情——眉头拧做一团，瞪着严烆。

　　像一只炸毛的猫。

　　严烆的状态瞬间没那么紧绷。

　　“你和徐明杰那个同性恋，也是不认识的关系？”严烆没由头蹦出这话，他不是不相信张皓轩的提醒，可他想亲耳从夏秋这里听到答案。

　　“同性恋”三个字让夏秋迟疑。

　　“我没有排斥同性恋，张皓轩也没有。只是徐明杰这人不大行，怕你成为第二个受骗者。”

　　“普通同学。”

　　“嗯？”严烆没听清夏秋的回答。

　　“对我来说，他只是二十班的一个普通同学，”夏秋沉默片刻又补充道，“还有，我喜欢女生。”

　　严烆怂了怂肩，露出满意的笑容。

　　夏秋见事情已解决，准备离开巷子回家。

　　“就走？”严烆发问，“帮了你，不感谢一下我？”

　　虽然严烆帮了自己，但同时也怀疑了自己，夏秋不想道谢。

　　夏秋抿了抿嘴，张口道：“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法律范围内。”

　　又是法律……严烆觉得眼前这人以后大学不选法律专业简直是人才浪费。

　　手机震动，掏出一看是张皓轩发的消息。

　　张狗：今天上不了分了兄弟，出门前直接被我娘钳住。

　　果不其然，但此时严烆心情也没太坏，合上手机放在口袋内。

　　“别以后了，就今天。”严烆一脸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