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落夜明》一颗鳐钱树

15、网吧

　　几分钟后，夏秋身陷软皮座椅，面前是一台薄屏电脑，四周被高频的键盘与鼠标敲击声包围，右边的大叔时不时飙出几句脏话。

　　是的，夏秋此刻人在网吧。

　　“陪我一个小时就行，”严烆坐在夏秋左手边，熟练地输入游戏账号，“怎么不开机？可以玩下游戏。”

　　严烆见夏秋没反应，书包都没取下，伸手朝夏秋脚下探去，夏秋条件反射抬腿蜷缩。

　　严烆看笑了：“帮你开个机，反应别这么大。”

　　“我回去了。”

　　夏秋作势要走，严烆一把扯住：“别别别，是我的问题，我的问题，你陪我到六点就行。”

　　严烆坐了回去，夏秋低头叹了口气。

　　他不明白严烆为什么非得让自己在一旁陪着。自己并不会打游戏，不能给他提供游戏上的支持不说，还得让他再多掏一台电脑的网费。

　　电脑开机，桌面上已下载了多款游戏，应该是来网吧上网的人玩得最多的几种，但夏秋一个也不认识。

　　干坐在这里太浪费时间，夏秋打开书包，拿出未完成的英语试卷。

　　虽然周围又吵味道也不好闻，但只要一动笔，夏秋就能全神贯注地投入做题中。

　　“小弟弟，你这是在做题？”

　　夏秋被一个声音打断，放下笔。

　　右边一名大叔一手点键盘一手移动鼠标，脑袋越过界限伸至夏秋机位。

　　夏秋点了点头：“嗯。”

　　“你还在读初中吧，为什么要来网吧做作业？爸妈呢？”

　　大叔家有个小女儿，见夏秋面容清秀，年纪小，来网吧人却在这里安静地做作业，即使在打游戏大叔也忍不住问一嘴，怕小孩遇到难事。

　　“我读高中了。”夏秋一本正经地回答。

　　严烆本在激情操作，结果被埋伏在草丛的敌人一个大招gank了，正在复活中。

　　本想看夏秋在玩什么，结果看到夏秋正在和一个陌生大叔聊天。

　　“怎么了？”严烆摘下耳机，担心大叔又是什么坏人。

　　“没事，他......”

　　“你是这位小弟弟的哥哥？”大叔插嘴道。

　　夏秋不喜欢“小弟弟”这个称号，但进一步解释又觉得浪费时间，索性默认。

　　严烆听到这个说法，顿时来了兴致：“对的老哥，这是我弟弟。”

　　夏秋蹬了一眼严烆，严烆不生气，满脸笑嘻嘻。

　　“你怎么能带未成年的弟弟来网吧呢？”大叔谴责道，“他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严烆没想到会被教育，还好脑袋转得快想到一个理由：“老哥，他就是学习太好了，神经一直紧绷着，也不爱与人交流。您上过学也知道的，学习这种事情怎么能一直学呢，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的，对吧？”

　　严烆再看了看夏秋机位，没想到一套英语试卷平铺在原本键盘的位置，震惊之余不忘继续说道：“您看，他来网吧也是在看书。我们只玩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就回家了。”

　　大叔听闻，觉得有道理，接受了严烆这鬼扯的理论。

　　“也是，班上以前那些读书厉害的同学还不是没我混得好！死读书也不行，脑袋得灵光。”

　　夏秋坐在中间，听这两人有来有回的对话，真想收拾试卷走人。

　　严烆听闻不禁问道：“大叔，你是做什么的？”

　　“我啊，做生意！别小瞧我，年入百万呢。”大叔拍了拍胸脯，骄傲起来。

　　“这么厉害！”严烆坏心思又涌上来，“年入百万为什么不在家玩游戏？分分钟拿下顶配版电脑！”

　　“哎，还不是因为家里有个管得严的老婆，我今天是偷偷跑出来的，说生意上有事需要出来一趟，”大叔叹气之余不忘嘱咐道，“虽然你们还小，但是作为过来人我想交代两句，以后找老婆记得不要找管太严的，没自由。”

　　“你应该不会，你很机灵，”大叔指了指严烆，又看向夏秋，“你得注意一点，只会读书的话，很有可能。”

　　这回夏秋是真打算收拾东西。

　　手伸向笔袋，被严烆按了下来。

　　“没事，我会看着我弟，不会让他找个妻管严。”

　　又顺利帮助两名将来免于成为女人手中玩物的男同胞。大叔甚是满意，抬手招了前台的网管：“给我拿两瓶可乐和一瓶果粒橙。”

　　大叔将其中一瓶可乐给了严烆，果粒橙放在了夏秋桌上。

　　“谢谢老哥！”严烆欣然接受。

　　“谢什么，多带你弟弟玩一玩。”大叔重新戴上耳机继续操作。

　　严烆占到便宜，心情不错，把夏秋的凳子往自己这边拉了些。

　　“怎么不玩游戏？”严烆见夏秋的电脑屏幕处在待机转状态，“不喜欢？”

　　夏秋想了想，开口说道：“不会。”

　　严烆帮了自己，夏秋没理由不还这个人情。距离六点只剩四十分钟，只要在这里待完四十分钟，之后也不用觉得抱歉。

　　“不会早说，我教你。”严烆将夏秋的凳子拖得更近。

　　“很简单，”严烆还真在认真教夏秋，“这个游戏很简单。你看，只要把对方最里面的水晶推掉就是胜利。”

　　严烆扒拉地图，带夏秋游览了一圈。

　　“点击鼠标，角色就能移动，你试试。”

　　严烆的角色已经复活，松开鼠标示意夏秋进行尝试。

　　夏秋伸手又将手缩回。

　　“嗯？”严烆没拿回鼠标，等着夏秋，“试一下。”

　　夏秋握住鼠标。这是他第一次在电脑课外使用电脑，鼠标仍残留着余温。

　　夏秋轻轻点击鼠标，角色就朝箭头指着的方向行动。

　　“然后这几个键，Q、W和E可以发动小招，R是大招按键。”严烆隔空指着键盘。

　　夏秋逐个按了一遍。

　　“很好，”严烆总结，“现在从基地前进，往地方阵营冲过去。”

　　夏秋懵懵懂懂：“为什么角色上会有蓝色和红色。”

　　“这个代表己方和敌方。”

　　“左下角好像有人在打字。”

　　严烆看向左下角。

　　孤独の帆：严狗，你在干嘛，怎么不动了？语音也没声音。

　　“不用理他，你往前走。”严烆抬了抬下巴，示意夏秋走下路。

　　夏秋双手笨拙地操作，走到一条分支。

　　严烆拿出手机找到与秦帆的聊天记录。

　　严烆：在操作啊，你来下路帮帮我。

　　过了几秒，严烆手机震动。

　　秦帆：帮什么？中路都快被推成屎了，你还在打小兵？

　　严烆瞄了一眼屏幕，自己的那个角色正在与下路的小兵一来一回地扔着石子，血条掉了三分之一。

　　严烆：不急。

　　秦帆：不急？？？兄弟，你到底在干什么！！

　　秦帆的角色被对方一勾子勾入塔内，三打一，跑都跑不掉，瞬间屏幕变成灰色。

　　秦帆：兄弟，我死了。

　　严烆：嗯哼。

　　在屏幕另一头的秦帆对严烆的操作本就觉得奇怪，这下终于意识到别扭的点在哪里。

　　秦帆：你他妈怎么一边用手机发消息，角色一边还在动！

　　严烆扑哧一声笑出来，夏秋不解地望了一眼严烆。

　　“没事，你继续玩。”

　　秦帆：不是吧哥，谁在上你的号？还他妈只打小兵？国服第一喷子能让别人动你的号？

　　三个问号，让严烆在一旁咯咯笑。

　　秦帆是他初三转学来南城前，在D市最好的基友，标准的富二代。和张皓轩不同，秦帆学习成绩不错。初二那年他们一同被选中参加D市的数学竞赛，秦帆最后拿了二等奖。

　　两家从上上辈开始就是世交，关系很好。严烆母亲去世后，秦帆妈妈是第一个出现在医院的大人。

　　秦帆：严狗，你谈恋爱了？

　　秦帆：女朋友？

　　以秦帆对严烆的了解，他想不出到底谁能操作严烆的宝贝账号，反正肯定不会是自己。

　　严烆看着这位用单指戳键盘的“女朋友”，清澈的瞳孔中反射出屏幕的光。比起一开始，夏秋上半身离屏幕又进了几寸。

　　夏秋全神贯注又小心翼翼的样子，比起玩游戏他似乎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更为有趣，就像他的网名。

　　夏秋停止敲击，因为他的角色被应援小兵打死了。看见对话框队友骂人的话，夏秋双手离开键盘。

　　严烆发觉夏秋在看对话框，无所谓地说道：“有些孤儿就是这样，自己打得差，喜欢骂别人，你把键盘给我一下。”

　　夏秋往后退让几分，严烆将键盘拉近，点击ENTER键盘，调出对话框。

　　教坏小学生：%$#####%。

　　严烆打完字后又将键盘交给夏秋，夏秋摇头。

　　“行，那你看我玩。”

　　“你不带耳机？”他记得严烆最初是带着耳机的。

　　“不带照样拿MVP。”严烆冲着屏幕，一脸不屑。

　　“你看，这局我们不就赢了么。”严烆凑近，碰了碰夏秋的胳膊肘。

　　轻佻的表情，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与徐竞不同，与徐明杰不同，严烆笑中展露出的自信，夏秋并不讨厌。

　　离下机还剩十来分钟，严烆关掉游戏界面，输入网址在网站找到一个双人小游戏。

　　简单讲解后，夏秋用小键盘、严烆用大键盘上操作上下左右。

　　夏秋的反应速度没那么快，严烆也不催促，打完自己这边再去另一边帮夏秋。

　　第二关结束，电脑响起下机提示。

　　“怎么了？太好玩不舍得离开了？”严烆见夏秋不像一开始那样着急回家。

　　夏秋没说话，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网瘾这一说。

　　“但是一小时已经到了，需要回家了，弟弟。”

　　讨厌的称呼。

　　刚刚难得和谐的氛围让夏秋产生了严烆人不错的错觉，他的脸又冷了下来。

　　收拾完书包将严烆甩在身后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