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妆儿

31、哪见佳人和羞走

　　“恒哥哥。”
　　裴沛柔奔到夜槿恒面前，一脸想投入他怀的模样。但娇羞地看了看周遭，又生生忍住那股劲儿，只异常激动地展着绝色笑颜，用那双妩媚动人的眼睛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夜槿恒。
　　黛蜜满脸呆愣，看着裴沛柔那双在云袖下绞得无比娇羞，无比柔情的纤纤玉手，双眼一时间竟有些微微发疼，连司寇云战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后也不知道。
　　“柔儿，你怎么会上眠山来？”她的师傅低声浅问。
　　裴沛柔不出声，低着头，又不时地看夜槿恒一眼。身后那个满脸小麻雀的婢女忙大声道：“宫主上次不辞而别，我们家小姐不知伤心了多久，偷偷哭了好几次呢！硬吵着要来找宫主！小青见小姐一天比一天消瘦，哭得眼睛都肿得不成样子了！奴婢实在是不忍心了，便陪着小姐来找宫主，这一路上小姐为了宫主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那婢女还在说个不停，裴沛柔已满脸红粉菲菲了。

　　黛蜜定定看着眼前那如仙如画的男子和那千娇百媚的女子站在一起，那副画面有多美，有多醉人。

　　夜槿恒看了裴沛柔一眼，不语。又转过头望向正在发愣的黛蜜，素来清冷的湖眸里竟有了一丝慌乱。
　　触及到夜槿恒的目光，她心里微颤，遂眉眼一弯，呵呵笑道：“裴小姐一路辛苦了。师傅，还不快请裴小姐快快坐下，试试我的菊花茶如何？”
　　“蜜儿，我……”话说不完整。
　　黛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装作未听见，只笑靥如花，径直地走到那婢女面前。“小青，你也来喝口茶。来，我来帮你拿包袱吧。”唉，始终来者是客。
　　谁知那小青忙把包袱往身后一藏，瞥了几眼黛蜜，阴声冷气：“不必了！我家小姐的东西还是我拿着比较妥当，免得……生了什么意外。”
　　手顿在半空，黛蜜倏而淡淡一笑，点点头便转身去倒茶。还真奇怪，我做了什么，你敌视我干嘛来着？
　　“这位是……”裴沛柔细声问。
　　“裴小姐，我叫黛蜜，是师傅收的不成才的……小徒弟。”黛蜜斟了一杯毛尖，走到夜槿恒身边。
　　“哦，原来……”裴沛柔莲步轻挪，又近了夜槿恒一步，嗔声道：“是恒哥哥的小徒弟吗？恒哥哥何时收了个如此灵秀可爱的小徒弟，怎么都不告诉柔儿？”
　　夜槿恒此刻像是哑了一般，白玉脸庞透明了几分。侧眼看着笑得如春花般灿烂的黛蜜，神色微窘。
　　“裴小姐，请喝茶。”
　　裴沛柔微微一笑，接过茶却并不喝，只歉然道：“黛蜜姑娘莫要介意。自儿时恒哥哥为我煮过一壶雨花茶，这些年来，我独爱雨花茶，其他的茶倒是喝不惯了。”说罢又深深看了夜槿恒一眼，其间的绵绵情意就连旁人都能清晰感受，何况是就站在夜槿恒旁边的黛蜜。

　　她那一直咧开的嘴角已开始僵硬，仿佛有一团棉花生生堵在胸口，莫名奇妙地烦闷。她抬眼望向身边，只见夜槿恒低垂着眼睑，脸色无波。
　　“师傅！”
　　衣袖被那少女轻拉，夜槿恒才抬起眼，看向她拉着自己衣角的手，眼里一丝深不可测的情绪匆匆掠过。
　　黛蜜怔了怔，眨眨眼睛，却又察不见一丝端倪。忙闪电般松开手，离了那角雪白衣袂。“师傅在发什么愣呢？有客人来了，还不招呼人家？”
　　黛蜜话音刚落，小青却已抢声：“什么客人？黛蜜姑娘可是说错话了吧？我们家小姐自小便和宫主一起长大，算起来可比姑娘和宫主一起的时间长多了！”
　　“小青，休得胡闹！”裴沛柔娇声呵斥了一句，遂又依依地扶上夜槿恒的手臂，声音甜腻极了：“恒哥哥别介意。这么多年，你也知道，小青她性子直。”

　　“无妨，怪我云霄宫教导无方。”他多半是微笑的，即使是在愤怒的时候。弦外之音众人皆解，他岂容一个小小婢女伤他爱徒。
　　小青果然脸色一白，悄悄地退到了裴沛柔身后。
　　然黛蜜心里另有所想，哪曾听入心里，只垂眸，静静地站在夜槿恒身后，唇角悄悄逸出一抹苦笑。

　　夜槿恒自然地后退一步，不露痕迹避过裴沛柔的手。贴近黛蜜几分，仿似自然如常，轻轻拉过她的手。

　　裴沛柔手势一僵，一双妩媚的杏眼里已泛起了幽怨的水雾。
　　南儿在身后低声咕哝：“娘，这女人真讨厌！明明是对蜜儿无礼，她只向公子道歉干什么？还有那声音真难听……”
　　“小孩子别乱说话……”

　　裴沛柔眼中的哀怨那般深浓，黛蜜不由得低叹一声，不动声色地将手自他掌心抽开，微微一笑：“裴姑娘走了这么远的路，坐下歇歇吧！师傅，我去你屋里帮你拿雨花茶出来……”

　　不等夜槿恒应声，她便已快步奔向云轩。

　　反手一关门，她的眼眶便立马红了。
　　“恒，你都二十三了，也不小了，这次回了眠山就好好考虑一下裴大小姐的事情吧。”

　　“人家裴大小姐可是等了你好久了，都已经十八了还未出嫁，还不是等着你么？你可不要让人家韶华空付啊……”
　　端木宇那日在乌篷船里说的话此刻字字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原来是青梅竹马么？
　　傻瓜，你伤心个什么劲儿？黛蜜自嘲地笑笑，猛吸了吸鼻子。走到木柜里，拿出一盅雨花茶，转身便走出房门。

　　一打开房门，一堵人墙便挡在前面。
　　“你挡在这里干什么？”
　　“自然是来看看你为别的男人如何地……伤心流泪？”司寇云战挑起黛蜜下巴，手指点了点她眼角的泪水，眸里一片嘲弄。
　　“什么别的男人？死妖孽，你乱说什么？我为什么要伤心流泪？这么煽情，在说书呢？我该说凛亲王诗情画意还是……莫名其妙？！”
　　黛蜜白了司寇云战一眼，看那双如黑夜深海般深邃的凤眸里竟染上了一层薄冰，顿时心里一缩。
　　司寇云战低头慢慢贴近她的脸，将那副僵硬的神情尽收眼底……薄唇一勾，露出个似是而非的笑容，语气凉凉：“没有那是最好，要知道……你可是本王的女人！”
　　她惊愕一下，然后冷冷地撇过眼，低低念了句：“无聊！”绕过司寇云战，向院子奔去。

　　夜槿恒已经和裴沛柔坐了下来。远远望去，那个美丽的女子正满脸兴奋地说着什么，夜槿恒摩挲着手中茶杯，偶尔点点头，偶尔嘴唇蠕动应上几个字。从侧脸看去，淡然得仿似流雪，静静轻舞。
　　“师傅，茶来了。”
　　夜槿恒点点头，接过茶盅，煮起茶来。圆绿的茶叶在沸水里慢慢舒展旋舞，香气清幽，沁人肺腑。
　　“原来师傅煮这茶这么多年了，难怪这么纯熟！冲出来的雨花茶，真是天下第一的好喝。”黛蜜也坐了下来，看着那双莹润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摆弄着茶具，嘻嘻笑道。
　　裴沛柔笑着接道：“黛蜜姑娘此话正是。恒哥哥自小天资聪颖，煮的雨花茶真的是齿颊留芳 ，回味甘甜。那时老夫人很喜欢喝雨花茶，所以恒哥哥便特地学来……”
　　“柔儿！”夜槿恒出声打断，声音竟生冷无比，夹着一丝罕见的怒气。
　　黛蜜疑惑，见师傅脸色微沉，又见裴沛柔眼睛瞬间泛红，忙出口道：“裴姑娘快来试试这茶吧！饿了么？要不我叫荷大娘给你煮点吃的，好不好？”
　　裴沛柔并不理会黛蜜的热络，咬了咬那红润的嘴唇，委屈道：“恒哥哥，对不起，柔儿不是故意的……”
　　夜槿恒看了眼黛蜜，然后又把目光转到裴沛柔脸上，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清淡。“柔儿，一会儿我便送你下山。以后你也不必上山来寻我。”
　　“恒哥哥！”裴沛柔美眸圆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恒哥哥，你……”未语泪先流。
　　身后的小青见状忙上前护主，急急道：“我们小姐千辛万苦追着宫主来到这里，宫主怎么可以赶我们小姐走呢？”
　　夜槿恒心里有些烦躁，清冷的眸光扫了一眼小青，不怒而威。婢女小青顿时哑口，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眠山地方窄小，柔儿不必在此受苦。速速回云霄宫去吧。”
　　“恒哥哥，我不怕苦，我……”

　　见那绝色女子掩面低泣，黛蜜虽然也不希望夜槿恒留她，可是同是女人，还是免不了有些心软。心里还在犹豫着该不该出声，手已不自觉地自桌底拉了拉夜槿恒的手。刚想要出声请求让她们主仆二人和自己同挤树屋，顺便也把司寇云战赶出屋。哪知她嘴巴都还没张开，手刚碰到夜槿恒的手，便被他捞到手心，不松不紧，但她自知要想挣脱，也不容易。
　　黛蜜吃惊，从未见夜槿恒会有如此无赖的动作。呆呆地看向夜槿恒，却见眼前这俊美的男子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眸光清越，好像知晓自己会说什么似的。
　　黛蜜不由得吞下了话头，只乖乖低头不敢说话。
　　“眠山没有空余的屋子，多有不便，柔儿莫怪。”夜槿恒淡淡安慰两声，然后回头示意周伯。
　　周伯心领神会，上前道：“裴姑娘，老朽送你下山去吧。今夜委屈姑娘住在客栈，放心，老朽会一直守着，等到天明再送你回滨城。”
　　裴沛柔抬起那双泪眼，恳切地看着夜槿恒，却见他并无丝毫松动。欲语还休半响，终依依不舍地起身。

　　“我看……裴姑娘倒是没有必要走。”一直缄默看戏的司寇云战忽然悠悠出声。
　　夜槿恒俊眉轻拧，瞳仁一凝：“凛王爷此话何意？”
　　“夜宫主不是差人在山腰新起了间屋子吗？昨日本王见到，大致已落成了吧。”
　　黛蜜茫然：“师傅，你什么时候在山腰盖了屋子？我怎么不知道？”
　　夜槿恒抿着嘴，对上司寇云战的视线，湖眸里现出几许深邃，几许不容侵犯的冷削。“嗯，确有此事。”
　　司寇云战眼里邪魅一闪，唇边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黛蜜急急问道：“你盖了间新屋子都不告诉我？！话说，师傅，你没事起屋子干嘛呀？”
　　夜槿恒眼睑一垂，神色之间似是有些不自然。指轻执，慢慢地喝了几口茶都还没答话。
　　司寇云战走近黛蜜，幽幽解释：“你师傅只是不想让你睡不安寝而已。”
　　睡不安寝？黛蜜猛然转头看了一眼那笑意正浓的司寇云战，又猛然回头看了眼夜槿恒，“嗖”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拳微抖，心里一阵怒火爆窜！！
　　原来你们都知道！就我在一个人像小丑演戏来着？
　　对，我是瞒着你，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这么难堪的事！可你什么都不说，偷偷去盖个屋子给司寇云战住，这算什么？怕我难堪不出声是吧？自以为很伟大是吧？兜个圈儿暗着告诉我，你夜槿恒一直知道我和这妖孽夜夜同塌而眠来着？
　　奶奶的！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槿恒见黛蜜神色不对，心里一乱，忙起身。“蜜儿，师傅……只是怕凛亲王在周伯屋里睡不好，所以……”
　　夜槿恒急急解释，但是又苦于说不清，只略显彷徨地看着黛蜜那张异常平静的脸，却不知她心里的怒火烧得正旺！
　　司寇云战撩起黛蜜一缕发丝细细把玩，轻轻一嗅。凤眸睨向夜槿恒，嘴角露出妖娆的弧线。“本王睡得很好。那屋子起得雅致，还是让裴姑娘住吧！”
　　黛蜜并没有反抗，强行压下内心的烦躁，只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盯着夜槿恒双眼，淡漠道了句： “好，师傅，就这么办吧？”
　　对！这样就对了！还是给你的青梅竹马住吧，你管我的事干什么？
　　黛蜜话一说完，司寇云战便似十分愉悦地附到她耳边，说：“小黛蜜，本王饿了。”
　　黛蜜忿忿一瞪，眼里怒火喷张，恨不得用目光将司寇云战凌迟处死一百次！然而半秒过后，她只粲然一笑。“那小女子便去为王爷烤鸡翅吧！”
　　忽略夜槿恒那苦涩浓郁的眼眸，她拉着司寇云战向烤炉那边去了。周伯和荷大娘面面相觊，然后不约而同的低头，异常勤奋地帮黛蜜烤起鸡翅来。

　　南儿乖巧地坐到黛蜜的另一侧，喏喏开口：“蜜儿，你眼睛怎么红了？”
　　“臭小子，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眼睛红了？”
　　南儿好诚实。“我两只眼睛都看到。”
　　黛蜜哭笑不得，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只好把手中鸡翅塞到南儿手中，一字一句道：“我这是被这火烤红的，笨蛋！”
　　“哦，可是……”
　　“又怎么了？”这南儿今天怎么这么磨叽来着！
　　“这鸡翅焦了……”南儿委屈地皱着鼻子，弱弱嘀咕。
　　黛蜜拎起来看了个仔细，铿锵道：“就焦了这里，这里，这里和这里而已！看，这里还能吃！小孩子不要浪费粮食！”
　　“呵！”司寇云战忽然一笑。黛蜜惊讶，这妖孽这次怎么笑得这么……正常？
　　“笑什么？不是饿了吗？喏，鸡翅，吃吧！你总归是客……人了吧？”
　　端木宇心里叹息一声，表面也叹息一声：“蜜儿，你，你对他竟然比对哥哥我还好，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端木宇双手捧心，正一脸苦兮兮，神情滑稽地扭曲着。黛蜜心里微动，牵起一丝温暖。她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丢了个白眼球。
　　“得了，色狐狸，一只鸡翅而已，你就要生要死的？！还不过来，准备受翅？”

　　“恒哥哥，真的吗？柔儿真的可以留下来了吗？”裴沛柔一脸喜悦地站在旁边，作小鸟依人状。
　　夜槿恒不语，怅然若失地看向那群人中笑脸嘻嘻的黛蜜，心中闷滞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