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春茶煮水

112、办法

　　“可为什么我们还没有离开这里？”柯行远抛出的问题同样是所有人心中的疑惑，“难道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找出杀害翎王的凶手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大概就是你们手中的数字了。”杭谨庭站在中间道。

　　“你没死？”徐栋阳站在角落里忽然开口，目光紧紧锁在杭谨庭的身上，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们两个也是外面的人？”

　　“看来你认识我。”杭谨庭问，“秦彤和你说的吗？是秦文想要杀死我。”

　　徐栋阳不语，此刻的沉默便是一种承认。只是得到了肯定，杭谨庭也已经丝毫不在意了，他叹了口气，最终扯回了正题。

　　杭谨庭：“你们能否回去的关键就在你们掌心的数字。”

　　所有人一同将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之中，上面刺目鲜艳的数字，让他们心中顿生不安。

　　林佳宜道：“秦文和秦彤死去的时候数字变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还要再死一个人？”

　　此话一吃，所有人心中一阵忐忑，这个念头徘徊在了他们心头许久，但谁都没有勇气去戳破这个事实。

　　“什么意思？”此时的徐栋阳有些按耐不住，他狠狠看着杭谨庭与周翊，险些破口大骂，“你们的意思是要我们自己互相残杀吗？你们两个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居心？既然你们都有本事来到这里，谁知道秦彤和秦文到底是不是你们两个杀的？！”

　　一边说着，徐栋阳的语气越发激烈起来，他看着周翊和杭谨庭，又环视着其他的人，最终在冲上去的那一刻，被一旁的林佳宜拦下。

　　“你什么意思？”徐栋阳问。

　　“我什么意思？”林佳宜觉得有些好笑，“比起你，我更相信这两个人。”

　　柯行远显然是站在周翊与杭谨庭这边的，蒋琴琴在一旁沉默不语，而徐栋阳渣男的标签被贴上，即便他再在一旁妖言惑众，此刻也鲜少有人愿意相信他。

　　“杭老师。”忽然，彭昊开了口，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西洲人正在攻打大源，徐策将军在半夜就率兵离开了。”

　　“他去的哪里？”

　　彭昊说：“北地。”

　　“不是岭岗？”杭谨庭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西洲昨晚偷袭了几处？”

　　“三处。”

　　“这三处挨得很近，北地、金城和洐州。”柯行远替彭昊回答，“徐策在昨晚就已经出发了，他在临走之前说过，调动禁卫军守住城门三日。”

　　“不对。”皇帝的寝殿里有一张大源地图，周翊熟悉地向那走去，目光落在那张元书纸上，紧缩着眉头，“岭岗的消息被封锁住了，徐策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北地离都城远，而岭岗攻过来只要几个时辰，徐策一时半会赶不回来，他让禁卫军守住城门的顾虑是对的。”

　　还未等其他人回答，周翊又问：“禁卫军有多少人？”

　　彭昊：“五千多。”

　　周翊：“能调动的有多少？”

　　彭昊不知，杭谨庭却了然于胸：“四千零八十二人，如果要用，还需留下一千人留守这里。”

　　“三千人对三万人……”周翊沉默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们有时间考虑这个，不如想想我们到底怎么才能回去！”忽然，徐栋阳暴起，他忽然再也忍受不住，朝着周翊大喊道，“大源是死是活管我们什么事情？我们要做的是回去！回去！你们到底在这里做些什么？”

　　杭谨庭本就心烦，被徐栋阳一闹，显得更为不悦。他抽出腰间的佩剑，迅速向着对方脖子上一架，徐栋阳被吓得一个哆嗦，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再也没这个胆量。他被杭谨庭盯着，内心有些发怵，只好四处张望寻求帮助。

　　“你以为西洲的攻击是偶然吗？”周翊没有分出太多的心思，他的目光仍旧落在沙盘图上，语气却有些不悦，“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大源都城被破了之后会发生什么？”

　　还没等徐栋阳回答，林佳宜就在一旁冷声道：“在这个皇宫里，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那就在他们打进来之前离开！”徐栋阳不服气，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横竖都要死，那就找一个人去代替我们所有人！”

　　“你去？”杭谨庭一句话出，手中的利剑再次深入对方皮肤一分，徐栋阳刹那间没了声音，他讪讪地看着杭谨庭，久久没再憋出一个字来。

　　“我有办法带你们出去。”忽然，周翊开了口，神情却没有放松半分，“但我有个条件。”

　　柯行远道：“你说，有什么要我们配合的尽管提。”

　　转身的时候将地图折起，周翊将它收在了自己的怀中，他对面着六人，说道：“这大源的都城必须守好，依靠的不仅是一个人的力量，而这也是大家出去的关键。把你们带进剧本的人是为了要查明这件事的真相，你们可以想想他的身份，以及他的毕生所愿。”

　　柯行远道：“可是徐策将军已经带兵前往了北地，整个大源还有谁有这个本事出征？”说完，他看向了徐栋阳，不禁嘀咕道：“将军府唯一一个世子还是一个和我们一样，外面来的草包，大源根本不可能守得住。”

　　上前一步，周翊看向彭昊：“我会向大源的皇帝请愿带兵出征，但是你们得各司其职。皇帝、将军府世子、太医院院使……你们每一个人的身份在这场战争中都是有用的。”

　　“你疯了？”开口的是徐栋阳，面对周翊出口的话，男人感到不可思议，“这是打仗，不是什么游戏！”

　　周翊瞥了一眼，冷声道：“论起带兵打仗，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有能力可以胜任。”

　　在整个过程中，彭昊与杭谨庭最为沉默。他们静静聆听周翊的战略与分配，只三炷香的时间，该吩咐的便已尽数交代完毕。

　　在打开殿门的那一刻，一直等候在外的内监总管倏地迎上，他看着走出的周翊与杭谨庭，刚想说些什么，跟在两人身后的彭昊忽然开口，老太监这才注意到原来殿内寥寥无人。

　　“李公公。”少年皇帝沉下声音，严肃道，“替朕传令，通知三省六部一个时辰后宣政殿外开拔，无法准时到的，斩。”

　　语毕，彭昊暗自松下一口气，他偷偷打量了一眼身边的杭谨庭，却发现对方的目光仍久久锁在周翊的身上。

　　内监总管小跑着离开，神色匆忙，丝毫不敢懈怠。彭昊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这个少年皇帝，应该还是有人关心的，他看着闲杂人等都已离开，看向周翊问道：“周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

　　周翊一愣，反问：“还有什么问题？”

　　“如果大源皇城被西洲攻破……”彭昊犹豫道，“我是说如果，那剩余死掉的那个人会是谁？”

　　周翊和杭谨庭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两人相视一眼，都不知该如何向彭昊开口。

　　“我大概能猜到。”彭昊摸了摸头，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语气却是有些愧疚，“照这个剧本发展下去，死掉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吧？”

　　“你放心。”周翊道，“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少年说话的时候甚至带上了哭腔，他的眼底饱含泪水，鼻子发酸，“我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么护过我。”

　　“不是没有人护你。”杭谨庭反驳，将一只手搭在了彭昊的肩头，“而是亲近的人待自己好，都觉得是理所当然。你从来没有发现一样。你的父母虽然很少回家，但他们赚钱的初衷却是为了你。”

　　彭昊沉默了下来，他抬头望着杭谨庭，听见对方继续道：“也许他们给予你的关爱不够多，但是你在他们心里的地位是不可否认和磨灭的。回去之后，和他们好好吃顿饭，聊聊天，该说的话都说开，你会发现不一样的。”

　　彭昊颔首，久久思考着杭谨庭的话，他独自一人坐在皇家的庭院之中，少年在等待着开拔仪式，等待着自己能想通，也在等待着回家。

　　在他的身后不远处，杭谨庭拉着周翊来到河边。皇家的河不大，类似于小溪，水流平缓，水声清晰且明朗。两人的身后是一棵巨柳，柳条垂下停在了周翊一尺高的地方，它们随着微风的吹拂轻轻晃动着。

　　杭谨庭的心情不怎么样，周翊能看出来。

　　周翊：“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杭谨庭摇了摇头，只是问道：“还有我能做的事吗？”

　　“你做的够多了。”周翊回答，“也只有你能真正明白我的对策，帮我瞒着他们就够了。”

　　杭谨庭反问：“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周翊笑笑：“这次带兵出征很艰难，三千兵卒太少，或许能抵抗住西洲的进攻，但想要全身而退太难。我们相当于死士，所以利用这个开拔仪式来提升士气格外重要。而大家要出去，就必须要死一个人，这个最佳人选便是我。你知道我身负诅咒，死不了，更不会有事。”

　　杭谨庭的目光落在周翊的身上不曾离开，他觉得他似乎有些抓不住眼前的人，风一来，人便散了。他微微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只听见周翊轻飘飘的一句，杭谨庭的心便就这样沉落到了湖底。

　　“我答应过你不会再寻短见了。”周翊笑着说，“但如果我这次真的醒不过来，也不算不告而别，这段日子对我于来说，其实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