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心病还需心药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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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随没睡多久，戌时刚过就醒了。他跟邢千山一起吃了些东西，便继续掌舵控制航向。
他们乘坐的是双桅帆船，不行驶时收起船帆让船在海上飘着就行，需要出发时再扬帆。因此汪随一人就能操控。
邢千山心疼汪随辛苦，便缠着他教她如何看航线图，怎么根据风力调整船帆的面积以及如何掌舵，好跟他替换。结果，汪随很细心的教了，却没给她上手的机会。这一路走走停停，历时三天三夜，第四天清晨，他们踏上渺雾岛。
“我记得你说过，上次你过来只在海上待了两天两夜，怎么这次我们多花了一天一夜？”邢千山边从汪随手中夺了一些要带到岛上的日常所需，边问道。
“因为这次我是按照他给的新航线图行驶的。”汪随把她手中那袋米给抢了回去，“这个沉，我拿着。”
“那我拿什么？”邢千山看了看船舱里的东西，好像除了席子枕头就没什么可拿的了。
“走吧！”汪随把所有东西打包成一个规整的大包袱往肩上一扛，牵起邢千山的手一起走出船舱。
“我没那么娇气。你分点东西给我拿吧！我手都空着呢！”邢千山看了眼那个少说也有一百斤的大包袱，不死心道。
“嗯。”汪随停下脚步，将牵着她的手举到她眼前，微抬下巴示意了一下。
“手……怎么了？”邢千山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你不正牵着我吗？手哪儿空了？”汪随笑问。
“……”邢千山实在佩服汪随说情话的功力。她小声嘟囔了句：“可你不是物件。”
“好好牵着，可别把我弄丢了。”汪随探身，亲了下她泛红的脸颊。配合她的步子大小，同她一起往岛内走。
直到二人安然无恙地进了岛内有建筑的地方，且汪随停下脚步，邢千山才敢出声：“你不是说入口处有阵法机关吗？我怎么没察觉到？”
“阵法还在，但机关被我关了。他给的航线图背面就是机关开关的位置。”汪随答道，随后松开手，“你在这里休息，我去打扫屋子。”
“我跟你一起。”邢千山重新牵着汪随的手，将了他一军，“是你说的，别把你弄丢。”
“好。”见邢千山坚持，汪随也就随她了。
要打扫的地方并不多，也就厨房和书房两个地方。至于为什么睡书房，而不是睡汪随小时候的房间，他没解释，邢千山也没问。因为她看到汪随望向那一排房间时的表情并不好，那里多半发生过什么令他不堪回首的事。
在船上的那几日汪随负责捕鱼，邢千山负责做饭。到了渺雾岛，汪随就不让她动手了。一切收拾妥当后，他让邢千山先去洗澡，他去捕鱼和挖野菜，中午亲自下厨给她做顿海鲜大餐。邢千山不是那种坐享其成的人，汪随回来后，她赖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准备午饭用的食材。
“没想到你这么会做菜！”邢千山看汪随熟练地杀鱼去鳞，惊叹道。
“小时候就会了，只是成为汪随后，没机会也没必要下厨。”汪随说着，开始剁螃蟹。
“那你小时候叫什么？”邢千山边择菜边问。
“……”汪随的手顿了顿，随后快速处理完砧板上的螃蟹，洗干净手，牵起邢千山就往厨房外走。
“我……”邢千山有些抱歉，她怕是引出汪随不好的回忆了。
从踏上渺雾岛那一刻开始，他的脸上就隐隐透着抗拒，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神情。在来此之前，他或冷静从容，或爱吃飞醋，或隐忍体贴……唯独没有抗拒。
“这里有我的之前的名字。”一路上都闭口不言的汪随，指着一片樱花林说。
虽然已是五月，但这里的樱花还未凋谢，连绵的粉色煞是好看。邢千山独自往樱花林里走，发现有一棵樱花是白色的。她数了数，一共二十二棵树。每棵树靠近根部的地方都被剜去一块树皮，露出的树干上刻着两列字，第一列是天干地支的别称，第二列是时间。
邢千山把上面的时间算了一下，最长的十四年，最短的九年，结合汪随之前说的“孩子们”……莫非，这些樱花树是那群孩子的墓碑？
“玄黓，庚申年壬午月丙子日丙申时……”她看了一圈，只有这棵白色樱花树上的时间有起始没结束。
“这棵樱花树下没埋尸骨，因此它的花没变色。”就在邢千山犹豫是否要跟汪随确认自己的猜想时，他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你原本叫玄黓？”邢千山不确定那些天干地支是不是名字。
“嗯。”汪随从背后环抱着邢千山，低低应了一声。
“这些树是我们小时候种下的，并约好了，若是死了，就埋在树下做花肥。树下的每个人都是我埋的，树干上的字也是我刻的。”
“九岁之前，我们过得虽然辛苦，但没阴谋杀戮，只需要不断地精进文学武艺。那时的我们偶尔也会打打闹闹，但大多时候还是和睦的。”
“直到有一天，梁君断将我们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宣布了一件事。我们二十二人，只能活一个，那个活下来的人不但可以出岛，还能成为他的义子，享受荣华富贵。期限为四年，若时间到了还有超过一人活着，那么就用决斗来分胜负，打伤打残都能治，只要不死。”
“而我，仅用三年就弄死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那时的我跟行尸走肉没有区别，只是本能地不想死，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活着。直到遇见你……”
汪随的臂弯紧了紧，将头埋在邢千山的颈窝。就这么跟静静地她立于樱花林间，听着不远处的海浪声和近处的风声。
“咕噜……”邢千山的肚子非常破坏气氛地叫了起来。
“呵……”汪随抬起头，轻笑一声，“接着做饭去。”
“你希望我叫你什么？”邢千山挽着他的手，跟他一起慢悠悠地往厨房方向去。
“按你喜好来。”
“那我还是叫你云宿好了。玄黓已经埋在樱花树下了，逝者已逝，节哀顺变。”邢千山这下明白汪随在抗拒什么了，他在抗拒自己杀害伙伴的过往。儿时留下的伤痛，就算用尽一生都难以抚慰。这点邢千山深有感触，当年那些骁南人的恶行成为她无法遗忘只能深埋心底的记忆。
“……”
“你刚才说的，你弄死了所有人，包括你自己。玄黓已经成为过去，而汪随原本是别人的姓名，只有云宿是你为自己起的字，可以代表你。”
汪随闻言，停下脚步，他回头望着樱花林。邢千山也不言语，就静静地陪着他。
良久，汪随如释重负般地沉沉呼出一口气。
“你说得对，都过去了。”他转头面对她，抬手抚上她的脸，柔声道：“我的双手沾满鲜血，你可介意我触碰你？”
邢千山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将他的手从脸上拿下，置于鼻前嗅了嗅：“嗯……一股螃蟹的味道，闻着我更饿了。就是没闻到血腥味儿。”
语罢，她在他手心中印下一个吻，随后抬头笑盈盈地看着他。
“玉岑……”邢千山是汪随活着的目标和希望，即便她强调过多次，自己不会因他的过往厌弃他。可真到揭露残酷过往的时刻，他仍会忐忑。
“云宿，你非要带我来岛上，是怕有人添油加醋地转述你的过去导致我憎恶你对吗？”
“嗯。”
“我是那种偏听偏信的人吗？再说，你可是我要携手一生的人，我怎会不相信你，反而相信旁人呢？”邢千山佯装微愠道。“不过，也是难为你了。若非要带我来此，让我没地方跑只能听你解释，想必你这辈子都不想再回来吧？”
“我带你过来，不是怕你跑了，而是这里说话比较方便。而且，有东西能给你看。毕竟口说无凭。”
“也对，就我这三脚猫功夫，左脚还没踏出，就被你牢牢圈住了。想跑？这辈子怕是都跑不了了。”邢千山耸耸肩，对自己的战五渣表示无所谓。只要不遇到汪随这种武功近乎妖魔化的高手，高超的使毒手段加上还算不错的轻功，足够她自保。
“你想跑？”汪随明媚的面容蓦地黯淡了几分。
邢千山收起玩笑，正色道：“云宿，你答应我一件事。”
“我答应你。”汪随爽快道。
“我都还没说什么事。万一你做不到呢？”
“你的事，我都会做到。”倒不是汪随过于自信，而是深知邢千山不会让他上九天揽月。她想要的，定是他有实力能达成的。
“好吧……你最行，你最棒！”邢千山敷衍地夸了两句，“你别害怕我会离开你。除非我死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都会和你在一起。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我！”
“……”汪随无言，他属实没跟上邢千山的思维。
“你这样患得患失一惊一乍的，我都不敢和你开玩笑了。”邢千山怕自己没说明白，接着解释道。
“好。”
见暖色重回汪随的脸上，邢千山松了一口气。
她喜欢汪随，和他在一起她感到愉悦。但她并不依附于他，除了同他相处，她还有其他办法获得快乐。可汪随与她不同，他所有真实的情绪都因她起伏。若他失去她，他又会回到麻木不仁的状态。与其说汪随心悦邢千山，倒不如说，他和她在一起时才活得像个人。邢千山把汪随当作平等的旅伴，汪随却把邢千山当成唯一的神祇。
这份不平等的情意，若不想办法改善，二人很难白头。邢千山在行医期间见过不少因爱生恨的惨剧。那份不确定，那种随时会失去的恐惧，足以把一个正常人逼疯。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心病还需心药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