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环记》落花千年

13、第十三章

　　清雅绝俗、善解人意？
　　华泫瞪着华凉走远的背影，面上神情冷厉无边，眉心红晕鲜明的如要跳脱而出。
　　他知道，华凉说的女子定是越青环！
　　越青环是属于他的！除了想利用她来打击他，华凉还想做什么？
　　难道，连一个越青环也要和他抢？
　　想到华凉与自已从小到现在发生的一幕幕争夺，华朔心底警钟大响。
　　为了打击自已，华凉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欺骗玩弄一个无辜女子，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绝不准华凉再见越青环一次！
　　身形豁然一转，华泫猛的向书房外冲去。
　　夹着惊人的气势，不一刻华泫便冲到了客园中。
　　秋藤蔓蔓，秋草绵长，越青环正要顺着园中小径回屋。
　　“王爷？”
　　猛的看到华泫快步走到自已面前拦住去路，且来势汹汹面色不善，越青环小心的发问。
　　她好象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么凶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见过幽王了？” 华泫盯住越青环，目露凶光。
　　“嗯，那个和你长得相象的男人就是幽王吗？”青环想了想，点点头道：“刚才在回廊上见过了。”
　　“你听着，以后不准你和他见面，也不准你再和他说话！” 双手按在青环肩头，华泫蛮横发令，也不管力气太大会抓痛了她。
　　“为什么？”青环暂时忽略疼痛，只是要求他作出解释。
　　因为，从华泫眼里，她分明看到了急切的担心与奔腾的怒气。
　　让华泫发怒是很容易的事，可要是能让他担心的话，那肯定就不简单了。
　　“因为，他会毫不留情的呑掉你！” 华泫并不是恐吓，而是在陈述事实。与华凉争斗了那么久，彼此的手段再明了不过。
　　“比你还厉害么？”眨眨眼，青环忍不住笑。
　　老想要呑掉她的，不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么？她可不认为先前回廊上的阴柔男子对她有丝毫兴趣。
　　“你，想玩火？”华泫的怒气忽的减去大半，代之而来的，是某种危险气息。微眯双眼低下头，一手指尖慢慢向青环的唇抚去。
　　“没有！”青环一骇，忙向后跳开一步，小脸微红道：“我只是在问你问题而已啦！”
　　华泫看看抚了个空的手指，不满意的抿了抿唇，道：“反正你记住了，千万别再与那男人单独相处。”顿了顿，补充一句：“因为，他是皇上派来调查怜妃死因的！”
　　他知道越青环不是那种柔弱好骗的女子，不与她说明原因的话，她绝不会甘心听从。
　　“啊！怎么皇上已经知道爹爹的事了？”青环一听顿时开始慌乱起来，也明白了刚才华泫的急怒从何而来。
　　“不错。”华泫点点头，低声肯定。
　　他实在很不想让她担心，可事情已经在发展中，再也瞒不过去。
　　“可能，这几天里就会有人来王府查问，你最好去和你爹说一声。我会尽力去劝说皇上，看能不能将此事压下。”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他还是会去见一见皇上。
　　“嗯……”有些茫然的点点头，越青环心思恍惚。
　　难道，真的躲不过去了么？
　　爹爹的身子与精力都已经大不如前，若此时再受打击，他怎么支持得住？
　　走近她，皱着眉拍拍青环呆愣的脸，华泫道：“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你赶快去和你爹商量一下，若真有人来查的话，该怎么应对。”
　　“哦，好！”青环闻言，马上收回心神。华泫说的不错，现在是该想办法的时候。
　　不管事态怎样险恶，该作的努力依然要尽力！

　　称皇上还未下定旨意，华泫当夜就赶到了宫中，面见圣驾。
　　还好，皇上在气怒中倒没有把他拒之门外，仍让他走进了勤政殿里。
　　这是不是说明，还有一丝挽回的希望？
　　“臣弟，参见皇上。”步入高大的勤政殿，华泫一躬身，向坐于龙案后的皇帝行礼。
　　“唔，自家兄弟，不用多礼了。”皇帝的声音很低沉，从案后闷闷传来。
　　“是。”华泫抬起头来，向皇帝看去。
　　当朝皇帝是正宫所生的长子，年纪要比他大上许多，如今已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身着明黄色的鲜艳龙袍，皇帝面庞微方，颌下一把清秀长须，相貌威严。但此时神情现出一丝疲惫，显然是在为怜妃而伤怀。
　　现在，实在不是向皇上提起越回春的好时机，可是情势紧迫，也顾不得许多了。
　　再度一躬身，华泫道：“皇上，臣有一事相请。”
　　“怎么，你果然是为了越回春来的？七弟，别的事我都可以考虑答应你，唯独此事万万不可！”皇帝忽的提高音量，从案后站了起来，神色突变。
　　华泫注视着皇帝略显激动的步出案后，向自已走来。
　　“七弟，你当知晓怜妃本是朕这辈子最看重的女子！她当日因病去世，朕已经伤痛难抑，现在又让朕知晓她原来是因施治不当而亡，难道你以为朕能够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么？”皇帝走到他面前，眼中怒气闪动。
　　“臣弟，不敢。”华泫咬了咬牙，明知不可说，仍大胆道：“但是怜妃娘娘已经过世二个月，即使再着人调查当日情形，能得到确实的真相么？”
　　“七弟，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知道你前来见朕，只是为了府中的越回春之女对不对？以前的你，可是绝不会为私情所误的。今天你既然为了一个女子而来，那么也应当体谅朕的心情，若有一天你的心上人因他人而丧生，难道你就会饶过他么？” 皇帝的声音沉而锐，显然已经不悦到了极点。
　　“皇上，臣弟了解。”华泫再无任何理由可辨，唯有点头。
　　如果是他的话，只怕会比皇帝更暴躁、更愤怒。皇帝能够抑着怒气好几天再派人着手调查，已经是绝对理智的了。
　　虽然，派出的这个人有些问题。
　　“好了七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皇帝定了定神，自觉方才的言语重了些，便略略缓下语气。
　　“没有。”华泫叹了口气，心知已无法挽回。
　　“没有就好，对了，我派去调查怜妃死因的是你九弟幽王，望你不要将朝中纷争带入，与他为难。”似有意若无意，皇帝看着他提了一句。
　　“不会。”华泫一听，心下忽的一紧。
　　他突然意识到，皇帝会这样安排绝不是气怒之下的考虑不周，反而，这是仔细考虑下的特意为之！
　　因为怕他动用王爷的权势保护包庇越回春，所以特地派遣与他针锋相对的幽王来调查。这样一来，他就是有心维护，必定也会束手束脚，顾忌良多！
　　好一个周全的皇帝，好一个聪明的幽王！
　　目中冷光一闪，华泫忽的道：“皇上，臣弟虽然相信幽王定会秉公办理，查明此案。但是越回春居于臣弟府中近一月，臣弟对怜妃一案也已有些许了解。恳请皇上充许臣弟与九弟幽王同审此案！
　　要阻止幽王审案已经不可能，那么，他唯有直接介入，尽力牵制于他！
　　“准奏。”皱眉半晌，皇帝只能应允。
　　华泫提出的理由堂皇且合情，他没有任何道理否定。
　　也好，朝庭向来是在华泫与华凉代表的两股主要势力之下维持平衡的，这一次，也不用例外。
　　身为帝王者，即使在私情之中，也要权衡政治利弊。
　　从宫中出来，华泫的心情并未因介入查案而减轻分毫。
　　照这情势来看，越回春已经是险象环生了。
　　就算他能够插手，又该到哪里去寻找对越回春有利的证据呢？华凉手里可是有个强劲的人证！
　　想到越青环脸上的那颗颗泪珠，他不禁心痛又头痛。

　　当夜，华泫将府中数人都召入书房，一同商议。
　　奶娘因心疼越青环难过，索性也跟了进房。
　　“越先生，现在皇上已经言明要我与幽王调查怜妃一案。现在幽王那里有张行德作证，对于当日情形，我希望越先生重新回忆一遍，清清楚楚的说出来。”华泫看定越回春，当时在怜妃身边的，只有越回春。要找出对他有利的证据，就必定要让越回春回忆起当时的一点一滴。
　　即使他已经听越青环说过一次，但总比不上当事人说的详尽。
　　越回春知晓情势紧急，只得忍住心下伤痛，再度回溯。
　　听罢，书房内静下，华泫低头沉思。
　　越回春所说的，与上次青环所说并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千针回络确是他所施，怜妃也确是在第七夜上去世，没有半点差错与异样。乍一看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无意之中下错了针，导致怜妃半夜过世。
　　千针回络本就极其繁复，在细小脆弱的血脉上偏得一分，便足以导致极大的危险。
　　在屏息飞速施针之时，医者完全是凭本能，而不是一针针看定再下的。
　　就算越回春认为自已没有施错针，但也难保在无意之中的些微偏差。
　　但是，这其中也不是没有任何破绽！
　　华泫目光闪动，分明查觉到在越回春所说的事实里，有一些很不合理的情况。
　　比如，怜妃为什么是半夜才死的，而不是下针后立刻死去？
　　又比如，那个张行德，为什么不在当时揭露越回春？
　　这两处，只是比较明显的疑点，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深思并调查，他相信一定会查到更多异处！
　　而且凭着这两处，他已直觉的断定，怜妃之死并不在越回春身上。
　　这，不是因了对越青环的感情，而是他常年面对复杂政局锻炼出的直觉。
　　见华泫久久不语，越回春道：“王爷，不必勉强。”
　　看他神色，似乎已经是接受了将要面对的命运。
　　“爹！”越青环见状更加心忧，若是连父亲自已都放弃了，那还有什么希望？
　　“王爷，虽然皇上下令要审查怜妃的真正死因，但怜妃已经过世二月。再查，也只能从张太医与越先生两人的身上查吧？”见青环急切，奶娘忽的开口。
　　“不错。”朔王沉声回答，看向奶娘。
　　他一向知道，奶娘虽然只是个柔弱妇人，但久居深宫之中，心思灵敏非常，从不会作无用之言。
　　“现在张行德为幽王所控，就算他是人证，皇上也不能只听信他一面之词吧？怜妃入棺已经两个月，难道，他现在还能拿出什么确凿的证据来不成？”关于张行德，奶娘始终对青环有着一分歉意。若不是张行德见了康复入宫的她，又怎么会寻到朔王府里来。
　　“按照朝廷律法，人证与物证有着同等地位。而且，当日怜妃身上确实有下针的痕迹，这一点连宫中的侍女也可以作证。如果越先生自已提不出什么有利证据的话……”华泫抿唇，不再说下去。
　　“可是王爷，张行德能够证明越先生治死了怜妃，那我们也可以证明越先生下针无误，并且确实救活了人啊！”奶娘终于说出她百般思虑后的结果。
　　她确实是因千针回络而挽回了生命的，即使下针的是越青环，而不是越回春。但是，这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这里的几个人不说，那就绝对不会有人想到，医道高深的越回春早已不能执针。
　　奶娘话落，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各人都在考虑这么说的可能性，以及万一被揭穿后的后果。
　　如果侥幸成功的话，那自然无事。但若被华凉查觉的话，只会奏一个徇私欺君的罪名打击华泫。
　　所以，决定权只在华泫一人身上。
　　“可以一试！”一刻后，华泫终于开口。
　　他的决定，是接受奶娘的提议。
　　因为，这是争取时间、暂时保住越回春的唯一机会。可以让他多一些时间去细查真象，挽回局势。纵然是欺君，纵然是违律，他也要冒险一试。
　　“王爷……”越青环心头感动，注目华泫沉肃的面容。
　　她知道，要手掌朝政重权的华泫下这个决定，是非常艰难也非常不易的。
　　毕竟，只是为了一个女子而去拿一辈子的前途与名誉冒险，他要承受的压力巨大。
　　华泫回视她，一字一字道：“为了你，我什么都会做。”他的目光平定，神静凝重，那种下定了决心的深情如山之宏伟，若海之辽阔。
　　有一种人，虽然表面冷厉无情，但是一旦认定了目标放下了真心，那就是百折不回、永不更改的了。
　　华泫，就是这种人。
　　越回春看着华泫，心中最后的牵挂已经放下。
　　从此后有华泫照顾越青环，就算发生任何事，他也不会担忧了。
　　越青环一边微笑着，一边却湿润了双目。
　　她何其有幸，能得到这么一个男子的真心相待？
　　虽然，这个男子冷了点、凶了点、霸道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