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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寿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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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桥上一面后,施淳蓁便就格外开心。
她对着花花草草一一给年时雪介绍,虽是冬日,相府里却仍是有一些叫不上品类的花开着,年时雪跟着长了些见识。
不久,施淳蓁便就停下步子,眼前是一处院落,她扭头道:“这是我的院子,我想让你看的东西就在里头。”
这话稀奇,年时雪看她:“施小姐是要我自己进去?”
施淳蓁这才不好意思地背了手:“我……我不会害你的,年姐姐。”
这声年姐姐,突然就将人的记忆拽回那日宫宴上,小姑娘也曾这般小心翼翼地唤她,年时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急转身,胳膊却是被拉住。
施淳蓁慌了:“好姐姐,我就在这里,我没有别的意思,这儿我也把人都清理了,不会有人晓得的,我只求姐姐见哥哥一眼,他真的很好的!”
“施小姐,你……”年时雪知道自己该是要发火的,可她是左相之女,拉着她的手指甚至还带着颤抖,这个你字之后,她竟是不知道该骂什么,压着声音道,“施小姐此举,实在不妥。恕时雪不能奉陪。”
说罢,她抽走自己的衣袖,施淳蓁着急,却也晓得自己过分了,跟了一步,却不敢再拉扯。
“吱呀——”
身后的房门打开,年时雪回头,霎时僵住。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分明是年轻的面庞,却是一头银丝。不,不仅是头发,眉毛、眼睫、皮肤都是白的,甚至是那双看过来的眼,都似是蒙了白雾。那一身的月白长衫都被衬得暗淡了些,犹如谪仙。
她着实被震住了,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惊察这便就是世人口中那染了古怪病疾的左相公子。
“阿蓁。”男人开口,“你做了什么?”
施淳蓁抿唇,没敢直言。
那人微微偏头:“你带了谁来?”
年时雪已经缓过神来,她端正回过身来矮身行礼:“年时雪见过施公子。”
这一声,叫那人如冰雪的面上有些别样的神色,他似是有些恼,而后,却又立刻平静下来,松开扶着门框的手,对着她们的方向也正经一礼:“年小姐,家妹得罪了,淳安代她向年小姐赔罪。”
罢了,他躬身而下。
年时雪下意识要上前扶他,不过一动便收住:“无妨的,这是施小姐的院子,只是不知施公子来瞧妹妹,打扰了。”
施淳安直起身,显然也认同这个说法,微笑颔首,而后,他道:“阿蓁,送年小姐回去。”
施淳蓁一直没说话,闻声才赶紧小心拉了旁边人一下:“年姐姐对不起,我……我现在送你回去。”
年时雪便也没再多留,又是一礼后随她离开。
回去的路上,施淳蓁因为心虚,一直没敢与她说话。
直到完全走出院外廊子,她才开口:“年姐姐,你勿要怪哥哥,哥哥也不知道。我……我只是焦急,祖母说一切听年姐姐的意思,可是哥哥他真的很好,我想你见一见之后再做决定。”
怕被直接反驳,她疾走几步,又道:“年姐姐,我见过很多女子,她们说是愿意嫁给哥哥,可见到哥哥的时候……她们不会真的喜欢哥哥的,也配不上哥哥。”
“你如何觉得,我会真的喜欢你哥哥?”问完,年时雪意识到这话出自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是多么惊世骇俗,立刻别过头,“不是,施小姐难道每次都这样将人偷偷带去看你哥哥么……”
施淳蓁低头:“对不起。”
似是默认,年时雪险些气笑,正要再问,便见她重又抬头:“但我从没让哥哥知道过,我只是制造一些契机,让她们刚好能不小心见到哥哥。”
“为什么?!”
“哥哥值得真心待他的人,世人都说他有病,可哥哥只是比旁人白了一些,眼睛弱了一些,他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是顶尖的,凭什么因为这他自己都不能控制的疾病,就该只配娶那些媚俗肤浅的女子。”说到这里,施淳蓁停下来,她认真道,“我知道年姐姐与他们不同,因为第一次见年姐姐的时候,你就没有待我与旁人有何不同,对母亲亦是。”
“或许只是因为我久未归京,并不知道如何与你们相处。”
施淳蓁摇头:“今日,你的眼神除了意外,一点也没有瞧不起哥哥。”
年时雪总算明白了,相府又怎会是简单的,这一层一层,都在仔细挑着呢。她怕是一举一动,都被好好分析着,哪怕她所思所想,根本与他们理解的全无关系。
但也是此时,她才越发清晰地明白一件事情。
那就是哪怕人人将这左相之子当作废人,可相府中,没有一个人不重视他。
她想起刚刚那道身影,第一眼确实有被吓住,可一个人的气度,是骗不了人的,相府把他培养得非常好,如果可以,他根本不输现在京都盛名的年轻侍郎大人。
从施老夫人和施淳蓁的态度可见,施大公子的婚事,绝不会是将就而行的,更不会真的因为那怪症降低要求,刻意按下姿态。
父亲那晚的言犹在耳。
这朝局之中,相府的地位究竟如何,未来又当如何尚未可知。
年时雪隐隐觉得,相府笃定要娶她,还有其他的理由。
而施淳蓁的理由,偏偏是最小的那个。
“年姐姐?”施淳蓁探了一句。
“施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了。”年时雪道,“今日之事,我全作不知。还请小姐日后,莫要再……”
“不会了不会了!”施淳蓁赶紧摆手。
年时雪哑然,她瞧了瞧往宴席的路:“我识得路,施小姐,我自己走吧。”
这次,施淳蓁没有再坚持,慢慢点了头。
她知道年时雪还是生气的,只是碍于身份不便发作,所以没有跟上。
待人离开后半晌,她转身回去。
院子里的人还没有走,他披着狐裘立在檐下。
“哥哥不能晒阳光,还是赶紧进屋吧,”施淳蓁去扶他,“她先回前头了。”
施淳安却是没动,他忽而伸出手,苍白的手指慢慢地摊平在了阳光下,他就这么摆着,一动不动。
雪白的手掌片刻见红,施淳蓁赶紧将他拽回来:“哥哥!你做什么!!”
“淳蓁,我在想,一个不能沐浴阳光的人,是不是一辈子就该待在阴暗中。”
“哥哥你胡说什么!”施淳蓁急了,不由分说扶着他进屋。
施淳安便没再说,他坐到桌边,由着妹妹替自己上药。
片刻,他才问:“今日来的人多吗?”
“很多,”施淳蓁道,“基本上能来的都来了。”
“如今太后一党基本已经不成气候,二殿下也就失了助力。接下来,该到五殿下了,只可惜,有点棘手。”罢了,他收回手,他的眼虽不能视光,却不是什么都瞧不见,此番他瞧向妹妹,“淳安,你还喜欢那韩漠冬么?”
“哥哥!”施淳蓁蹭得站起来,“浑说!”
施淳安却是没笑,他淡淡道:“喜欢,哥哥就让他娶你。”
这次,施淳蓁不吱声了。
年时雪刚回去不久,正宴就要开始了。
有刚刚认识的小姐与她道:“你方才刚走,那边就可热闹了,我说怎么那洪大人和韩侍郎也会来这般场合,原来是替陛下送寿礼的。”
年时雪喔了一声。
“哦,忘记了,你刚回京不知道也正常。陛下重用刑部,洪尚书可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所以他们刑部的人鲜少参与这种场合。上次连五殿下亲自做东,都没有请来人呢。”
“原来如此。”年时雪喝了一口茶水,又问,“刑部……是不是很忙?”
不然怎么连着让她几次撞见洪臣礼出城公务呢。
“可不是,这些年陛下连去围场狩猎都特意带着洪尚书呢。”说着,那小姐遗憾道,“只可惜,这洪尚书实在是太凶了,动不动就动刀动剑的,吓人得很。”
想起之前在回城路上听到的此人各种事迹,年时雪沉默。
忽然,隔壁一阵骚乱,刀剑声紧随其后。
“怎么?又有刺客吗?”有夫人惊道。
刺客二字一出,年时雪犹如惊弓之鸟。
紧接着,有轻甲兵长驱直入,将整个院子围起。
女眷这边尖叫一片。
兰玥吓得一把拉住了年时雪的手腕,带着她蹲下。
“追!”
年时雪忽听得这一声,再抬头,见得一道灰影跃上屋顶,紧随其后的是韩漠冬等人,后者提着弓箭皆是几个纵身跟过去。
“不好!”年时雪要站起来,“施淳蓁还在后院!”
她走的时候带了气性,留她一人在廊上,刺客的方向……
“你疯了!”兰玥拉她。
另一边,洪臣礼面无表情立在当场。
左相盯着他:“洪尚书真是好大的威风。”
“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