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水边的白莲花

24、鸣条

　　帝桀出征，已是一个月以后了，拖延这么久的主要原因是粮草不足。
　　侯侈担任稷官的时候，掏空了大半粮库，帝桀只好向大臣借粮，大臣们都不愿借，纷纷装穷，帝桀一怒之下，改借为抢，大臣们有口难言，还得在族里给帝桀物色出征的子弟。
　　三军之内，怨声载道，成汤的信使又来传书，嘲弄帝桀胆小如鼠，帝桀气的简直要吐血，人马粮草一到位便开拔，交战的地点定在数百里外的有娀之虚。
　　此处曾有一池清水，商国的祖先，贤帝喾的次妃简狄在此处感应而孕。夏朝的祖先大禹也曾路过此处，用清凉的池水洗去一身的风尘，然后步履坚定的踏上征途，划定九州。
　　如今，沧海桑田，清池变作了丘陵。
　　他们的后裔就要在这里决一死战。
　　战场之上，帝桀也写了一篇小作文，念给众人听，大意是自己是大禹的后代，五帝正统，商国宗室不过是私生孽子，给夏后氏提鞋都不配。
　　成汤面对这样的骂娘行为，十分淡定，引经据典说明自己虽不是五帝正统，但感应而孕也是天子，论起辈分来，帝桀得管成汤叫爷爷，还说大禹虽然治水有功，老父鲧却是治水无能的罪臣，罪臣之后有啥了不起的？
　　两人系统的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之后，战争终于开始了。
　　成汤的将士为了这一仗，已经准备了数年，帝桀的将士纯属赶鸭子上架，还有一大半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后者刚一上阵就干脆利落的亮明了身份，并且表示自己对成汤早有归顺之心，当年夏台里成汤吃的肉羹|豆饭|蜜水|醪糟就是自己托人送的。
　　滴水之恩，自然涌泉相报。
　　成汤的将士客客气气的接受了恩人们的倒戈，唔，弃暗投明。
　　帝桀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终于绝望，对身边的亲卫说：“我真后悔没有在夏台杀掉成汤。不然怎么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亲卫高声说：“大王去鸣条吧！那儿离洛水不远，王后就在洛水！”
　　帝桀想起王后，犹豫了，此时，一个商国士兵举着一把戟，就要向帝桀砍来，那个亲卫硬生生的挡在了帝桀的身前。
　　锋利的长戟从肩膀砍至脊椎，几乎将这个忠诚的人劈成了两半，亲卫浑身都是血，反手一刀，将那个商国士兵杀死了。
　　这样惨烈的景象让帝桀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个亲卫咬牙说：“大王快走！”
　　帝桀立刻往后跑，跑了两歩，他忍不住又转了回来，扶起那个亲卫，急促的问：“你，你是谁家的子弟，朕必定要重重的封赏！”
　　那个亲卫在弥留之际，听成了“弟子”，他艰难的说：“我的老师是......关龙逄”
　　帝桀听见这个名字，心里百感交集，然而，更多的人向他冲来，其他亲卫一把抓住他，把他拖上一辆战车，然后马不停蹄的往后奔逃。
　　驾车的车夫是帝桀的亲卫之一，他一边策马，一边问：“大王，我们去哪里？”
　　帝桀躺在车上，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许久，他才说：“鸣条。”
　　鸣条在洛水的上游，沿着宽阔河道順流而下，便是洛水关。
　　有施氏世代镇守此关，已有数百年。
　　这个家族和夏后氏的历史一样悠久。
　　数代经营，洛水已成为四通八达的富庶之地。
　　然而，鸣条却是一片茂密的丛林，河流湖泊，星罗棋布，野兽猛禽，层出不穷。帝桀初来乍到，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残兵败将凑一块，也有几千人，他们硬是在崇山峻岭中扒拉出了一块营地。
　　帝桀站稳了脚跟，就遣人去洛水找王后求援。
　　又是一个晴天，王后终于来了，她的身后，是手无寸铁的侍女。
　　帝桀一直悬着的心落到了地上。
　　他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大步迎了上去：“朕就知道，王后一定会来见朕的。”
　　王后发出一声叹息：“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大王。”她扬了扬手，身后的侍女走上前，将带来的桌椅摆好，又在桌子上放置了九鼎和其他的餐具
　　每个鼎都装了丰盛的食物。
　　帝桀迟疑了，王后已是先坐下了，她拿起小勺，在每个鼎上舀了一勺，吃了。
　　帝桀见状，也坐了下来。
　　王后微笑：“大王放心了吧。”
　　帝桀露出尴尬的神色，他没有应声，也开始用餐。
　　他吃的有些急促，因为粮草早已在逃命的路上丢失殆尽，到了鸣条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他虽不愿，也只好跟着士兵一道茹毛饮血，这样的美食，他已经很久没吃了。
　　王后安静的陪着帝桀用完了这一餐，帝桀酒饱饭足，抬头看向王后。
　　王后的脸上有岁月的痕迹，但他却真心觉得，眼前的女人是天底下最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