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不不吃土豆

3、初见

　　MU_：我到了，在休息室。你们队为什么每个人都戴发带？为什么每个人的发型都这么立体？
　　油炸泥人：看见我了吗？最帅的那一个。
　　MU_：看见了，最帅的那一个。
　　油炸泥人：……
　　油炸泥人：我还没去球场，你别乱认人！
　　MU_：我知道，你也别认错人了。
　　油炸泥人：我刚刚扫了一眼，你们队有好几个巨人，我记得你身高是一米七九吧？
　　MU_：去年是一米七九，也该长个儿了。
　　油炸泥人：……那你现在多高？
　　MU_：两米。
　　油炸泥人：呵。
　　MU_：教练让我们下去了，待会儿见。
　　油炸泥人：待会儿见！

　　球队闲人贺倪在进场馆前又绕去了一趟厕所，没别的事，就是想再照照镜子。
　　洗手的时候顺带再检查一遍眼角和鼻孔，第不知道几百次确认自己的帅气无可挑剔之后才哼着小曲儿离开厕所。

　　一出来碰到他的同桌夏夏。
　　贺倪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发觉这同桌的表情不太对劲，就走过去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只见夏夏的脸以最快速度红了起来，后退贴上墙壁，头埋得死死的。

　　猜到大概是自己不能唐突问出口的女生问题，贺倪赶紧提出：“我去叫班长，她就在外面。”
　　“等……等一下……”刚要转身，手就被夏夏握住。
　　夏夏颤声道：“你能不能帮我借一件外套？”
　　“好，那你等着。”
　　贺倪匆匆跑回更衣室取走自己的外套。

　　最近昼夜温差大，贺倪的书包里基本都会被他妈妈塞着一件开衫。
　　拿了外套给夏夏时，贺倪怕夏夏会觉得难堪，解释着：“刚好你帮我保管外套，不然乱扔老丢，周一再还我就行。”

　　夏夏说了谢谢，低头穿着衣服，因为手有些抖一时找不到袖子，贺倪就伸手帮忙递了一下衣服。
　　动作是下意识的，但这在厕所门口，一男一女的场景，贺倪起了一阵尴尬。
　　转头看看周围，还好没什么人，除了对面男厕刚好有人出来。

　　贺倪这几天没少看小组赛一中队的视频，对一中黑色球服的印象格外深刻，这会儿抬眼一看对上的就是黑色球服。

　　13号中锋沈青木，一中队的得分王。

　　比视频上看起来还要高啊……贺倪没忍住好奇的心，大咧咧地盯过去打量人。

　　巧的是对方也在打量自己。
　　撞上视线，贺倪先慌了一下，赶紧收回目光。

　　接近比赛的时间，观众早已就绪，一起进场馆的这段走廊没有什么人经过。
　　沈青木走在前面，透过窗户折射进来的光线被他的高大个头拦了下来。

　　贺倪和夏夏走在后面。
　　贺倪一直看着前面的背影出神，心里算着去年一米七九的身高有可能一年时间窜这么高吗？不能吧？

　　油炸泥人：你多高？
　　贺倪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然后鬼使神差地抬头去看13号中锋，想看看前面的人会不会拿出手机。

　　不过前面的人没有拿手机，贺倪也没有收到回复。

　　进了场馆，夏夏往观众席方向，贺倪和沈青木往各自的方队走。

　　啦啦队刚好结束了一段表演，场馆内欢呼声浪不断。

　　贺倪人是往六中球队的位置去的，但眼睛不离对面的一中队。
　　那边正围成一圈听教练讲话，背着身影，个个人高马大。
　　还有那一致的短寸发型完全能证实了一中校风严谨又刻板的传闻。

　　贺倪的心跳在加快，虽然没有原本以为的一眼锁定人，依旧收不住要蹦跶起来的步伐。
　　786天的线上联系，大多时候只是围绕着吃了吗、吃什么、考几分、这题会解吗这种没什么内容的话题，却是彼此陪伴和依赖的形成。

　　即将见面的现在，雀跃表露于脸上，忐忑藏于心下。
　　贺倪在想，四点半比赛能结束吗，四点半校门口的麻辣拌就出来摆摊了。

　　也想着，早知道应该去理个头发，抓什么发型，书呆子哪里能接受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想着想着，走近自己队友的同时，也看到对面同时走近队友的13号中锋。

　　隔着球场，他们同时停下步伐转身面对，目光交汇。
　　周围声音嘈杂，耳边却静了片刻。
　　贺倪移开眼睛抬头去看时钟，发现离比赛开始还有一点时间，当下就决定要到对面去打声招呼。

　　还没跑开就被张教练叫住，让他热身去。

　　刚刚在更衣室才被张教练训了话，说他把大家的头发整得跟公鸡似的。
　　现在贺倪两边一对比，看看对面干净清朗的帅小伙儿，再看看自己这边一溜儿杀马特公鸡脑袋，心虚了，不敢造次，只得乖乖找个位置热身。

　　但是心静不下来啊，紧张！
　　贺倪本来就只是凑数得替补，没把打篮球放心上，就别提专心热身了。
　　压腿压到角落里去，掏出手机准备发信息确认。
　　□□还没打开先看到他妈妈发的短信，很简洁的一句话，“我在b区第三排，结束之后把人带过来给我看看。”

　　贺倪抬头去找，看到他妈坐在人群中，虽然有点跟周围格格不入，但是亲儿子滤镜只觉得今天亲妈真靓！

　　贺倪高兴地蹦起来往那方向跑。
　　亲妈倪慧兰几个月前的某天拿贺倪的手机打电话，很不巧手机卡壳页面一跳，跳到□□聊天。
　　平时数学公式和阅读赏析能刷几十页聊天记录，偏偏那天……

　　那天本来是聊物理大题的，但后来讲到贺倪班上的物理课代表和体育课代表谈对象，话风就转了弯，聊起对早恋的看法。

　　MU_：恋爱没有早不早的定论，年纪小思想也许不成熟，但与其费心阻止，要是家长能适当引导，完全可以促进两个人共同进步、共同成长。
　　油炸泥人：我上学期期末考进年级前130名！
　　MU_：考129名，你真会给自己找条件得意。
　　油炸泥人：我觉得我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MU_：你偏科。
　　油炸泥人：哥，早恋吗？
　　MU_：每次考试，我不是都给你讲题划重点？
　　油炸泥人：别岔开话。
　　MU_：今天发的物理卷子，我拍个图发给你看看。
　　MU_：大题你有没有其它解法？
　　油炸泥人：不看！下线！
　　MU_：要共同进步不是？
　　油炸泥人：？
　　油炸泥人：哦。
　　油炸泥人：是。
　　油炸泥人：是哦。

　　乍看之下好像也没什么，可当时的贺倪太慌张，倪慧兰察觉出不对劲，抢着手机又看一遍，越看脸色越差。

　　然后贺倪破罐破摔把这个柜直接出了。

　　一开始倪慧兰只是哭，哭完了叹气，叹着气一边劝。
　　两人互相劝。
　　倪慧兰是不能接受的，但怕管严了孩子会有逆反心理，只好先顺着。
　　几个月下来，贺倪拿成绩说事，把倪慧兰的态度说软了一点。

　　今天出门前，贺倪那书包里塞着鞋子和无数发带，还打包带走家里的发胶。
　　倪慧兰一看就猜出来亲儿子有事，问了几遍，贺倪才老实交待。

　　见网友呢。
　　见了之后大概率是要正式谈对象的。
　　贺倪还把他那准对象一通夸，夸到倪慧兰现在直接杀到现场来。

　　这下子贺倪就觉得亲妈要接受他的性向了，跑向看台时不忘给亲妈抛过去一个飞吻。

　　看台上的人误会了贺校草这么一个意味不明的飞吻，顿时欢呼声四起。

　　“不是不是不是，我妈我妈我妈在那儿……”看台比球场高出了半个身子，围着栏杆，贺倪惦着脚跟起哄的人解释。
　　亲妈根本不想认儿子，翻翻白眼，扭过头拿包挡起脸。

　　贺倪也不好意思多待，准备回去，一回身才发现球员都停了动作往他这儿看！

　　哎，帅得太招摇也是烦恼。贺倪心说。
　　咧着傻笑弯腰跟人群致歉，然后被张教练又训了一顿。

　　球赛开始前，两队队员先上场握手，解说员也一一介绍了遍每位球员的名字和位置。
　　5人赛制，替补回座位，两队前锋中圈跳球。
　　秉承着尊重篮球的原则，哨声一响沈青木就全心投入比赛。

　　沈青木他们这个球队猛劲足但团队协作力差，第一节领先了两分，第二节之后比分就开始落后。
　　中场休息时大家并没有被比分影响，认真听着教练对下半场的建议和安排，等教练一走开，就纷纷把目光投向啦啦队所在的方向。

　　队友之一刘行，羡慕地看向啦啦队的姑娘们，感叹着：“这要是谈到现实生活中，你还有心思学习吗？”
　　“哪个是你的网恋对象？”另一个队友简超问，“长最高的那个？你们没有定个什么信物好相见？”
　　“看过来了她看过来了……是她是她一定就是她……”刘行比谁都兴奋，就跟要见对象的人是他一样。
　　那头的姑娘也不怵，感受到了视线就大大方方的招手回应。

　　发小穆皓安一脸沉思，“我觉得学习固然重要，但劳逸结合其实也是调节生活的好方式。“
　　简超默契接道：“不管哪个是弟妹，你们见了面之后能帮兄弟们介绍介绍弟妹的朋友吗？”
　　穆皓安补充：“主要是想了解了解六中的学习方式。”

　　这帮人一面嫌弃打球赛耽误学习，又一面难掩亢奋，完全是假正经真积极。
　　一中严谨校风的浸染下，他们大多数时间埋首苦读，青春的躁动被刷题和年级名次所按压，大环境下习惯成自然。
　　玩乐也有，但着实没见过此刻体育馆里这般热情洋溢的气氛。
　　……主要是没见过那么多热情洋溢的漂亮女同学。

　　青春嘛，早晚要躁动的。
　　这几个人就像刚被放飞成群地扑向天空的鸽子、出笼的狼、开屏的孔雀。

　　沈青木冷淡提醒：“在人家的主场，你们集体盯着女同学看，小心被警告。”
　　沈青木就没跟着往啦啦队的方向瞟过一眼，他的目标明确，看似目光四处飘乎实则全落在对面的球员。

　　更明确的目标是那个在女厕门口给女生穿衣服、往看台抛飞吻、懒洋洋、热身动作不专业不规范、过分招摇的7号替补球员，贺倪。
　　目标现在正跟一个女生拉扯，大概是在争执什么东西又或者在玩闹。
　　沈青木看着，想了想，默默把7号排除掉，转移目标看向其他球员。
　　看了一圈最终目光还是回到7号。

　　心里叹气早知道就不折腾了，提前互通个名字多简单的事！
　　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手机放在休息室，本想干脆发信息确认也只能先等着，继续忐忑着。

　　忐忑的情绪被一旁的穆皓安撞了一下，撞回了神。穆皓安说：“比赛尽力就好，你来这一趟的重点又不是打比赛，不用一直盯着对手看。”
　　沈青木被身边几只孔雀左右推搡，大伙儿一人一句让他招个手，或者让他赶紧过去跟网恋对象碰个面。

　　明明是他要见对象的，却变成所有人里他最冷静。
　　也不算冷静，沈青木就是这么一个闷着骚的人，他也有点冲动想吼一声让对面注意到自己，按捺住了，觉得还是要保持着沉稳的形象。
　　所以沈青木面色沉稳地跟孔雀们说：“别看了，他不是啦啦队的。你们想认识女同学，我可能帮不上忙。”
　　刘行说：“不是啦啦队，那你积极响应打这场球赛图什么。”
　　“你不是说她在六中校队？”穆皓安问。
　　简超搭上沈青木的肩膀，拍了拍，说：“放心，我们就是想了解了解友邻校区的治学之道，不会惦记上弟妹的。”
　　沈青木朝对面的球员区域看了一眼，扬起嘴角说：“见了人你们最好还能叫得出……弟，弟妹？你们哪里学的称呼？”

　　孔雀们顺着沈青木的目光看过去，没见到异性，就只当他是故意的玩笑，回头继续欣赏漂亮的女同学。
　　对面的球员还围成圈商讨下半场战术，闲人贺倪抱着一部相机跑到正对沈青木的地方站定，他朝沈青木吹了一声指哨，抬起相机挥手，示意要拍照。
　　这边的人目光被那声指哨引了过去。

　　常年生活在沉闷题海里的一中学霸们，面对投来的镜头立马拘谨了起来，照片定格在一排短寸大高个傻气的比耶抿嘴笑。

　　拍完照后，下半场的哨声也随之响起。
　　沈青木的沉稳形象在拍照的时候就崩了一半，因为样子太傻。
　　准备上场时看见贺倪原地蹦跶，挥着手喊加油，笑得灿烂，像寒冬艳阳也像夏日徐风。只是多看了一眼就移不开目光，沈青木不自知地跟着笑了起来。

　　这场球赛里，沈青木是非常突出的存在，除了身高和上半场的表现之外，还因为长相是那种不在大众审美里标准帅气的帅。
　　短寸发型衬得眉骨硬朗分明，颧骨高轮廓深，单眼皮三白眼，一米九几的高俊身形，人往那儿一站的气场就像头顶飘着‘生人勿近’大字。
　　可是他一笑，眉眼一弯，嘴巴大张，却憨气十足。
　　什么生人勿近，在沈青木这一笑之后全消散了。

　　一中学霸们意不在球赛，但为了在漂亮女同学或者网恋准对象面前争一个视线，完全使出了气力，第三节比分紧追直上。
　　沈青木的两次3分远投更是让六中啦啦队毫不吝啬喊起了“一中青木，锋芒毕露”的口号。

　　不过六中队到底是专业训练出来的，第四节开局连续快攻得手，迅速把比分拉开。
　　最终是六中队以65：55的比分进了决赛。
　　比赛结束，褪下了角逐的劲儿。
　　有人不知疲地绕圈呐喊用以发泄一段激烈赛程的紧绷；有人直接席地瘫下休息；也有人不分敌对互相拥抱握手半真诚半客套的道恭喜和承让。
　　看台区掌声雷动，欢呼不断，洋洋洒洒的青春气息沸腾于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