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不不吃土豆

2、耀眼

　　六中体育馆的更衣室，教练正在跟他的队员们鼓劲。
　　队员们套衣服的套衣服，系鞋带的系鞋带，没人停下动作。
　　有人不屑：“老张，咱气势留着决赛再使行吗，一中的菜鸟，哥几个就没把他们放眼里！”
　　也有人不满：“倒了八辈子霉了半决赛碰上书呆子菜鸟队，赢了也没劲！”
　　输了丢人——— 这是大家此刻面上狂妄实则忐忑不已的内心活动，但没有人讲出来。

　　全市高中篮球联赛的半决赛，今天下午这场是重文体娱的六中对传闻中全员学霸的一中。
　　往届，一中的篮球队都是谦虚有礼走个过场，今年活生生跑成了黑马，小组赛积分打到第三名。
　　所以教练鼓劲道：“别逞强，怕就怕了，要敢于直面威胁，孩子们！三连冠必须拿下！要有信心！一中队明显是几个业余爱好者扎推。他们没有团队协作力。他们的优势无非就是找了省队教练，将大兵废，成不了什么气候……”
　　教练讲得亢奋，眼见大家都不理他，气势也消了一半。
　　扫了一圈这些难掩紧张的少年们，最后目光定在最显眼的那一个。
　　“贺……贺……贺那个那个校草，请问你是来打球的还是来走秀的！”

　　“张教练，我叫贺倪贺倪贺倪！说了多少遍了能不能别跟着起哄。”贺倪嘴里是嫌弃，但笑容不减，对着镜子一脸专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的帅不是区区一个校草能定义的。”他补充道。

　　一套白色背心球服，贺倪带了四双球鞋和二十四条发带来搭配，从前一夜在家里挑剔更换到现在，一直杵在镜子前。
　　随着教练的话，队员们也看向贺倪，接着就开始打趣他今天在发什么骚？
　　贺倪最终还是选定了红色发带。
　　显眼！

　　戴好了就开始打发胶抓头发，眼睛都不带移开镜子。
　　是，长的帅，帅得很讨巧。

　　长着一双铃铛似的杏眼，明亮又朝气。
　　有稚气的酒窝，唇红，肤白，碎刘海下那小脸蛋儿永远挂着生动的神采，一瞥一笑好像阳光都会为他聚拢。
　　是那种女同学眼里疏朗亲和的形象，以及，在男生堆里怎么得瑟也不至于被打死。

　　贺倪整理完自己之后才开口：“也幸亏我不会打篮球，不然能把你们的风头都抢尽了。”

　　没谁理他，先是篮球队长方律楷半蹲到贺倪面前指挥着也要抓个发型，然后贺倪就这么被簇拥着当上了Tony老师。

　　“发胶是个好东西，也给我抹一抹。”
　　“发带借我一个。”
　　“靠，发带撑大了不会要我赔吧？你脑袋为什么这么小？”
　　“给我抓一个樱木花道的飞机头会吗？”

　　身高176，在这些个篮球巨人面前算是矮子，连运球都不会，靠贿赂一个月早餐混进校队的贺倪，其在球队的作用就是形象顾问以及招揽来啦啦队。

　　贺倪也不是没有运动细胞，初中时期长跑和跳高还拿过前三的名次，到了高中就越发懒了，夏天怕晒冬天怕冷的。
　　他也常常反省要是努力一点说不定还能多长几公分的个子，反省着反省着，最后人是越长越白净了。

　　白净俊秀的外型，为人开朗，又因为进了学生会的宣传部，常常课外时间在校门边的宣传栏画黑板报，久而久之，会画画，写得一手好字的贺倪就被冠上了文艺系校草的名号。
　　话说回来，懒惰成精的贺倪费尽心思进校队可不是为了长个子，也不是来当Tony老师的。
　　他就是有个在一中的……大概算网恋的对象，想着借比赛的机会见一见人
　　之前分了两个场地打积分赛，到今天才等来了六中和一中的碰面。
　　队友们斗志昂扬，一心向比赛，只有贺倪想的是：我一定要当这体育馆里最靓的崽！

　　另一边的校门口，大巴的车门还没落稳，沈青木冲在前头先跳下车。
　　下车后直奔宣传栏那块的板报。

　　为了配合这次高校篮球联赛，板报标题是狂放字体的‘热血篮球’，大版面画了一位球星投篮的形象，仅是白色粉笔也将那位球星的动作形体画得栩栩如生。
　　沈青木从书包里拿出相机，各个角度拍照。等落后的队员走上来，不忘指着黑板对他们炫耀：“厉害吧！”
　　队友们一一奉承：“厉害厉害。”
　　“……你那个网恋对象画的？”看教练还在和大巴司机交谈，有个队友就问道。

　　“厉害吧！”沈青木把相机放回书包，想了想，改口说，“还没恋。”
　　“什么样的仙女能让你翘了一个月晚自习打鸡血似的参加篮球训练？”

　　队友们又开始了这一个月来没完的吐槽。
　　“你们就不能自己约出去见面，非要选什么篮球场上见？耽误学习又费劲！”
　　“画画倒是不错的。她还是啦啦队的，有时间学习吗？她成绩怎么样？”
　　“弟妹的画风挺狂野，字写得也很大气，应该不是娟秀类型，等下直接在啦啦队里找最高个子的准没错。”

　　沈青木只附和说：“有道理。”

　　沈青木觉得如果让他的朋友知道，鼓动大家打进在六中主场的半决赛，最后要见的网恋……还没恋的网恋对象是个跟仙和女都搭不上边的男生，他们一定会大跌眼镜。
　　是个同年龄的男生，而关系是卡在临门一脚的网恋。

　　沈青木没有跟朋友们提过的。
　　他在两年前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出现不可控的端倪，是比起给他情书的女同学和电影上性感的女明星，似乎更会被同性吸引。
　　在确定了自己怪异的性向后，因为慌乱，他不断搜索网络资料翻阅书籍，想证明自己不是心理疾病。

　　有一次在一个提问“同性恋是不是变态”的网页底下和另一个账号一起反驳言论抨击的人，之后和那个账号保持了联系。
　　他们有个只加了彼此的□□号，从互相安慰聊到海贼王和鸣人。
　　从初三到现在的高二，有时候上线打游戏，有时候抱怨抱怨家常，或者分享生活琐事，考试前互换知识点，考试后互对答案。

　　聊了很多，关系是友情至上。

　　他们没有见过面，甚至没有互通过真实姓名和相貌，彼此的联系只有一个□□号的线上聊天。
　　也没有挑明过之间的关系。

　　怕见光会幻灭，所以，即期待见面又担心掀开了朦胧面纱之后没能守住一直维持的关系。
　　油炸泥人：怎么还没到？
　　油炸泥人：堵车吗？
　　MU_：到体育馆门口了。
　　油炸泥人：你一进体育馆，打眼望去最帅的那一个就是我。
　　油炸泥人：你今天穿什么颜色的鞋子？

　　“13号中锋！”
　　六中的张教练一出来，在一中的队员里首先指向沈青木，感叹地走向他：“你很有潜力！打多久的篮球了？有兴趣加入专业球队吗？这身高有一米九了吧？真不错真不错！”

　　沈青木拿着震动的手机顾不上看，他被六中教练上下前后打量着。
　　对方的眼睛发出闪闪光芒，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一本武林秘籍收下沈青木为徒。

　　讪讪笑着，沈青木规矩礼貌地回：“谢谢教练。我们马上就要期中考试，目前以学业为重，暂时没有打专业的计划。身高是一米九一。”
　　“好苗子啊……”六中教练感叹的话还没有讲完，先被旁边一中教练打断了。

　　一中跟来的这个篮球教练其实不是学校的老师，而是沈青木拉来的外援，他爹，省篮球队退休的前教练沈继业。

　　沈继业这名字一听！大概就能八九不离十猜出往上一辈的职业。
　　沈青木的爷爷、伯父、爸爸、堂哥堂嫂都是现役的退役的运动员。
　　家里运动猛将太多，到了沈青木和他七岁的小侄子，奶奶、伯母、妈妈都是盼望着他们最好能走文质彬彬的读书人路线。

　　所以这会儿沈继业开口阻拦道：“你别盯上他，这孩子要是打篮球，我妈和他妈都会杀了我。”
　　张教练来回看了看沈继业和沈青木，瞬间恍然：“原来是沈老师的公子，怪不得气场非凡，体格真好，我看过你在小组赛的表现，不打专业太可惜了。”

　　“谢谢教练。”沈青木谦虚回应张教练，说今天是来向六中队学习。
　　表面平和，内心急不可待想快点进体育馆。

　　之后他们被带领着先去了休息室。
　　透过休息室的玻璃窗可以看到球场，啦啦队在场地中央跳舞预热，观众区座无虚席。

　　“看看看，啦啦队！”
　　“找找哪个是弟妹。”
　　“果不其然，六中真出美女！”
　　队友们倒是先激动上了，趴在玻璃上讨论青春靓丽的啦啦队里谁是那网恋对象。

　　当然谁都不是。
　　沈青木的目光专注于找赛场上运动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