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丝》uee

3、第 3 章

　　中午饭点，成卢丝和谢晓慢悠悠往食堂摇去。

　　陈让旋饭快，不像她们两个女生慢条斯理，每次吃完都得等她们好久，谢晓干脆直接把陈让炮轰走了。现在大多时候都是她和谢晓这个磨蹭王一起干饭，更没有时间观念了，每次龟速移动到食堂再打好饭菜，都会笑称两人是和校长亲戚开的养猪场抢食，尽是吃些残羹剩饭。

　　两人到打菜窗口，中间隔了个栏杆，谢晓憋了一路，看着周围没人，直接倾了半了身体，凑近了成卢丝的耳朵。

　　“我们摊上事儿了。”她神秘兮兮地说。

　　成卢丝掀了掀眼皮，看她装腔作势，“是你摊上事儿了，你今天又晚下楼十分钟，害我吃不到热饭。”

　　谢晓蹙起眉头，“你那新同学，是不是叫李围枫？”

　　“他以前是市一中的校草，据说是因为打架斗殴被强制退学了，也不知道怎么的，转到咱们这小破地方来了。你还记得我那个校篮球队的前男友吧，去年带队到市里参加篮球比赛，连八强都没进，就是因为抽签抽到了李围枫，下午就背包回来了。”

　　成卢丝对于市一中的印象，始终停留在林晓慧老师的模拟卷上，对于其他的校园风云人物和事件，一概不知，“看得出来，大差不差是个校草。”

　　谢晓又看了看周围，“我们班音乐委员在市一中有认识的人，这消息完全可靠，他在市一中谁都不敢惹他，手底下一溜兄弟，看不惯谁就揍谁，据说家里还贼有钱，家族产业庞大。”

　　“听你这样说，不像校草，倒像校霸。”

　　成卢丝联想了这两天新同学的行为举止，除了冷漠就是冷漠，还有一点小气，倒不觉得哪里暴戾恣睢。

　　“反正就是挺不好的一个人，你两前后桌坐那么近，千万不要惹到他了，被凑了我可不敢帮你打回去。”

　　成卢丝推了把眼前毛绒绒的一颗头，“我们好像已经惹到了，昨天把人家差点勒死。”

　　“啊，不是已经道歉了吗，我觉得人不能这么记仇吧。”

　　“要是如你所说，他脾气真那么坏，我俩现在是不是该联系不上对方了。”

　　两个人到食堂已经有点晚了，大部分学生都吃完午饭回寝室睡午觉了。

　　食堂里大半都是空位，壁挂风扇吱吱呀呀地吹。

　　成卢丝端着餐盘随便找了个靠窗的角落，才注意到新同学就坐在右前方，两个人隔着一条过道。

　　他的餐盘里的菜样和她几乎一样的配色，看来都是因为来的太晚，没有其他的选择。他吃饭的样子是懒散的，也是挑剔的，可能是饭菜不合胃口的事，他重复着机械的动作把一些东西从餐盘里挑了出去，等到工序完毕，才慢慢地往嘴里投放食物。

　　有位哲人说过，也有可能是流转于街头巷尾的婆婆大妈说的，每当你越不想碰到什么人，越是能在狭小的一方天地和那人对上眼神，甚至产生交集，形成更为复杂的社会关系。

　　等她的视线从那个人吞咽的喉咙离开，却不经意撞进了更加耐人寻味的眼神，黑森幽谧。

　　没有流露太多情绪，瞳孔有三分之一都被上眼皮覆盖，内眼角微微勾状，内双细长，是她迄今为止见过形状最好看的眼睛。

　　颓丧中带着一丝痞气，一点也不好亲近。

　　这种夸张的视线打探是在成卢丝意识到对方正在凝视自己时停下的，她瞥到一边，喝了口汤，又觉得太刻意，继续抬眼巡视周围，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谢晓已经打好饭走了过来，看到新同学的时候，非常夸张地向成卢丝眨巴了下眼睛。

　　堪堪坐下，“成卢丝，他没带武器吧？”

　　“带了啊，待会餐盘直接扣咱俩头上。”成卢丝小声地回她。

　　谢晓点头，“太血腥了，咱俩赶紧吃完跑路吧。”

　　“好。”

　　“我发现你怎么越来越幽默了？”谢晓吃到一半停顿下来。

　　成卢丝好奇地回望她。

　　“是不是被陈让带偏了，嘿嘿，不过挺可爱的。”

　　“你说巧不巧，我还觉得陈让被你带坏了。”

　　她俩吃完饭，新同学早就不见了，谢晓回寝室睡午觉，成卢丝回班级趴桌子。

　　班上没几个人，新同学因为也是走读的原因，没有地方午休，不出所料地也趴在桌子上，成卢丝第一次见这么能睡的人，其实怎么看都和这个班级格格不入。

　　成卢丝抽了两本书垫在手臂下，刚想睡觉，杨老师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把她和新同学都叫到了办公室。

　　成卢丝之前觉得新同学像一棵树，是在她坐着的情况下，或者是两个人在一定距离的情况下，现在这人就站在他的右手边，成卢丝才第一次真实的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身高差，她可能才到他的肩膀上面一点。

　　她的眼神跟随着杨老师张合的嘴角而移动，余光却不知道该定在哪里。

　　杨老师一脸笑意盈盈，颇为和气的样子，开门见山说：“叫你们两位同学来，主要是想让卢丝带带新同学，李围枫这个同学资质很好，就是因为各种原因，功课落下了不少。老师知道卢丝你一直以来心性非常地稳定，老师也相信你可以在帮助李围枫的同时也不会耽搁自己的学习进度。你以前跟我申请不上晚自习的时候，我就在想，万一功课跟不上怎么办，但是事实证明，你没有让老师失望。所以老师想拜托一下你，带动李围枫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他说完这段话的时候，直白刻意地盯着成卢丝。

　　就像往常要求她上台向同学们解析大题一样心安理得，成卢丝已经习惯了这些话术，但是不清楚意义在哪里，通常这位“慈爱”的班主任会顾虑全局，而不仅仅局限于某一人。

　　她侧仰着头看了一眼身边人的反应，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好的，我尽量。”

　　杨老师认可地点头，笑纹挤了出来，随即又看向她的身侧，“好，你们两位同学就是我们班第一个学习互助组了，李围枫，好好学习。老师期待你的进步。”

　　被点名的人几不可察地低了下头，算是回应了。

　　回到教室，成卢丝翻开课本，微弱地叹了口气。学习互助组，这东西她在初中听过，到了蔚县一中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了。

　　成卢丝很尊崇阳奉阴违这一套，刚才应承下来，并不代表着她就会如约照做。

　　可是杨老师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总是把学生之间的情感想的过于积极。

　　后来的一周里，他习惯性地绕到后门来，询问他两的学习状况。可是哪里有什么学习互助可言，每天她学她的，他睡他的，两个人互不干涉。

　　成卢丝每次都只是随意敷衍，并不想在这种花架子上花太多精力。

　　就这样日复一日终于等到了周六放学，成卢丝收拾好书包，刚要起身，肩膀被什么碰了一下。

　　她回头，新同学的笔盖还没完全收回。

　　微微蹙眉，“有什么事吗？”

　　开学一周，这个对她有点不佳印象的新同学还是第一次主动找她说话，成卢丝头顶的问号更大了，加之他对自己可能存在的排斥和敌意，不允许她把两人的关系想象成真善美。

　　“笔记借我。”

　　他说话是很冷淡的，像机器人一般输出，不同于总是承载着情感变化的嗓音，将人隔绝在万里之外。

　　来问她借笔记的人是很多，通常这些人都是堆成笑脸，放低身段，以一种虚心求教的姿态，但是像他这样高冷的腔调，高贵的身段，成卢丝还是第一次见，倒不觉得多么讨厌，反而很新颖。

　　她故意端着，装成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张老师让你帮助同学。”新同学面无表情地又吐出了几个字。

　　张老师？什么张老师，成卢丝思索了片刻，猜测他应该说的是班主任杨老师，以及那个莫须有的互助组。

　　来一周了，竟然连班主任姓什么都不知道。

　　她回他，“哪一科的？数学物理英语还是什么？”

　　“物理，数学。”

　　成卢丝从书包里抽出了两个白色本子，递了过去。“你要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我有什么错的地方，周一再讨论哈，我先走了。”

　　这么拽还不是得有求于她，成卢丝紧了紧手中的书包，绕过他出了后门。

　　谢晓已经在后门窥视她很久了，看到成卢丝出来，一脸兴奋，说：“你小子怎么回事，开始送情书了？”

　　成卢丝用书包一把捂在了她脸上，“眼睛不好得治。”

　　新同学也从后门走了出来，黑色的包和灰色格子外套都被他拎在手里，书包带垂坠在小腿下方，一晃一晃的，他的神色如常，大抵是没有听到刚才的玩笑话的。

　　成卢丝看谢晓看的眼睛直发愣，直接将糊在她嘴上的书包往上移了移，连同她的发痴的眼神一起，全部盖住。

　　身侧随他的经过漾起了一股轻风，安静的空气中只听到他低低地说了句“谢了。”

　　还没有等成卢丝反应过来，就大步走开了，人影很快消失在了走廊拐角。

　　谢晓一把掀开了成卢丝的书包，脱离了禁锢的嘴夸张地打开，是可以直接生吞一只鸡蛋的大小。

　　“你们这什么情况？”

　　成卢丝：“借他笔记来的。”

　　“就这么简单？”谢晓一脸怀疑。

　　必然这样简单，不过这声“谢谢”倒是出奇的诡异，或许在她看来这位新同学就不像个会说“谢谢”的人，觉察到这是无端端对人的恶意，成卢丝暗暗唾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