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四季》十三里路

12、第 12 章

　　想了犯罪者的诸多可能，唯独没想到犯罪者在她醒之前就被抓住了的可能。
　　听着面前的人娓娓道来，楚识月心里“啊”了一声，难怪没看见陈天真来折磨她。

　　不过后脑被敲、不进饮食好几天，楚识月一会儿就变得无力起来，甚至连意识也模糊起来。

　　“再睡一会儿吧，你现在很累。”那人说。

　　楚识月的手腕还没握着，她指尖轻微地动了动，想知道自己的眼睛。
　　她能感觉自己的睁眼闭眼，但是一点光也看不见。微弱的恐慌袭上心头，同时紧张和焦虑也在蔓延。

　　裴渐叙垂眸看了一会儿，抬手去拨开楚识月眼周的发丝，声音很温和:“暂时看不见，以后会好的。”

　　楚识月闭上眼，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过。
　　裴渐叙手微微一顿，迟疑着轻轻用拇指擦去，说：“你好好休息。”

　　住院住了一个月，楚识月知道照顾自己的是裴渐叙。
　　也知道裴闻辛来过。

　　就是不知道他们是自己知道自己被绑架，又是怎么找到陈天真和自己的，他们闭口不谈这些事。但楚识月知道，自己欠了人家人情。

　　这里的一个月住院费，她也根本付不起。

　　出院那天，楚识月躺在床上，等着裴渐叙来接她。
　　她想，等会儿裴渐叙带来的粥一定又是桂花粥吧，他知道她爱吃这个。

　　可是想着想着，楚识月又不免怅然起来，她以前想和裴渐叙不再发生联系，免得自己伤心难过。
　　但这半个月接触起来，他还是那样无微不至，温情得令人心动。

　　就在楚识月想该怎么办的时候，门被推开的声音响了起来。

　　“识月。”
　　因为看不见，耳朵倒是变得敏锐了起来，楚识月很明显地听出这不是裴渐叙的声音，因而笑意顿了片刻。

　　楚识月没有应声。
　　“识月，我是亦璟。”来人继续说。

　　“听说你病了，之前一直是裴哥在照顾你，所以我一直不敢来。”陈亦璟说。
　　楚识月听出了一点意思，她微微张口:“裴渐叙今天不来。”

　　这是个陈述句。
　　陈亦璟惊讶于她的心思敏锐，也知道她还喜欢着裴渐叙，于是沉默了一会儿，解释说:“裴哥他今天有点事走不开，所以让我来接你回去。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

　　是不是真的有事，楚识月心想自己也不知道。
　　裴渐叙是故意的。
　　楚识月刚才躁动的心思彷佛被泼了一盆凉水，火花灭得无影无踪。

　　她冷静下来，只字未提裴渐叙，说:“谢谢你。”

　　陈亦璟盯着楚识月的脸，她的脸苍白许多，纤细的睫毛轻轻颤动像一只羸弱的蝴蝶，看起来脆弱又令人心疼。

　　“不用谢……我们是朋友。”陈亦璟缓缓说。

　　到了家里，楚识月邀请陈亦璟到家里坐坐。后者惊讶了一瞬，旋即唇角笑了起来，只是没有发出声音。
　　他很高兴地回应:“好啊。”

　　家里很简洁，陈亦璟忍不住看了看客厅，里面空间实在有些小，他动了动嘴唇，心想你就住这儿？

　　但是看着楚识月摸索着坐在沙发上的时候，陈亦璟说不出口。

　　“不好意思啊，你随便坐吧，家里很久没回来了，冰箱里的东西估计都吃不了了，你帮我叫个水果外卖吧。”楚识月微微一笑，把自己的手机递给陈亦璟。

　　陈亦璟坐在楚识月旁侧，接过手机，摁亮了屏幕。
　　“有面部解锁。”楚识月说。

　　陈亦璟会意，把手机放到楚识月面前，主屏幕出来了。
　　楚识月的壁纸很独特，上面写满了各种配色，粗略一看既眼花缭乱，又觉得别有特色。

　　“你随便买点吧，付款也是面部识别。”

　　听着楚识月的话，陈亦璟并没有点开外卖软件。他只是划了一下主屏幕，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点了个外卖，对照着楚识月留的地址，下单了。

　　“点好了。”陈亦璟说。

　　“麻烦你了。”楚识月微笑道。

　　她的唇角笑得很明显，陈亦璟还记得在医院的时候，听见他的声音，楚识月翘着等待的唇角一下子就淡了下去。

　　“不麻烦，一点小事而已，我去给你烧点开水。”陈亦璟说。

　　楚识月解释了一下烧水壶在哪儿，陈亦璟看得见，自然无需她多说。但是陈亦璟还是对她的话每句都有回应。

　　烧完水之后，陈亦璟路过洗衣机旁，那里堆着一些杂物，看上去好像是不要的东西。
　　玩具、干花、瓶子什么都有，还有一个本子比较惹人注目。
　　因为上面印了“毕业论文”四个字。

　　陈亦璟迟疑了片刻，客厅里楚识月坐得正经，一动不动。他伸手去把毕业论文捞了起来。

　　果不其然，页面密密麻麻的注释熟悉极了，这是他给楚识月的那份。
　　——被扔在了杂物间。

　　楚识月是个很喜欢收藏东西的人，旁的人给她折纸一个小玩意都会被她悉心收集起来，但是陈亦璟没想到自己的注释会被扔掉。

　　如果他认出那堆玩具其实是裴渐叙送的，也是这个命运，陈亦璟或许会好受一点。

　　开水渐凉时，外卖也到了，陈亦璟开门接过，把买来的哈密瓜拼盘打开，叉了一块递到楚识月嘴边。

　　一抹凉意贴上，哈密瓜的气味萦绕鼻尖，楚识月惊讶了一下，说了句谢谢，然后咬住了。

　　“你喜欢吃哈密瓜吗？”楚识月问。

　　“嗯，喜欢。”陈亦璟垂眸说。

　　一直待到了下午，保姆来了。
　　陈亦璟便只好告辞了。

　　走的时候，他把那份毕业论文带走了。

　　保姆介绍了一下自己，楚识月有猜到是裴闻辛安排的，于是打电话去感谢了他。

　　“谢谢你帮助我的一切，我以后会报答你的。”楚识月虽然现在找不到可以报答的地方，但是以后说不定会有。
　　裴闻辛对她的画饼笑了一下，倒是丝毫不介意，说:“这事是渐叙对不起你，我还要替他请求你的原谅。”

　　楚识月惊讶，“不不不，是我自己……”

　　“楚小姐，”裴闻辛打断了她，“我这儿还有点事，等过几天我请你吃顿饭，我们再聊聊吧。”
　　“聊聊你眼睛的事，”裴闻辛补充道，“不会一直暗下去的。”

　　楚识月一时收声，只来得及嗯了一声，那边就挂了电话。
　　裴闻辛忙，是应该的。

　　但是她还想要要一个东西，裴渐叙的号码。

　　到傍晚的时候，楚识月发现自己低估了记忆力，有关裴渐叙的一切她还记得，号码能一字不落的背下来。

　　这个夜晚，她失眠了。
　　楚识月翻来覆去地想，裴渐叙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她还有机会么。

　　虽然很没有骨气，但楚识月清楚自己的心，她想要试一试。
　　可惜看不见，否则这时候她就想拨一个电话过去了。

　　夜晚是冲动的，白天保姆来的时候，她原本想要请她打电话的想法，一时又灰飞烟灭。
　　沉默了几天，她见到了裴闻辛。

　　包间里服务员熟悉的对待，楚识月就猜到这里是塔尖。
　　保姆把楚识月送到，就已经离开了。

　　裴闻辛扶了楚识月一把，让她坐下。

　　“不好意思啊，这次本来该渐叙陪你吃饭的，只是他今天陪新娘去试婚纱了，我这个做哥哥的先帮他道个歉。”

　　楚识月愣了一下，“婚，婚纱？”

　　“是啊，你住院那段时间他没和你说过他要结婚这件事吗？”裴闻辛笑了一下，“那你们那么长时间都在聊什么？”

　　楚识月回想了一下，裴渐叙只是握着她的手，偶尔喂她东西，没有多言语。
　　她沉浸其中，竟忘记他以前订过婚。

　　楚识月脸上的震惊藏不住，裴闻辛要想查他弟弟的事也查得到，只是不愿说出来让楚识月难堪而已。

　　“渐叙一直是家里比较宠爱的那个孩子，所以他为人温和体贴，也懂得怎么照顾别人，让别人喜欢他。这点也好，但唯独感情上有些偏差。”裴闻辛缓缓说。
　　听着裴闻辛斟酌言辞，楚识月心里好受了些，至少，他是尊重她的。

　　心里的爱意如潮水退去，她静静道:“我能跟他打个电话吗？”

　　“可以。”

　　楚识月说出了号码，裴闻辛有些惊讶她居然能记住。

　　电话一会儿就通了，楚识月屏息听着那头的声音。
　　背景很安静，一两秒后，那头传来低哑的声音:“识月。”
　　听起来，像是抽了很多烟的沙哑。

　　楚识月顿了一下，她原本的话转了个弯，轻声说:“你要结婚了。”

　　裴渐叙:“嗯。”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说在医院的时候。”
　　“补偿。”

　　楚识月吸了口气，一时没有说话。
　　那头等了一会儿，说:“还有事吗。”

　　“没了。”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响起，楚识月放下手机。

　　她心里有个念头，真好，裴渐叙要结婚了。
　　他们算是彻底分开了。彻彻底底的没机会。

　　楚识月还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想法，释然的结果是无止尽的痛苦，心脏收缩间让她几乎压抑出声。

　　“识月，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裴闻辛看出了她的难受，缓声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