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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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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诺克一个人站在夜晚的街道上,盯着阿斯塔刚刚砰地一声幻影移形的地方发呆。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下一次比赛是在什么时候”,得到答案后只点了点头。
路灯并不算亮,伊诺克不能确定阿斯塔的眼睛里是不是闪过了期待的光。但他能看见他父亲的金表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到了凌晨——无论如何,既然她愿意和他一起在外面呆到这个点儿,那么他已经赢过那个被她放了鸽子的外国记者了,对吧?
伊诺克的双手都揣在他那套圣芒戈制服的口袋里,右手里还握着刚才那个小笔记本。他一方面害怕把它弄丢,一方面又不愿意手心里出的汗把它浸湿了,因此难以确定用多大的力气握住它。他把它拿出来,借着路灯的光又看了看那个签名,又一次确认那个小写的“g”跟她以前写的不一样了。
他幻影显形在距离夏普家那所宅子有一段距离的小巷子里,因为他母亲睡觉很浅。他轻手轻脚地回到家里、回到他的卧室,犹豫了一会儿才拉开抽屉。他从最靠里的角落里把那个灰绿色的小方盒和那封信小心地取出来,信纸已经泛黄了。
他害怕他的手把它碰碎,就用魔杖把它浮在空中。他谨慎地和它保持着一些距离,好像在圣芒戈的资料室查阅一份档案。
然后他打开那个小方盒。阿斯塔没有骗他,那块表真的很精准:它的指针还在尽职尽责地走着,和他正戴着的那块的完全同步,十一年来从没停下过。
“梅林啊,真的?”瓦妮莎拿着阿斯塔在上面签过名的那页纸说,“你真的搞到了?”
要是“假的”,伊诺克想,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这问题毫无意义,所以他只点了点头,没有开口回答。要不是瓦妮莎是他的朋友,他连点头都不想点。
瓦妮莎兴高采烈地把那页纸收好,然后把裁掉了一页的小笔记本还给他。
“把你那杂志借我看一眼,”伊诺克说。他说完才发现自己刚才把小笔记本拿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没说谢谢;他思考了一阵是否需要补上,最后决定不补了。
“你现在又要看那个了?”
伊诺克没回答她,因为他知道很多时候她的话不太需要回答。瓦妮莎也不介意他语言的简略,给他翻之前那本杂志去了。
伊诺克接过那本杂志的时候德拉科正好走过来。他问:“你们俩折腾什么呢?”
“你今天来上班了?”伊诺克不痛不痒地反问了一句,没回答他的问题。这是他们俩打招呼的方式。
“嚯,”德拉科看见那本杂志还挺惊讶,“你还看这个?”
“谁没点儿突然开窍的时候呢,”瓦妮莎耸耸肩膀说,“即使对魁地奇没兴趣,漂亮姑娘还是可以看两眼的——”
伊诺克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为了看那张封面,立刻翻开杂志去找瓦妮莎之前说过的那篇采访。他以为德拉科接下来会说“嘁,她算哪门子的漂亮姑娘啊”,但德拉科没说。
“唔,格林格拉斯?”他说,“不是我说什么,不过她最好的年纪已经过去了。”
“她还是挺厉害的,”瓦妮莎说,“上次比赛她还投进了——”
“我没说她现在不行,”德拉科不算很客气地打断了她,“我是说她的职业生涯也就这样了。她今年——我想想——二十八岁,克鲁姆二十六岁就退役了。”
伊诺克本来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俩说话,毕竟他一点儿也不懂魁地奇。可是瓦妮莎突然向他扭过头来,兴奋地问道:“哎呀,伊诺克,你当时不是就在那儿看着吗?”
现在德拉科也朝他这边看过来了。真不走运,伊诺克一点儿也不想让他嘲笑自己跟前女友见了面然后发现自己混得比人家差多了之类的事。
“对,我当时是替她去救护队。”伊诺克严肃地解释道,“本来是该瓦妮莎去的。”
他好像没能像希望的那样成功把自己撇干净。他明明应该理直气壮地回答瓦妮莎说“对”的,德拉科还什么都没问呢。
“我不清楚,”于是伊诺克就又对瓦妮莎说,“就我这水平也看不出来打球技术的好坏。”
伊诺克暗自希望瓦妮莎不要问他“那你不觉得她打球的时候动作很漂亮吗”,他要是脸红起来,那就什么都藏不住了。好在瓦妮莎没问。
德拉科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没再说什么,离开了他的视野。瓦妮莎大概是觉得气氛不太对劲,也什么都没说——伊诺克怀疑她会猜到些东西,但只要她不在德拉科面前胡说八道就应该都问题不大。德拉科对他的事没兴趣,再好不过了,这就是当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的好处。
瓦妮莎冲德拉科离开的方向翻了个白眼。伊诺克耸了耸肩膀,又把视线收回到印着那篇采访的页面上。配图里有阿斯塔接受采访时的样子——她染过的头发在阳光下金灿灿的显得很张扬,回答问题时的神态却是平和谦逊的。还有一些别的图片——她往往都是微笑着,而且伊诺克认出了那枚经常出现的五芒星项链坠。
伊诺克第二次在比赛之后见到阿斯塔的时候,她没再穿上次那身衣服。她穿得比上次低调多了:短袖衬衫的圆领口不像那件背心一样大得让他害怕,衣摆掖进的短裤也比上次长了不少;这天的她显得干干净净、简简单单。那枚金属的五芒星形项链坠仍然挂在她脖子上,但过膝方跟靴换成了平底运动鞋,可能是照顾他的身高。
伊诺克不知道自己的目光会不会在她小腿上漂亮的肌肉线条那儿停留得太久了,最好没有。由于阿斯塔还没有发现他,他能确定自己会这么想不是因为不想在她面前显得没风度(当然他也确实不想)。真正的原因在于,出于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心态,他总觉得自己能意识到她现在比以前好看不少不是件好事。虽然这是个事实,连德拉科都不会否认的那种……
她今天的妆很淡,而且头顶已经露出了一截新长出来的、原本颜色的头发,但还是比以前好看不少。伊诺克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仍然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嗨……谢谢你上次的那个签名,”他一见到阿斯塔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就说,“瓦妮莎挺高兴的。”
她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她又敲了敲她黑色的魔杖,用那个混淆咒给自己做了对他俩以外的人生效的伪装。她的目光很友善,但还是看得他有点儿不自在——他也知道自己的打扮跟她站在一起不算很和谐。
他今天穿了自己最漂亮的一件开襟长袍——他的前几任女朋友们都说过他日常生活里总是穿得太规矩,但他到现在还没改过来;他不仅没改过来,今天出门之前还特意对着镜子检查了好几次,确保衬衫平平整整(他的确是会用衬衫夹的那种人)、被马甲压着下半截的领带也服服帖帖的。他前额上的头发被他左梳右梳来回折腾了半个小时,才被决定就让它们像往常一样柔顺地垂下来。
阿斯塔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有点儿害怕她会发现那道早上刚落下的伤口:他刮胡子的时候太紧张了,好在他那种比白鲜香精更高档的自制药膏还有得是。实际上他完全不必为此担心,药膏的品质高得很,他脸上漂漂亮亮的根本一点儿痕迹也没有。
“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她笑眯眯地说。
阿斯塔走到他身边,友好地——实际上是不着痕迹地,换作别人可能难以察觉——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可是伊诺克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她对自己作出的反应上,因此她柔和的目光对他来说也成了很令人紧张的了。
“呃,我下午——在圣芒戈有个会要开。”他跟着她迈开步子,随口扯了个谎,“我怕来不及换衣服,所以……”
阿斯塔半信半疑的神情让他更不自在了,好在她没停下脚步,没让他们站在原地仔细感受这份尴尬。就在他欲盖弥彰的下一句更蠢的话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她问:“你大概什么时候要走?”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其实不去也行。”
这话一说出口他就觉得离谱——他到现在都没学明白怎么说谎。他真应该从一开始就诚实一点儿,承认“我就是因为要来见你才穿得这么认真”有什么不行的?只要他走出去这一步,他们俩之间的问题至少能解决一大半。
阿斯塔不太好意思似的微微低下头,腼腆地笑了。尽管没被直接拆穿,伊诺克还是感到他脸上发起热来。
“你的新魔杖很漂亮,”他不安地说,想开启一个新话题。
“是吗?”她说着把它抽出来——那真是一支完全漆黑的魔杖。伊诺克突然想起水蓝儿的华丽的银白色的魔杖,又想到奥利凡德说过“魔杖选择巫师”,自己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他其实挺久没见到水蓝儿了,德拉科只把他俩的孩子们带出来过。
阿斯塔跟转笔似的把少说也有十三英寸的魔杖转了一圈,然后握着魔杖尖大方地把魔杖把手交给他。伊诺克下意识地接过那支魔杖,真拿到手里的时候才被吓了一跳: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个表现了相当程度的信任的举动……而他就这么理所应当接受了。他装模作样地拿着那支木棍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心虚地装作什么都没意识到。
“黑檀木的?”他假装很懂行似的问。实际上他认识的木头一共也没几种,这不是他的专业方向。
“龙心弦,十三英寸半。”阿斯塔说。
伊诺克把魔杖还给了她;她接过魔杖的时候冲他微笑了一下。
“你施咒的动作挺漂亮的。”伊诺克说。这话不知怎么的突然从他嘴里冒出来了,他自己都挺惊讶。不过感觉还不错,他想,无论如何这是句友好的实话。这作为他朝那个努力的方向迈出的第一步还算成功,只要阿斯塔别被他吓一跳——
“从你这儿得到这样的评价真让人不好意思,”阿斯塔说。她说的显然也是实话,因为她苍白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来了。
“真的,”伊诺克觉得有点儿头皮发麻,但还是说,“很标准但也很潇洒……我觉得很美。”
阿斯塔的脸更红了,但伊诺克觉得自己的脸可能还红得更厉害。真是的,他在说什么啊?
“呃,”他压着那点儿隐秘的兴奋问,“很少有人这么说吗?”
“不,”阿斯塔红着脸轻声说,“很多人这么说过。”
唔,他应该对现在的情况认识得更清楚一点儿的。这不是十一年前了。
“呃,”伊诺克又问,“那……你和你以前的男朋友们一起出去的时候也都会用这个混淆咒吗?”
这话一说出口他又觉得很后悔:这话问得真是……伊诺克觉得自己很可能是因为刚才受了点儿打击,现在脑子不太清醒。他明明可以说“和你别的朋友们”的。现在他不仅显得找不准自己的定位,还暴露出那种酸溜溜的——
“不,只是你。”阿斯塔说,没有指出他的错误,“我以为你不太喜欢被很多人看着,所以才——如果你介意的话,抱歉,我可以现在就解除它。”她轻盈地挑起魔杖尖,作势要解除那个混淆咒,动作还像他刚刚评价过的那样漂亮。
“呃,不用!”伊诺克赶紧说,“——我是说谢谢你,这样就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