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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越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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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行为是否太过亲密?吴简章清楚地看到杨略愣住了。她拿着勺子的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要不要退回来,退到她们作为朋友的安全距离。
在杨略请假的日子里,吴简章从余虹霖那里学到了同性朋友是如何相处的,同时也觉察到了某些不能被友情概括的亲密举动。
单纯地挽手臂是友情,但挽住对方手臂的时候摩挲上臂不是。
一开始余虹霖挽住吴简章的手臂时,她下意识想要抽出被挽住的手,但看迎面走来的女生互相挽着对方,有说有笑,她就迟疑了。
哪知余虹霖见杆就上,见树就爬,光是挽着吴简章不够,还伸手捏了两把吴简章的上臂。
吴简章飞快地抽出手,甩开余虹霖的时候就像在甩一颗引线烧到头的炮仗。
余虹霖没想到吴简章反应会如此激烈,但突然被大力甩开,觉得自己没有面子,咬着嘴唇和吴简章相对无言。
最后是吴简章开口打破沉默,她说:“你以后不要这样,我身上没有跳蚤,不需要挠。”
她不喜欢被人触及上臂的那种感觉——痒痒的,会让人屏住呼吸。好在杨略和吴简章不会互相挽着对方的手臂走路。
夏天的时候杨略用书本扇着风说:“这么热的天,人都要热融化了,还贴在一起,是想用对方的汗水洗澡吗?”
冬天的时候杨略对手掌哈出白气,搓着手说:“那个人为什么要把手伸到旁边的人的衣服口袋里,她没有衣服口袋吗?”
眼看勺中的冰沙融成了水,吴简章害怕它砸到桌上再溅到两人的衣服上,也害怕自己突然的喂食让杨略尴尬,决定收回递到杨略嘴边的勺子。
杨略看吴简章收手时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但直觉告诉自己,她不开心。
不就是朋友之间互相喂东西吗?她还特地拿起我的勺子喂我,我又不会吃到她的口水,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杨略横下心,微微起身前倾,握住了吴简章后撤的手腕,张嘴咬住了盛着冰的勺子。
好像紧咬着羚羊不放的鳄鱼……吴简章看着咬着勺子的杨略,想起了昨天电视放映的纪录片。
她轻轻地扯了一下勺子,杨略感受到吴简章在使力,便松开了口,带着点不好意思:“我看你要收回去了,所以一时着急。”
“是挺着急。”吴简章开心地笑了。因为过于在意溜冰磕坏的门牙,所以吴简章笑的时候不会像杨略一样露出牙齿,尽管杨略一直说完全看不出来哪里磕坏了,但她还是抿着嘴巴说门牙坏了,中间磕出了一条缝。可这一次她笑得露出了小巧的门牙,但又很快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杨略有点渴,所以她捡起落在冰碗里的勺子,舀了一勺冰水:“还好现在是放假,要是在学校里,我们早就被学生会抓住扣分了。”
吴简章疑惑的时候总喜欢歪着脑袋:“为什么?”
“食堂墙壁上不是有几个大字吗?‘禁止互相喂饭’。”杨略舀了一勺又一勺,觉得化成水的冰并不解渴,也许是太甜了。
“我们没有互相喂饭。”吴简章眼神飘移着,对上杨略目光时带着胆怯和心虚,“只有我喂了你。”
话说到这里就足够了,杨略从吴简章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丝期待,她像一只等待投喂的雏鸟。
杨略不自然地咳了几声,视线转向了桌上的冰碗。还好,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生气,气自己怎么在不知不觉中喝光了碗里的冰水。
“吃完了,没有浪费真是太好了。”杨略把勺子放回碗中的时候突然瞥到吴简章手上的勺子,迟疑了几秒,“你手上的勺子是谁的?”
吴简章下意识地想说是自己的,但她随即想到她刚才喂杨略的时候特意从碗中拿的杨略的勺子——也就是说,她手上的勺子是杨略的,而杨略手上的勺子是她的。
杨略目睹了吴简章的脸由白转红的全过程,并贴心地对她说:“我是不是挡着你吹风扇了,把你的脸都热红了。”
看着吴简章坐上了回家的班车,杨略伸手拨弄着自己的刘海,自言自语道:“害羞的时候有人比自己脸皮更薄,真是太好了——”
杨略不想被吴简章发现自己会因为“间接接吻”而害羞,但会因为看到吴简章因此害羞而开心傻笑。
吴简章回到家时天还亮着,但她的母亲,袁杭生,还是嫌弃她回家晚了。
“整天就知道去外面游荡,都不知道帮帮家里。”袁杭生正用拖把拖着客厅,她有很严重的洁癖,见不得地板上有一根头发,“真是的,在外面可以玩几个小时,但去看你哥哥的时候等我一个小时都不耐烦。”
吴简章听到后将手中的成绩单捏成了一团,换上了脱鞋便想往自己的房间走。刚起身,她又俯下身去——差点忘记把换下来的鞋子摆好。要是没有按妈妈的要求做,那就会被她抓住把柄,届时吴简章就会被无数牢骚淹没。
袁杭生看着低眉顺眼的女儿一言不发,觉得她越长越像她的亲生父亲,顿时火冒三丈:“你哑巴了?说你呢,怎么不说话?”
要说什么?妈妈说得对,我就是这样的人。如果这样回答了,袁杭生会高兴吗?可能会更生气。吴简章紧握着拳头,不想低头,但不得不说一些她爱听的话:“我可以帮妈妈做什么?”
在顺从这一点上,她还是比她爸强得多。袁杭生听到了合她心意的话,眉开眼笑:“不用,等过几天开学了,你就是高中生了,要好好学习啊。”
吴简章黯淡的眸子亮了起来,以为她要开口问自己考得怎么样,握紧成绩单的手指放轻了力道时,听到她说:“多拿点奖学金,就可以少交点学费。本硕读高中那几年花了好多钱,不过也不能怪他,是我把他逼得太紧了……但是现在我和你爸离婚了,你跟我过,还是要能省则省。你爸几个月没给过你的抚养费了,快要中秋节了,到时候你去他家里一趟。”
听到最后,好不容易亮起的眸光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吴简章沉默地点了点头,在得到她妈的允许后回到了房间里。她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后,像是泄愤一般把早就被捏成纸团的成绩单甩在地上,看着它弹进了床底。
虽然很想把它扔进垃圾桶里,但是房间里没有垃圾桶。不止是房间,这个家都没有垃圾桶。因为袁杭生有洁癖,见不得家里有垃圾。她最大的让步是允许房间里出现垃圾袋,但装着垃圾的的垃圾袋决不能在家过夜。
好想哭,却没有眼泪。吴简章闭上眼睛,身体沉重得像是驮着一头大象。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吴简章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发的消息——只有杨略一个人会给她发短信。
“吴简章,我到家了。你到家了吗?刚才忘记问你了,你哪科拿了A?”
数学,物理,还有一科是什么来着?吴简章有点记不清。没出成绩前她以为数学,物理和化学这些科目肯定拿不到A+,但看到成绩单的时候发现化学是A+,印象很深。
为了回答杨略的问题,吴简章跪在床边的地板上,伸手去摸掉在床底的纸团。纸团掉在里面的角落,吴简章伸直了手臂都够不到。她不想离开卧室到客厅去拿扫把,主要是不想看到袁杭生,她肯定会缠着自己问拿扫把干什么。
最后吴简章拿起了挂在衣柜里的衣架,凭借衣架把纸团勾了出来。在床底游了一遭的纸团上沾着灰尘和棉絮,这要是被袁杭生知道了,她肯定会气得大骂吴简章不讲卫生,睡在垃圾堆里。
可多少人会在扫地的时候清理低矮的床缝底?如果不是以近乎平躺的姿势贴着床边,那肯定无法将扫把伸进去。就算是掌控欲很强的袁杭生,也有控制不到的角落。
吴简章摊开纸团的时候看到纸张上的水滴,还在疑惑是哪里来的水珠,后知后觉地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才发现那是自己的泪珠。好想变成床底的灰尘,如果这样做能逃过妈妈的管控。但如果某一天,她将床挪开,将会看到躲藏了许久的自己,那她会勃然大怒——那算得上是在意的证明吗?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但她却没有特别伤心。吴简章看清了成绩单的内容后回复了杨略的短信:我在我的房间里。数学,物理,政治是A。
杨略的回复速度快得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时时刻刻都握着手机准备回复,吴简章才刚发过去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回复。
“你好厉害,语文竟然拿了A+。听张弘辉说这次语文拿A+的人很少。你在房间里做什么?”
吴简章想了想,要是老实回复自己在哭,她会觉得自己太娇气了,但又很想杨略,想她像上次一样用抱抱安慰自己。
她打开手机自带的符号表情,选中了“T_T”。可就在发送前一秒,袁杭生拍打着她的门,吴简章怕她查看自己的手机短信记录,便赶紧把手机往枕头底下塞,匆忙间摁到了几个按键。
杨略看到吴简章的新回复时愣住了,只有一个“T”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