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痛》獭

95、军训

　　十六岁的杨略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纵然她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看美女，但对于同性恋的认知也只停留在初中看过的百合动画上。像是魔法少女小圆，圣母在上，还有不知道能不能归类到百合分类的天才麻将少女。

　　杨略放假的时候除了对着电脑打游戏外，还会捧着巴掌大的MP4看动画。邓临路过的时候瞄到屏幕上的麻将，问：“你会打麻将？”

　　杨略摇摇头。

　　“那有什么好看的？”邓临不懂杨略在想什么。

　　杨略心想谁会专注看麻将，重点是看打牌的美少女，再好的牌也没有宫永咲和原村和好。

　　她当时还给吴简章安利魔法少女小圆，说自己都看哭了。吴简章耐着性子听杨略说着剧情，觉得她像一本分集大纲，不用自己看，杨略扯着嗓子说了半天讲完了所有剧情。

　　吴简章还记得初二的音乐考试，杨略跑上讲台上唱了魔圆的OP。众目睽睽之下，杨略捏着一页纸，大声地清唱。且不论唱得好不好，杨略能对着罗马音大胆发声，这一点让吴简章觉得很厉害。因为她一开始以为杨略是抄的中文谐音，等杨略下来的时候她接过纸张，才发现是一排英文字母，有点汉语拼音的感觉。

　　正因如此，杨略自以为是吴简章在感情方面的老师。现在吴简章突然蹦出个她不理解的字母，让她吃惊的同时又有点紧张，怕吴简章偷偷学习了什么知识超越自己。

　　不行，我不能甘拜下风。杨略从床上爬起来，踩着拖鞋就往彩票店跑。好在最近没有足球比赛，没有客人占用家里的电脑。杨略打开电脑的时候还听到邓临说她：“今天玩的时间太长了，你自己控制一下。”

　　“我查点学习资料。”杨略撒谎的时候有点忐忑，但转念一想她确实在学习，又挺直了腰杆。

　　在搜索引擎里输入：T是什么意思。

　　杨略得到的结果：
　　1.T是拉丁字母中的第20个字母；
　　2.T就是塔，包括万寿阁和无天阁，都简称T；
　　3.T代表肿瘤的分期；
　　4.T指的是金刚和罗刹，T是他们队MT的简称，Tank的意思。
　　5.踢人，把人踢出房间。

　　杨略困惑地眨了眨眼，开始思考吴简章是不是开始打游戏了，应该不会得了肿瘤，或者是想用这个字母的顺序来告诉自己某种信息？20点会发生什么吗？

　　正当杨略抠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的时候，她收到了吴简章发来的新短信。

　　“按错了。准备睡觉。”

　　原来不是加密信息啊，搞半天自己白忙活了。杨略撇了撇嘴，本来想问吴简章怎么这么早就睡觉了，她奶奶都没这么早睡，可最后却只回了一句“晚安”。

　　如果吴简章不开门，那袁杭生会一边敲门一边给她打电话，她把这种行为称之为关心，但对吴简章来说这是一种逃不开的控制。

　　她开门的时候脸上带了点情绪，袁杭生看不到女儿的笑脸，便拉下脸来：“刚才忘记问你了，你今天出门不是拿成绩的吗？考了多少分？”

　　“中考成绩是等级，不是分数。”吴简章瞥了一眼书桌上皱巴巴的成绩单，她能猜到袁杭生接下来会问什么。

　　袁杭生绕过吴简章，走到书桌前拿起了成绩单，皱起眉头：“这是成绩单？怎么皱得像猪大肠。是不是考得不好，不敢让我看到？”

　　袁杭生指着成绩单上的等级问：“这些英文字母是什么意思？”

　　吴简章解释说：“是等级，全市排名前百分之五是A+，百分之十五是A。”

　　“现在怎么净搞些花里胡哨的，本硕那时候都能知道是多少分。”袁杭生嘟囔着，但想起吴本硕当时也没考多少分，按排名来算应该是全市倒数，现在吴简章考得比他好一点。想到这里，她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一点，“那你算考得好还是不好？”

　　吴简章不咸不淡地回复：“能拿奖学金。”

　　“你这孩子。能拿奖学金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妈说呢？”袁杭生笑得脸上的褶子堆到了一起，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笑得太开心，又收起笑容垮下脸来装深沉，“哪天开学？开学前我们去趟商场，给你买几件新衣服。”

　　母亲的爱与关心都是有条件的，只有当吴简章满足了条件时，袁杭生才会戴上温柔母亲的面具。这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吗？吴简章问自己，她不明白。

　　“不用了。学校里只能穿校服，不需要其他的衣服。”

　　袁杭生没想到吴简章会拒绝，她惊讶地挑起眉毛，但很快地想到了女儿拒绝不了的事情：“那去商场买鞋总可以吧？我看你就两双鞋，下雨了鞋子湿了都不好换，鞋子沾了水要烂脚的。”

　　吴简章被说得烦了，只能点头说好，顺了袁杭生的意后才能关上房门。母亲一走，她就赶紧抓起手机准备回复杨略，却发现之前编辑的短信界面消失了，打开发件箱才发现刚才不小心碰到了发送键。

　　她给杨略发了条解释短信后就躺倒在床上，疲惫和困倦包裹着她，让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了开学注册的那天，杨略约吴简章一起去办宿舍。新的宿舍还是八人间，但是环境比之前那间好上许多，柜子材质从木头变成了铁皮。

　　宿舍和床位向来是先到先得，杨略和之前一样，选了紧挨着吴简章的下铺。

　　“你睡觉的时候不准把头对着我的脚。”杨略警告吴简章，以往二人吵架的时候吴简章老是调整睡觉的方向，本来和她头对着头，故意改成脚对着她。

　　杨略要是调整位置，头就会对着宿舍走廊的窗户。巡查宿舍的宿管和老师经常会在熄了灯之后过来，要是头朝着窗户，杨略根本没办法蒙着被子玩手机。

　　因为来得早，杨略和吴简章特意选了一个人快要满了的宿舍，目的是为了避开余虹霖。她早上有起床气，所以肯定不会早上来办宿舍。

　　杨略和吴简章的新室友都是联培班的同学，只是之前没打过什么交道，但看上去都挺面善。大家一边铺着床，一边聊着天。

　　睡在吴简章对面下铺的短发女生说：“开学好早啊，我还以为能在家里多待会呢，我爸还想让我帮家里收了谷子再来。”

　　杨略抖了抖要垫在草席下的棉垫：“因为要补课吧。”

　　“听说补课的计划取消了。”杨略听到上铺的同学说话，“提前开学是为了军训。”

　　吴简章的上铺是一个头发有点自然卷的女生，杨略记得她的名字，因为很有趣——罗思，谐音就是螺蛳。

　　罗思听到了要军训的消息后叫苦连天：“天这么热，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杨略想到了小卖部旁边的校医室：“中暑了就送到校医室？”

　　“三十多度快四十度的天气，要是中暑了肯定晕一片人。校医室那么大点地方，躺不下吧。”杨略的上铺从床上爬下来，她也是短发，只不过和另一个留着蓬松短发的女生不是一种风格，属于看起来很文静的短发。

　　“你们城里人好娇气，我在家割谷的时候从早晒到晚，也没出事啊。”蓬松短发的女生打了个哈欠，她说完后杨略才注意到她的肤色黝黑，显然是被太阳晒的。

　　“话不能这么说啊。我贫血，要我在大太阳底下傻站，我才不干。”罗思也爬了下来，她的脸带着点灰蒙蒙的黄，缺少正常人应有的红润。

　　眼看两个人正要吵起来，杨略在心里吹了声口哨，她最爱的事情就是坐山观虎斗。以前路边有人打架的时候她总想扎进去看热闹，但杨大行总会直接把她拎走：“少看点热闹，万一惹祸上身。”

　　“你们不要吵了。”吴简章被吵得脑子嗡嗡响，“现在吵这些也改变不了事实，不是吗？”

　　短发女生嘟着嘴巴：“我才没吵。”

　　罗思咂舌，走出了宿舍，扔下一句：“谁要跟她吵。”

　　好戏还没开始就谢幕了，杨略惋惜地叹了口气，被吴简章听到了，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吴简章看到杨略嬉皮笑脸地走到自己身边，忍不住说她：“你还嫌事情不够多？”

　　“只是感觉有点无聊，要是打起来了我肯定第一个阻止她们。”

　　“你光长个，不长脑子？要是打起来了老师肯定会调换宿舍，万一换进来一个不相识的人，再或者……”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你一开口我就附和，可以吗？”杨略看吴简章在理床帘，伸手帮她拿住了固定的杆子，自言自语地说，“被你一说感觉自己有点阴暗，不会是遗传的吧？”

　　吴简章理着床帘，眼睛都没抬：“可能宿舍太阴冷了，你去天井晒晒太阳。”

　　“万一我中暑了怎么办？”

　　吴简章瞥了杨略一眼，笑了笑：“娇气。”

　　第一天军训休息的空档，所有穿着军训服的学生都扎到小卖部里买水了。杨略站在人堆外，不知道该怎么挤进去，但看到有人捧着一扎水出来。

　　杨略直接对着那人的背影喊：“同学，商量一下，能不能分我两瓶。”

　　等到那人转过头来，杨略才发现是自己的熟人。

　　“张弘辉？”她知道他来了这所学校，但没想过会在这里碰上。

　　“杨略？”张弘辉捧着水，招呼道，“两瓶水而已，你自己抽吧。”

　　“谢了。”杨略摸着裤子口袋，才想起来她的零钱放在军训外套口袋里，刚才站了半天太热了，她脱下外套交给吴简章了。

　　“下次再给你钱，忘记带了。”杨略有点尴尬，不过庆幸自己主动问了问，不然到时候拿着水结账的没有钱就出糗了。

　　张弘辉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咱们兄弟俩，提什么钱不钱的。”

　　杨略自然地应着：“好的弟弟，明天能给我和吴简章带早饭吗？”

　　“杨略，你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张弘辉感叹着，“你还是那么厚颜无耻。”

　　“你也是，语文还是那么差，乱用形容。我猜你本来的意思是想说我忠厚老实？”杨略拧开矿泉水瓶盖，咕噜咕噜地喝了半瓶。

　　哨声响起，杨略和张弘辉对视了一眼，撒腿就往各自的方阵跑去，分别前还交换了一下信息。

　　杨略：“我和吴简章在1号球场的方阵。”

　　张弘辉：“知道了，我在学校主干道的方阵。下次休息了去找你们聊天。”

　　第一天的训练特别严格，只有早上那一小会儿的时间教官允许学生去小卖部买早餐，其余时间都必须待在方阵队伍里休息。

　　第二天的早餐时间，杨略在小卖部里看到了拿着烤肠的张弘辉。

　　“有没有搞错，门卫竟然不准带早餐进来。”张弘辉骂骂咧咧地将手中的烤肠递给杨略，“等到军训结束了我把早餐放书包里，看他怎么拦我。”

　　杨略没有接：“我只能吃火腿肠，小卖部的这种热狗肠我吃了会拉肚子。”

　　“你直说你想吃初中小卖部的炸火腿肠得了。”张弘辉看杨略不接，刚要往自己嘴巴里塞，突然想起了吴简章，“女神吃不吃啊？”

　　杨略：“我都不吃的东西，她会吃？”

　　张弘辉笑得贱兮兮：“不知为何，你刚才的语气像一条忠心耿耿的看门狗。‘狗都不吃的东西，怎么敢给主人吃？’就是这种感觉，你懂吧？”

　　杨略脸都要挂满黑线：“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小说吧，别整天捏造我跟吴简章，小心我告你诽谤。”

　　“你们在说什么？”

　　吴简章的声音冷不防冒出来，吓得张弘辉收起了笑容。

　　“没什么，刚才我说张弘辉是大堰河，他傻乐呢。”杨略关心吴简章，“你怎么来了？不是说等我给你带早餐吗？”

　　“教官不小心把哨子弄丢了，让各班的同学到小卖部叫人归队。”

　　吴简章扫了张弘辉一眼，挥了挥手算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带着杨略走了。

　　张弘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杨略你说谁是你保姆呢？”

　　军训的内容每天都差不多，站军姿，走正步，练习跑步和蹲下起来。每一个动作都有分解练习，杨略练正步的时候是她最痛苦的时候，教官喊停下的时候她没办法单脚保持平衡，老是晃晃悠悠的。

　　教官黑着脸问杨略：“你怎么回事？”

　　杨略还没来及说自己的脚踝缝过针，就听见班上有人窃窃私语：“怎么又是杨略啊？我看她走正步就没走稳过。”

　　“是之前那个请了很多天假的人吗？”

　　“对，听说覃甜因病请假就和她有关。”

　　“她把覃甜打进医院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杨略转头瞪了队列一眼，覃甜请病假跟她杨略有什么关系？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

　　章文萍被杨略的视线扫到，心虚的同时又有点不自在，拉低了帽檐。

　　章文萍说的？自己没惹她啊——杨略越想越气，站出了队列：“教官，我平衡性不好，申请单独加练。”

　　教官看了看杨略真诚的眼睛，点了点头：“你去那边空地上练，什么时候单脚正步站稳了什么时候归队。”

　　杨略得令就径直走向空地，其他人听到杨略申请加练后就鸦雀无声了。

　　教官清了清嗓子喊道：“有些同学，自己练不好动作，怕影响集体，就申请加练。但有些同学练不好还在队列里浑水摸鱼，别被我抓到哈。”

　　队列里的学生大气都不敢出，毕竟快到饭点了，没人想去加练，怕到时候练晚了食堂没饭了。

　　杨略站在空地上，刚抬起脚，身体就开始摇晃。都怪啤酒瓶——杨略叹了口气，拜脚踝的伤所赐，她的跳跃能力和平衡能力都很差。

　　可能站麻了就好了。杨略安慰自己，刚抬起的脚要落地时，她就会重复抬起这个动作，不知不觉腿都酸了。

　　总教官用喇叭喊着可以吃饭了，各班级的教官就宣布了解散，但杨略的教官却忘记了她还在旁边的空地加练。

　　吴简章走到杨略身边，温柔地说：“杨略，去吃饭了。”

　　杨略摇了摇头：“教官还没有跟我说我可以不练了。要是我现在去了，肯定会有人说我加练是在偷懒。”

　　“没有人会这样说你的。”吴简章的脸颊鼓起，有点生气，“如果下次她们再骂你，我就帮你骂回去。”

　　“得了吧，骂人可不是你的长项。”杨略难以想象吴简章和别人发生争执的样子，总感觉她会在骂人之前先哭出来，“你快去吃饭吧，还得麻烦你帮我带一份。”

　　吴简章知道没办法说服固执的杨略和她一起去食堂，只好说：“好，那你等我。”

　　杨略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她的头发都被汗打湿了。重复的练习动作让腿部积累了不少疲劳，正当杨略刚抬起左腿时，右腿突然抽筋了。

　　杨略一下子没站稳，整个人向后倒去。她以为自己要摔在坚硬滚烫的球场上时，却落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学妹怎么老摔倒？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小脑发育状况？”赵静凝饶有兴致地看着杨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