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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厉邵齐 ...

  •   除了逃,还是逃。
      像个物件一样被挟带私逃的永乐,只觉得自己被君平的一只手勒住,动弹不得。
      他们已经逃了不知道多久,现如今逃进了一片密林之中,前去去路虽不是好事;但后面似乎也无追兵,虽然奇怪,尚算不坏。
      君平似乎不知疲累,但永乐却不觉如此,任谁被人当做麻袋一般带着四处跑,总归是不舒服的,这跟认识多久关系多好没关系。
      于是她便一掌击向君平,君平为避开她这一下,只能将人放开。
      永乐落在地上,松了一口气,却见君平跳开三尺之遥,迟疑着拔剑而向。
      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永乐直行而去。
      “你脑门子被马踢了?”她一路走,一路问君平。
      君平状似不解。
      “还是吃错了药?”
      君平的剑歪了一些,从这个女子身上感受不到危险的气息,她身上的香味是柔软甜美的,面上带着一点笑容,却又好像在生气。
      这感觉,十分熟悉。
      永乐已经走至他身前,轻轻将剑拨开。
      “你是何人?”
      君平这样的问话,叫永乐的脸色涨红起来,复又变得铁青。
      出乎了他意料,永乐高高扬起手,君平还未明白她想作甚,就听“啪”一声,脸皮火辣辣的痛。
      这令他吃惊得连剑都落了下去。
      永乐又扬起手,这次又是一个耳光。
      君平怒了。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子,生得虽好,却不讲道理。
      永乐若再敢打他,他必定会当即还手。
      可是下一刻,却叫他更惊讶起来。
      面前的人嘤嘤地哭出声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还越哭越大声,然后忽然抱住了他的腰。
      “君平……”
      她好像与他熟识一样,可是君平不记得。
      他觉得头开始疼了起来,并不是错觉,而是真的越来越疼。
      时不时就会有这样的情况,自四年前起。
      “君平……”
      她又唤了一声,仿佛落水的小猫一样,湿漉漉的音调,教人难以讨厌。
      君平试着去碰了下她的肩,发现她一直在发抖。
      “君平,我是永乐……”
      君平按捺住头疼,道:“我知道。”
      永乐听得这句,忽然将他推开,抹了抹脸上泪痕,狐疑道:“你知道?那你为何不来找我?”
      君平道:“我是来找你的。”
      他奉了主人之命,伤苏名一,趁乱带走她,确系故意。
      永乐的脸上青白交加:“你不认得我……那谁叫你来找我?”
      莫非是厉邵齐?
      这倒有点影子了,可是为何厉邵齐不亲自来?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得箫声。
      君平面色一变,将永乐护在身后。
      “上面……”
      君平厉声抬头,永乐一看,原来是君宏。
      他长衫玉立,带着一支玉箫,笑得云淡风轻。
      这……是怎么一回事?永乐原以为他们是一伙,但见君平全神戒备,方知不是。
      “君平公子是永乐姑娘旧交,二人如今能够相见,在下亦深感宽慰……”君宏说话还是十分客气:“如今见却也见过了,敢问君平公子一句,可否将永乐姑娘交与在下?”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永乐还未说话,君平便道:“若我说不行呢?”
      君宏微微蹙眉,道:“这就不好办了,你我各为其主,都要将永乐姑娘带回去,但永乐姑娘只得一个……”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看得永乐心下生寒,以为他下一刻便会说出诸如“那不如我们将永乐姑娘劈成两半,这样便好”此类的话来。
      君平没有等他说话,只道:“废话!”说完已经抄起地上的长剑,刺向君宏。
      二人顿时缠斗起来,君宏的武器便是那支看起来精美无比的青玉箫,玉与刀相比,自是玉软刀硬,但二人比拼起来却并非如此,只听满耳的金石之声,铿镪顿挫,火光四闪,斗得十分激烈。
      永乐无法,只能站得远些,又不能跑,毕竟那是君平。
      君平的剑法辛辣,不似方才,改以右手执剑,他如今的剑法远胜当年,永乐是看得出来的,只是君宏更加不是什么简单货色,他一杆玉箫,身法飘逸,内力却十分雄厚,配以掌风,刮至地面,无不生尘。
      屏息凝生地看着,忽觉不妙。
      心下一动,便自袖笼出摸出一包粉末。
      这又不是花荫了,花荫是毒,这药却叫做御辰,名儿虽怪,却是最顶级的迷药,迎风一洒,只要被吸进去,无论对方内力有多深厚,都别想逃得过。
      这风向似乎正好,永乐立时将那粉末抛出去。
      那二人缠斗中,见此变数,齐齐挥出一掌。
      瞬时那药粉便被吹了回来,永乐吓了一跳,忙逃至树上。
      “糟糕……”忘记了习武之人那掌风。
      永乐吐了吐舌头,待要想办法,忽觉脚下树枝往下一沉,然后一柄短剑就架在了颈项上。
      剑气寒凉,缠绕内力,引得永乐气血不顺,几欲呕吐。
      “永乐姑娘,说好了要治病,怎么却走得那样快?”
      原来是姓栎的混蛋,永乐差点尖叫出声。
      听到对方的笑声中隐隐有得意,永乐道:“你究竟是谁?”
      “这倒是个好问题,不过不急……”对方笑:“君宏,既已得手,还不快快离开?”
      下方的君宏立时笑了几声。
      “那我们也走吧。”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那架在永乐脖子上并没有要移开的架势,永乐正疑惑着,忽然被身后之人宽大的袖笼掩住了口鼻。
      糟了……
      一闻便知是上等的迷香,虽有解法,可如今受制于人,挣脱不得。
      永乐极为不甘地,沉沉地闭上了眼。
      然后似觉得自己被抱入怀中,又听到隐隐的有什么东西炸开,大约是隐身弹……
      这次可真是糟糕了。
      她困倦中,也不忘苦笑。

      “君平——”
      永乐惊叫着自床上醒来的时候,外间天已经黑了,屋内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灯,永乐看自己身上,仍穿着之前的衣服,但一摸袖笼……
      果然,什么东西都没有,身上佩戴的,连带着发上珠钗,手上臂环,样样都被搜刮了去,衣袖上缀的夜明珠也半颗不剩。
      “什么玩意?竟是做贼!”
      屋内昏昏,她翻身下床去推开了窗,月光柔洒,屋内清楚了些,却更令她惊讶。
      这屋子与当年她在国师府上之时,布置得一模一样。
      床上的玲珑玉枕,桌上的金丝楠木纸镇,上书着“休教风过乱文思”几字,竟是一模一样,还有那山水玲珑笔架……全教永乐乱了心神。
      这里到底是哪里?
      自窗外看出去,两面的抄手游廊,竟也是一样的。
      可这里……怎么会是国师府?
      厉邵齐早已不是国师,她也再不是天之骄女,此生再不能那金尊玉贵的国师府中。
      可是……
      她推门而出。
      真的很像,到处都像,连园中种植的花木也是相似的,因之前未曾特意留神看过,如今看来,应该是一样没错。
      园子里,有一处石桌,桌边坐了一人,望月饮酒,对影三人。
      那白衫子,那背影,很像……
      “厉邵齐?”
      永乐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样叫出了声。
      听到她的声音,那人转过了头。
      可怖的面容摆在面前,永乐定了定心神,走过去。
      摸住那张脸,自耳下衔接处撕开……果然只是张虚伪的面皮。
      在月光底下,光洁的面容,叫人双手发抖,只是那双眼睛,仍旧是灰白的。
      “厉邵齐么?”
      对方不答。
      “厉邵……昀?”
      忽然被一只手捏住了下巴。
      “永乐……”
      这声音,平缓,温柔,像极了当年。
      永乐忽然哭起来。
      “你是厉邵齐么?”
      点头。
      “真的是?”
      还是点头。
      永乐泣不成声。
      然后便被拥进了怀中。
      永乐哭了许久,两眼痛了起来,方停住眼泪,然后将厉邵齐推开。
      “找我做什么?”
      四年了,不见他来找过自己。
      现如今,忽然出现。
      这算是对她有情么?
      看着那漂亮瞳仁里的爱意专为满当当的愤怒与怨愤,厉邵齐笑道:“治病。”
      他说得像是个寻常交情的人一般,说完,还真的伸出了一只手。
      永乐坐了下来。
      “一千两黄金。”
      “我知道。”
      “再加一斛夜明珠。”
      “自然。”
      “闭嘴。”
      永乐恶狠狠地说着,然后擒住那只手,两只手指搭上去,开始把脉。
      诊脉之道,要的是心静,可永乐的两指搭上去,转眼间似乎是被什么烫到了一般,立刻收了回去。
      半晌,又搭上另一只手,竟也是一样。
      她面上的表情,比当年为帝君诊脉还更惊惧。
      又换了一次手,永乐怒道:“你玩的什么把戏?”
      “没有把戏,正是如此……”
      “胡说八道!”永乐狠狠啐道。
      天底下,哪里会有人,站在自己面前谈笑风生,却脉息全无,彷如死尸?
      厉邵齐却不气,也不急,只慢慢拉了永乐的手,永乐挣扎一会,挣脱不开,只好任他去。
      那只手拉着她的手,落在胸口处。
      清冷的一只手,寂静的胸口。
      没有心跳。
      永乐震惊之后,思绪纷乱,最终只能叹息。
      “你是人是鬼?”
      厉邵齐笑而不答,却问:“这病,你能治么?”
      永乐也学他,笑而不答,只问:“四年不来找我,是因为这个缘故?”
      厉邵齐还是不答。
      是心虚么?还是别的什么?
      “你那个时候,知道我也在宫中么?”
      厉邵齐的眼神里闪出一丝惊异,然后是豁然。
      果然,他大约……是知道的。
      虽然那个时候,他也确实不能相救,但……
      永乐看看,桌上还有一只夜光杯,便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那酒是绛红的颜色,气味芬芳甘醇,是来自西域的葡萄酒。
      一口气喝了下去,香中带着一点酸涩。
      “我刚逃出来的时候,我想,若是你那时来找我,我一见到你,就抱着你不要放手……”
      “第二年的时候,我想,你总有许多原因,所以才不来见我,我还有耐心可以等着……”
      “第三年的时候,我想,也许那不是原因,而是借口,要来不来,原是各人的心意……”
      “到了这一年,我想,莫论是原因或者借口……相见争如不见!”
      这句说得斩钉截铁,手上用劲,那夜光杯上出现裂痕,眼泪也再落下来了。
      但是忽然却被拉起,紧紧地抱住。
      那身躯没有体温,只有一点残留在记忆中的,虚假的温暖。
      被吻住的唇,也觉得冷。
      可是为什么呢?下意识地,又反手将他抱得那样紧?
      是因这夜太黑,生出无限恐惧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厉邵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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