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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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交战，垃圾话先行。
在交换炮弹与刀斧之前，为了例行的相互通告，两军地面部队的通信波进行了同调。
据闻留涅布尔克准将提前准备了华丽的劝降词，可惜未等盛装打扮的名角粉墨登场，不按常理出牌的观众已经先声夺人了——同盟军先寇布中校的喊话，令整个频道为之一静。
“居然大言不惭‘在你们的故乡，爱人正在整顿床具，等着你们回去啊’。”舰桥上，正关注前方战事的玛丽扶额，失笑，“听起来我军反而像是劣势一方了。”
“不过是逞口舌之利罢了。”
“也不尽然，不利的战局下能够作此发言，至少此人肯定不缺乏勇气与有趣不是吗。”玛丽笑道，“这位听起来就很厉害的先寇布中校，嗯……从时间上看，是留涅布尔克准将从前的部下？”
“是的，确是奇缘。刚强如留涅布尔克准将，此刻心中也不乏慨叹吧。”克斯拉面显唏嘘之色。
与其说是奇缘，不如说是某种意义上的必然。玛丽心想。
自伊谢尔伦要塞建成之日起，银河帝国与自由行星同盟之间的战争，便始终围绕要塞及回廊周边展开。
因此，只要是军人，就必会被配属于此。
也因此，只要都活在战场上，就必然会在此相遇。
这一点，于她而言，也是一样。
玛丽端正地坐着，微微出神。
她于自由行星同盟的绝大部分时光在社会福利机构度过。
不论时代如何变化，社会福利机构的生活都绝对无法用愉快和有趣来形容。即使心大如她，也实在无法欺骗自己对同盟会有什么特别的认同感或者归属感。至于国防军事学校的免费学习生涯，在作为服兵役的普通军人被俘虏的那一刻，她自认也已经还清了。
如果说在炮火指向之处，还有什么能够牵动她心神的，唯有那几个有限的名字而已。
并不期待重逢，不，可能还是期待的吧。
玛丽的走神，仅仅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因此，即使是时刻关注着她的克斯拉，也没有察觉。否则以他的敏锐，必然能够立刻恍然，并可能为之而感到歉意吧。而此刻，他只是尽忠职守地注视着主荧幕——
“阁下，他们来了。”
玛丽抬起头，荧幕上显示出来的一大片气势汹汹的光点，昭示着应邀而来的尊贵客人终于隆重登场。
正如她所料，同盟军基地发出了求援信号。
此时，接到求援信号，将信将疑地赶到这一宙域的同盟军第五舰队，已经可以从太空中轻易地识别在凡佛利特4＝2地表一隅闪耀的火光。
“发现敌军。通讯识别，是帝国军的格林美尔斯豪简舰队！”
听到报告，第五舰队指挥官亚历山大比克古中将，大大地啧了一声：“格林美尔斯豪简舰队啊，之前让第十二舰队的波罗汀中将狠狠吃了苦头的就是他们吧。”
“波罗汀中将并非庸才，只能说对手必然是良将了。”满头白发的老年提督笃定地道。
善战的敌人一夜之间变得蹩脚，这个可能性有多大呢？他皱着眉头看着荧幕，已识别出帝国军舰队的旗舰，仍停留在凡佛利特4＝2的地面上未升空。
“所以，是陷阱吧。”参谋长蒙夏尔曼少将斩钉截铁地道。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即使是陷阱也得先闯闯看了，什么都没干就被吓跑可不是我的风格。最重要的是，总不能置地面上正在奋战的战友于不顾。” 比克古苦笑着与副官对视一眼。
“这是堂堂的阳谋啊。”
命令宇宙舰队在战斗宙域做地上驻留，本是帝国军指挥部门在战略上的大过失。而制造出对手不得不应战的局势，引导敌方进入预设战场，将战局导入己方节奏，则是玛丽用兵手腕与战略眼光均远超上官与同僚的明证。
注视着荧幕上同盟军的动向，她无声地笑了。
“司令官通告全体地上行动人员。”
几乎在战斗打响的同时，来自舰队最高权限的通告回荡在帝国军陆战队的通讯回路中，因为通信波的同调，亦为同盟军的基地防御人员所接收到。
“无需担忧天上的敌人，请安心去立下自己的武勋吧。我的战士们，英勇的诸君啊，期待尔等的胜利归来。”
清澈平和的女声自战斗服的头部装置中传来，仿佛说话者就在身边，莱因哈特抬起头，回望身后的无垠天空。
太空部队已经接战。
从地面上看，无数的光点布满黑暗的天幕，交叉编织的一道道火线穿过宇宙深渊，勾连起生与死的链接，描绘成壮丽而残酷的画面。
顺着他的视线，齐格飞也望向天空，“玛丽小姐的话，不需要过于担心呢。”
两人周围，同盟军已经被清空一片。
“我并不担心她，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干劲了。”莱因哈特回过头，让挚友看到了他眼眸中升腾起的锐利光芒，“即使在此刻，我依然认为比起太空战，地面战斗有些无趣了。但无功而返被这家伙笑话，那可不行。”
“好难得，所以说，战场上来自美丽女性的鼓舞果然会让人热血沸腾吧，甚至连莱因哈特大人亦不能免俗，哈哈。”
“在嘲笑我之前，不如看看自己，吉尔菲艾斯。你不也是干劲十足吗？”
“哈哈，您说的对。不过在这种时候依然考虑到了部下的心情，作为上官，实在是十分温柔了。”
“……不，是天真的过了头了。”
“呵，您会讨厌这种性格吗？”
“你知道的，吉尔菲艾斯，”他轻笑一声，“当然——不会。”
比起为了皇帝、为了帝国之类的遥远口号，来自卓有人望的女性长官的激励，显然更能满足绝大部分男性的骑士情节。帝国军方固然是士气大振，对毫无准备的同盟军地面部队来说，敌方司令官是女人的事实，则造成了出乎意料的精神打击。
特别对某部分战斗编队，追加了使其哇哇大叫的强力效果。
“喂，喂，这就有些过分了。忠诚正直如我，被秃头大伯使唤，留涅布尔克那个叛徒却能在美丽的女上司手下做事。幸运女神难道会更加偏爱没有体力的男人吗？”先寇布愤愤不平地对着手下作有颜色意味的抱怨。
“不一定是美女吧，中校。”副手林滋中尉认真调试手中的枪支，随口宽解他，“是个丑八怪也说不定。”
“你们知道什么。”说起女性的话题，先寇布立刻换上可以唬人的认真表情，“根据我的经验，这个声音的主人肯定是一位年轻美丽的女士。”
明明是毫无根据的武断判断，一旦出自有着“在没有战斗的夜里，从未独睡过”传闻的先寇布中校之口，就像包裹上了一层可信度的糖霜，立刻为周围的人所接受了。
“可恶，太羡慕了。你不会为此而抛弃我们吧，代连队长。”部下们开玩笑地鼓噪起来。考虑到中校的风评，不能说其中没有认真的成分。
毕竟“蔷薇骑士”的前代连队长中，半数以上都叛逃帝国了，这是一只有着“优秀传统”的光荣队伍喔。
“安心好了，我像是会为了一棵树而抛弃这边的广大森林的人吗？打起精神来，让我们把对面那些为美丽的贵族小姐服务的幸福家伙们统统送上天去！”
在部下们的轰然响应中，先寇布看了一眼太空。
以女性之身，执掌一支大舰队啊……怎么看都是糟糕的对手，希望太空中的友军不会因此而大意吧。
而作为被地面部队寄予厚望的友军，并没有丝毫大意的比克古中将，已经有几分焦头烂额的感觉了。
交战之初，他便明白了对手选择此处作为战场的理由。
凡佛利特4=2的宙域，作为舰队战的地点，实在是过于狭窄了。
以敌军舰队本队为目标，同时救援地面战斗人员的作战计划，带领第五舰队突入凡佛利特4=2的轨道后却发现在这里，兵力完全无法展开。而帝国军预设的太空中的分舰队，与布置精妙的太空雷阵及火力点一起，对第五舰队形成了火力压制。
更加糟糕的是，接到比克古中将传讯，雪耻心切的波罗汀中将亦已率军赶到。
两个舰队均进入凡佛利特4=2宙域的结果，就是同盟军方不但未因兵力的数量优势占到便宜，反而因为舰队相互拥堵，落于下风。
这一时间，两军总指挥部几乎同时反应了过来，双方的舰队都在向凡佛利特4=2移动。
而玛丽的战术构想，便是基于凡佛利特4=2宙域狭窄的地利环境，构建茶杯状的包围局面，即以格林美尔斯豪简舰队作为杯底，其他增援的帝国舰队作为杯盖，一举达成歼灭战。
战局发展至此，经验丰富的比克古中将大致洞悉了对手的意图。“现在我军有两个选择。”他对副官说，“一是全力向前进攻，击破格林美尔斯豪简舰队，联合友军对帝国军形成反包围；二是全力反向撤退，趁帝国军包围圈尚未完全尝试突围。”
是的，玛丽这一战术的另一大要点，是格林美尔斯豪简舰队是否能够作一个足够坚硬的杯底。
“进攻是追求胜利之路，撤退是减少损失之路，您倾向于哪个选择呢？” 蒙夏尔曼少将严肃地问。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不眨眼地注视着荧幕上变换的战局，比克古中将苦笑着说，“真是滴水不漏的指挥，简直令人不寒而栗。面对这样的对手，在其选定的战场，按其选定的方式决战，是嫌死得不够快吧。请为我联系波罗汀中将。”
“明白了。另外，我认为您的选择是对的，提督。”
同盟军舰队的变化，玛丽第一时间察觉，并当即作出判断：“出人意料的果断啊，敌方指挥官。要撤退了吗？”
“我军其他舰队尚未全部就位，接下来如何行动呢，阁下？”克斯拉问道。
全区域通讯障碍的情况下，格林美尔斯豪简舰队同样未能与友军取得及时联系。
但玛丽考虑的是整体战局的联动性。
同盟军大舰队的移动，即使考虑时差，也不可避免地会被帝国方面观测到，并引动帝国军向这一宙域移动。
在此情况下，米克贝尔加元帅如果尚不能根据战局，布置舰队行动，那就不是能力平庸，而是无能了。
不过她还是高估了指挥部的反应速度。
“总指挥部如果早三小时行动，就可以先行击溃叛军第五舰队、第十二舰队，然后对剩余舰队实施各个击破。如果早一小时行动，可以形成完全的包围圈，将陆续到来的叛军部队全部歼灭。至于现在么……”说到这里，沉稳如克斯拉都不禁吐露微词，“这场战役若是由您指挥，早就可以以我军的完全胜利结束战斗了。”
“不可以过于贪心，克斯拉。”玛丽不为所动地笑了起来，“战场上苛求完美的结果，可是很容易掉落对手的陷阱的。”
“您的意思是？”
“结果虽不必苛求，但看着对方轻松撤退就是渎职的罪行了。”玛丽不易为人所觉地叹了口气，“立刻召回地面部队，舰队本队准备升空，开始追击作战。”
“遵命，阁下。”克斯拉心悦诚服地道。
“此战已经胜利了，克斯拉。”
她看着荧幕，轻声道。
宇宙历七九四年，帝国历四八五年爆发的凡佛利特星域会战的后半段，同盟军方面虽依靠比克古和波罗汀两位提督的拼死突围，在帝国舰队合围之前撤退出部分舰队，但最终仍有近半数的舰队被帝国军留下。
随着此战，导演这一切的银河帝国格林美尔斯豪简中将，不，应该是格林美尔斯豪简上将之名，也为同盟军方面所知。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