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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不知命 ...

  •   九 不知命

      “——逍儿!”
      九娘抱住廷逍倒下去的身躯,震惊得面色惨白,站也站不住。琴绯抚了琵琶,狠狠一笑:
      “老夫人,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啊——小女子心肠软,说不定还乐意送老夫人去黄泉路上与大公子还有三公子为伴呢!”
      “你……谦华……你把谦华他怎么了?!”九娘攥紧了拳头,怒斥道。
      “想必也已经丧命了,至于四公子,我自会好好照顾他,”琴绯哈哈大笑起来,“——对了,您还有一位公子是不是?说不定已经在奈何桥等您好半天了!”
      “——那可就让姑娘失望了。”
      琴绯忽然听的身后有人说话,一转身,竟是刚才倒下去的岳廷逍!再回头一看,九娘抱着的竟只是件外袍。
      岳廷逍仍旧温文尔雅地笑,看了九娘:
      “娘请放心,弟弟们都还安好,至于二弟,有我八师傅在呢。”
      “——障眼法?”琴绯切齿,定了定神,香袖一甩,无数银芒毒针便从她袖间如暴雨般飞向廷逍。廷逍娴熟地画了个智拳印(右注),稳稳喝了一个字:
      “——烈!”
      只听那印中破开一个如同氤氲震动的重击声,成百上千的毒针竟全被震飞,琴绯连忙轻轻一跃上了屋檐,只见那毒针所落之处,花草皆枯,土石尽裂。
      “——好毒。”廷逍看了琴绯,嘴角略挑一丝冷笑,不知是说那针,还是说那人。
      “——好个夫子。”琴绯仍抱了琵琶,媚态不减。
      廷逍作了一揖:“不知我们兄弟几个何处冒犯了姑娘,竟至如此赶尽杀绝?”
      “——就因为你们是四个人,最小的一个还是绝世美人,就犯了我家主子最大的忌讳。”
      “……莫非姑娘是指容氏四奇?”廷逍淡淡一笑,“那倒是误会了,四奇出山之时我等还是黄口小儿,岚衣更未及龆年(右注),怎可能与姑娘的主人结下恩怨?”
      “容家的人个个狡猾,又身怀奇技,不能不多加警惕。”琴绯冷冷地站起来,“光是凭夫子这般出人意表的神通之术,就让人怀疑了。”
      “在下的所谓神通之术,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把戏,倒是姑娘的易容术,看不出丝毫破绽,不知是师从于何人?”
      “那自然是……”
      琴绯正想回话,忽然惊觉那岳廷逍是在拖延时间,明明她依计分开了这四人,岳定彦没有解药是必死无疑的,岳岚衣也被抓住,就是那据说是丐帮恒老头子指定的继承人岳谦华,现在也应该被魑鬼那个恐怖的家伙一刀砍死了——莫非还有什么救兵么?
      “——不愧是教书的,临死前废话还这么多!”琴绯发了狠,操起琵琶,一手扣弦一手拨弦,她手指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伴着珠落玉盘刀出铁鞘般的琵琶乐声,无数银丝嘶啸着如同蛛蛛网一样缠结满整个庭院,交错相织,寒光闪烁,煞是惊人:
      “只要你一动,那丝必会割光你的手指头,我看你还拿什么来结印!”
      廷逍略微皱眉,仍是气定神闲,纹丝不动,却一字一顿道:
      “艮上,乾下,大畜——破!”(右注)
      琴绯闻之大惊:这正是银丝网阵的阵眼!只听一声金属断裂的锐响,整个网阵一瞬间就崩碎了,银丝都弹回琴绯的琵琶里,丝尾一甩还在她手上划出几道血痕,恨得她牙痒痒:
      “——好你个岳廷逍!不,你必定就是那‘黄粱’!”
      能如此轻易就破了此阵,而且破阵眼时竟没有画印就断了那比钢刃还锋利的银丝,除了四奇之一的“黄粱”容青枫外,还能有谁?
      “廷逍可不敢冒充四奇,只不过布阵破阵这些易经八卦的玩意儿,在下和三弟时常切磋,”廷逍略微一笑,“再说姑娘选的地方也好,这个院子乃是岳家的地方,连姑娘脚下的瓦片,在下也是结过印的。”
      “你……”琴绯连忙跳起来,却发现双脚居然被牢牢缚在了那瓦片上,丝毫动弹不得。
      “姑娘得罪了。”廷逍略一躬身,忙走向坐在地上抱着外袍发呆的九娘,“——娘,你没事吧?”
      “……下次你再这么吓唬娘,娘绝对不放过你……”九娘一边余悸未消地喃喃自语,一边竭力抓了廷逍袖襟站起来,看着房檐上恼羞成怒的琴绯:
      “姑娘……你是为了杀容家的人,才袭击我的儿子们么?”
      “看来是我们弄错了,至少我知道那些姓容的,杀起敌人从不留情,哪会像你们这么婆妈?”琴绯哼了一声,抱起琵琶慢慢将断了的弦续上,“——而且,还这么好心把琵琶给我留着,简直是找死!”
      “……说的也是,可是我们也抢不了啊,你说对么逍儿?”九娘叹了口气,看向廷逍,廷逍无奈地点点头。虽说他是长兄,也会神通术,可武功却是家里最糟糕的,以前遇见土匪盗贼什么的,他和九娘都是被三个弟弟保护的对象:
      “所以,娘,咱们还是赶快跑吧,那符咒也就能镇她一柱香的时间。”
      “跑?你们跑得掉么?”琴绯冷笑道,作起一个拨弦的手势,看来弦已续好:
      “——夫子神通广大,竟不知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
      廷逍护好了九娘,并不动,只对那琴绯温雅一笑:
      “——未知生,焉知死?”

      谦华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右腹部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好不容易睁开眼一看,自己竟被七八个乞丐护着躲在一间破庙里。那几个人中其中一个他还有些印象,就是前日找上门的齐长老。
      “——三公子醒了么?”一名老叫花子见他睁了眼,连忙唤道。谦华略略点点头,无奈喉咙又干又涩说不出话来,低头一看疼痛的地方,是条如蛇一般弯曲的深深刀创,伤口已经撒了金创药,被草草包扎好。
      这下脑子总算清醒了:他遇见了魑鬼——尽管已经过了许多年,尽管那男子似乎已经不认得长大后的他了,但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年那男子只一刀,就将曾经不可一世的父亲劈成两段时的神情,就如今天攻击他时那种表情一模一样。
      看来是被丐帮的人救了条性命啊!他接过老叫花子送来的破碗,喝了几口水,拱手谢道:
      “各位的救命之恩,岳谦华没齿难忘……”
      “三公子不必多礼,这也是恒老帮主的吩咐,”齐长老回了一礼,“倒是让三公子受惊了,若公子真不会武功,恐怕待我等赶到,那魑鬼也已经下了毒手。”
      “……欺瞒各位是谦华的过错,但事出有因,望各位谅解……”谦华缓了缓气,急切地问道:
      “——齐长老,在下的家人现在何处?是否安全?”
      “这……”齐长老面露难色,“不瞒公子,事出突然,我等并没来得及派人保护公子的家眷,而且那魑鬼没有要得您的性命,恐怕不会就此甘休,所以……”
      “——我的性命算不得什么,但是家母要有个万一,我怎么向家里人交代!”谦华挣扎着要起来,谁知刚一动,腹部的伤口便喷溅出汩汩鲜血来,那几个丐帮弟子连忙拦住他:
      “三公子,您这伤可不轻,千万不要乱动啊!”
      “放开!你们……”
      “公子,您这条命可是用我丐帮十余条弟子的性命换来的!如果就这么草率出去被魑鬼发现了,那些死掉的弟子算什么?!”齐长老声如洪钟,如雷贯耳,倒起了作用,谦华愣了一愣,微抿下唇,没再挣扎,却是要跪下去:
      “……那谦华斗胆再请求长老去清风楼一趟——家兄和家母是真的不会武功,若真出了事,那谦华怎么有脸再活在这世上?”
      齐长老连忙扶起谦华,赤红的胡须略微一抖:“公子倒是折杀老夫了,其实事情至此田地,我丐帮也要负上责任——那日恒帮主临终时,那魑鬼也在场,当时情急,恒老当着他面说出公子的名字,才会让鬼门找寻至这里……”
      谦华一愣:“……那鬼门是冲着我来的?”
      “恐怕还有公子的二哥,‘定江一剑’岳定彦,令兄在江南一带也是大名鼎鼎的少侠,曾单枪匹马将英子山百来号山贼一网打尽……”刚才那名老叫花子像是丐帮的万事通,“近几年鬼门频频暗杀武林各大帮派的领袖和江湖上的大侠,只要稍有锋芒,皆惨遭毒手,连当年的武林七大高手都死了大半,据说是为了削弱武林正派的力量,好破坏断剑之盟,重新称霸江湖……”
      “……我明白了,”谦华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过就为了杀我和二哥这种小人物,竟出动了魑鬼魍鬼,也着实小题大做了……”
      “我丐帮的未来帮主,自然配得上魑鬼的青铜螭龙刀。”老叫花子吹了吹油腻腻的胡须,有些不服气地纠正道。
      “——依老夫所见,鬼门目标并不在令堂,请公子少安毋躁,老夫这就去探一探。”说罢,齐长老略一躬身,便迅速出了破庙。
      ——不愧是丐帮的赤狮子齐半铁,干净利落地很。谦华暗暗赞叹,理了理思绪,不禁有些担心——先前信儿收了消息,连岚衣也被抓走了,而且对方还是个使法术的高手,莫非也是鬼门的人干的?连二哥武功那么好都生死未卜,要不是丐帮来得及时,怕他也早死在魑鬼刀下了……
      ……魑鬼……
      “——哎呀,坏了!”谦华一拍大腿,动作有点猛,动了伤口,疼得他连抽几口冷气。
      ——要是娘被那魑鬼认出来,这麻烦可就大了!
      “……三公子?”
      “——那魑鬼在什么地方?我们又在哪里?”
      “魑鬼应该还在城里,我们带您走的小路,先出城了。”
      “——有没有办法把他引出城来?”
      “……公子,我们怎么不明白您的意思?”这岳三公子该不是想找死吧?
      “……在下怕他待在城里,对无辜百姓大开杀戒,要挟我们。”
      ——照鬼门的一向行径,这也不无可能。丐帮帮众一听大惊,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谦华见状心中暗喜,他的目的就是要把魑鬼赶出城,顺便自己回去看看娘的情况,没想到丐帮竟这么容易就相信了他的鬼话。其实那魑鬼的性格和二哥有些相似,从不拐弯抹角,虽是为虎作伥,却是个很耿直的真恶人,自然不屑于那些卑鄙的下三滥手段——而他这样胡诌,也不过是奸商本色罢了。
      谦华清清嗓子,摆出一张大义凌然且深思熟虑的脸:
      “在下倒是有一计,应该能保得万全……”
      “——嗯嗯,快说快说。”
      围成一圈聚精会神听他说话的乞丐后面,忽然传出一个略显突兀却十分认真的声音。
      “——娘!?”
      谦华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受了刀伤,神志不清发了白日梦,定睛一看,正是九娘——虽然她灰头土脸披头散发(难怪混在乞丐里也没马上看出来),花容月貌着实掩了几分,但那双清明而笑意盈然的眼眸却是假不了的:
      “娘……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们没事吗?大哥他……”
      九娘一听,鼻子一酸,扑到谦华面前埋头就开始哭,哭得谦华手足无措,吓了一跳的丐帮弟子更是手忙脚乱,一个个慌忙劝道:
      “老夫人!老夫人您别伤心,您慢慢说……”
      “怎么能不伤心啊……”九娘哭得嗝了一下,揪住谦华松松垮垮的褥袍抹眼泪:
      “——你那媳妇,竟然这么凶,连我这当婆婆的都管不了,你可怎么管的了啊……”
      “……重点不是那个……”谦华偷眼瞥了瞥听得一愣一愣的丐帮弟子,无奈地笑了笑,“你们逃出了便好——大哥呢?”
      “你大哥土遁术还不到家,遁了半截不知道飞哪里去了……”九娘正说着,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把拉开谦华的衣襟,露出他血迹斑斑的腹部伤口来:
      “——你受伤了?!是谁伤的你?!”
      “娘……”谦华吃了一惊,脸颊飞起抹绯红来,连忙推开九娘的手,“不碍事的,丐帮的英雄们把孩儿救了……”
      “这刀口……”九娘自然不理会他的尴尬,伏下身子仔细凑近了看,手扶住谦华的小臂,青丝袅袅垂在他的腿上,这架势让丐帮众人看得大气也不敢出。
      “娘……”
      “是冯疑?”
      九娘怔怔地一抬头:
      “——是魑鬼冯疑?他……还活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不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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