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对我情根深种》七境

12、香艳故事

　　乘云驾鸾入仙阙，云极镇是入阙雍阁的必经之路。

　　此处原本是一座荒野小村，因仙盟大会十年举行一次，玄门百家入阙雍阁，需在此落脚，才发展成今天的繁华规模。

　　御剑飞行至云极镇上空，目之所及是一片墨色，起初仅仅是一个小亮点，犹如微尘，而后那光亮扩大，蔓延至每个角落，成了一片灯火辉煌、纵横交错的美景。——好一个火树银花不夜天！

　　众人进了城，直奔最热闹的云极夜市，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呼唤声、嬉闹声、吆喝声融成一片，好不热闹。席砚从苏醒之时便在鹞山，除去那一次并“不作数”的行程，他并没有从未来过凡间，他几次都被路边的新鲜玩意儿迷了眼，所幸师兄们没将他落下。

　　“师弟，这边。”在人群的拥挤中，一行人到了城中最大的酒楼彩蝶楼。

　　今夜正值三月一次的祈福灯节，彩蝶楼前摆满了花灯，花灯下面挂着灯谜，猜中灯谜即可上彩蝶楼的二楼包间。仙盟大会期间，只有十大世家可以在二楼落脚，这算作一个好的彩头。

　　席砚对猜灯谜并不在行，还是其余几人商量了老半天，才依稀猜到了一条灯谜的答案，然而当他伸手去揭字条时，另一双净白的手也伸向了同一处。

　　“——怎么是你！”对方惊道。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江瑛身边的小跟班赵棠，席砚再一看，不仅仅是赵棠，江瑛为首的那一群人也都在彩蝶楼前，不过他们站得稍微远些，所以方才注意到。

　　那几人以为赵棠被欺负了，远远地就撸起袖子，一脸不爽，气势汹汹地走来。

　　席砚这边几人以前对江瑛还有所忌惮，然而自从席砚打败江瑛后，他们也不由得硬气了许多。

　　火花擦过，两伙人很不对付，已经有了打起来的趋势。席砚却无心注意，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阴影处的江瑛。

　　只见江瑛呆呆地站在那里，对眼前的事情充耳不闻，眼睛里些许迷茫懵懂，丢了魂一般。

　　江瑛的视线直勾勾地看向一处，席砚顺着看去，只见花灯下一个粉红罗衫女子。

　　那女子站在席砚斜前方一米远的位置，她手里撑着一把艳红色的油纸伞，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裸露的雪白柳肩，以及朱色的唇。一双肉嘟嘟的唇极其性感，不难想象女子绝美的容貌。

　　“师兄，别打了。”席砚拍拍其中一人的肩膀，朝着江瑛的方向走去。

　　凭什么你说不打就打了？赵棠那几人原本心里还十分不服气，然而随着席砚朝江瑛走去，他们的视线也被牵引。

　　“喂！”席砚眉毛微皱，挡住江瑛的视线，他在那人肩上一拍，片刻，江瑛懵懂的眼神终于透出一丝光亮，他只觉得灵堂一片清明，如梦初醒般。

　　“我怎么在这，我不是在……”他说了一半，对上席砚的眼神，便堪堪止住。

　　“你怎么在这？”江瑛皱着眉反问，脸上露出一副极其不爽的表情。

　　“真是晦气。”他白了一眼，推开席砚朝同行的几人走去，何师兄那几人还想帮席砚出头，然而见席砚没有反应，他们也没再出手。

　　何师兄打圆场道：“都是阁中弟子，影响不好，影响不好。”这才就此作罢。

　　席砚转身望向花灯下，却发现那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走过去，只闻到一股香粉气味，甜腻到令人作呕，却颇为熟悉。

　　“师弟，我们进去吧！”那几人已经重新解开了灯谜，席砚点点头。

　　小厮引众人上了二楼的隔间，雕梁的房顶，花纹精致的长毯，和橘色的烛火，这室内的摆设颇为精致。

　　几人坐下，美酒美食随即被相继呈上，觥筹交错间，便开始了闲谈。

　　“你们听说没，那位风护法从鹞山回来了。”

　　另一人惊愕道：“回来了？怎么可能？阁主不是命令他随十大世家驻守鹞山，非要事不得擅自回来吗？”

　　十大世家驻守鹞山，席砚是知道的。多年前，他刚创造万鬼阵的时候，险些用这阵法将鹞山封印连根拔起，虽然有水云镜查看，但阙雍阁到底路途遥远，险些来不及阻止，酿成一场大祸。

　　原本还有狂妄之徒传言席砚这位魔尊不堪一战，虚有其名，自那一战，他在整个修仙界，如雷贯耳，名声远扬——当然都是恶名。

　　不过也是自那时起，有了十大世家驻守鹞山的惯例。

　　席砚想起那日在药庐前见到的少年，问：“你们说的那位风护法，是不是和风林长得很像。”

　　“没错，”一人点头道，“他们是兄弟。”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热烈的喝彩，众人应声出门，只见一楼的空台走来一人。

　　他长袍马褂，手握一块方正醒木，立于桌前，醒木一拍，只听那人道：“上回书说道，阁主在江洲城与那魔尊席砚大战三百回合……”

　　席砚一怔，心说，这是什么情况？他望向一边，却看见师兄们脸上心驰神往的表情。

　　“师弟你不知道？”一人问。

　　席砚摇摇头。

　　那人又道：“这是凡间的说书先生，讲的是修界的奇人异事，今天赶巧，说的正是我们阁主江洲城平乱的故事。”

　　入阙雍阁的弟子，无不是心怀济世之心，只是他们入门晚，无缘目睹阁主当年的英姿。看着他们倾慕向往的眼神，席砚却不以为意。

　　因为他只肖一听，便知道这故事定然是编的。——毕竟，他真身连鹞山都没出过，哪来的江洲城一战？

　　果然，听了片刻，一人疑惑道：“今天的故事好像不太对？”

　　另一人：“是啊，我记得往常都没有我们阁主受伤。”

　　席砚却心道，故事里，本尊肩甲武器都碎了，更是直接赤膊上阵，那阙千山吐口血还算受伤?

　　下一秒，却听那说书人道：“当是时，两人战得赤血染黄沙，却不慎同被那夜交藤所伤，一同跌至悬棺谷底，两人纵有那千般无奈，万般无奈也抵不过那毒草的药效，只得……”

　　噗——

　　几人不由得同时喷出一口酒，席砚更是直接被呛得咳嗽起来。

　　“他……他说什么？”众人眼神中都是恍然，只听那故事说得越来越香艳，越来越入骨，说到关键之时，下面的人群更是直接爆出一片喝彩，呼喊声震天。

　　席砚猛然起身，握紧拳头，却被何师兄拉住。

　　何师兄道：“师弟，我知你看见自己的师尊被人污蔑不悦，但阁中弟子在外不得随意惹事。更何况，这……”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何况这镇中百姓喜闻乐见，我们不妨……不妨、就入乡随俗。”

　　师尊什么师尊！入乡随俗，俗你个头！

　　席砚这下彻底怒了，他直接翻身下楼，准备叫那说书先生立刻闭嘴，却被一个白色的身影捷足先登。

　　“我们阁主是什么人，魔族都是些什么狗东西！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乱编纂我们阁主的故事。”江瑛一拳打在说书先生胸口，那说书先生到底是凡胎□□，哪经得住这一下，只听他“啊”了一声，便嘴角吐血，晕倒在地。然而江瑛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的拳头高高举起，带动得肩胛骨也向外翻转。

　　这一下若是打下去，说书先生十有八九会一命呜呼。

　　“杀人啦！山上下来的修士杀人！”大堂里的人惊叫着，一哄而散。

　　“不行！得赶紧阻止他，不然要出大事！”何师兄说完，拽着席砚翻身上前，他虽不愿，但看在何师兄的面子上，却也没有拒绝。

　　说是急那时快，何师兄一把挡在说书先生身前，哐——，江瑛的拳头直直打在何师兄背部，也不知道他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何师兄当即也吐出一口鲜血。

　　方才江瑛骂魔族的时候，席砚都没有生气，然而看见何师兄吐血，他当即脸就黑了。——席砚脾气确实暴躁，但他也异常护短，也正因如此，魔族虽然畏惧他的爆脾气，却也对他心甘情愿地臣服，当然，被护法捅了刀子一事，要另当别算。

　　席砚摆出攻击的姿势，准备好好打上一架，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然而正面对上江瑛之时，他却发现不对劲。

　　江瑛眼眶通红，嗓子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歇斯底里，声带撕裂一般，整个人如同被什么蛊惑。

　　忽然间，席砚瞥到江瑛额角沾了一朵六瓣梅花。

　　烛火下，微不可见的反光从梅花牵出，那是一条极细的丝线，席砚顺着丝线看去，却对上二楼楼梯口，一张笑盈盈的绝美面庞。

　　——正是方才粉红罗衫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