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尽》妖梦铃

63、殉情

　　“你喜欢我吗？”
　　“什么？”
　　“你回答不了我这个问题吗？”
　　“不是，你在这里做什么？这样很危险，快点回来。”
　　任昭衍坐在天台的围栏上，大风将他的头发吹了起来，略显单薄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能消失在这里。
　　穆少恭很怕他一不小心没坐稳掉下去，心都吊了起来偏偏处在危险中心的那人却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抬头看着远方的黑暗，目光里竟然还有憧憬和向往。
　　怎么可以对这样危险的景色产生憧憬？这是不对的啊。
　　“为什么不回答？你不喜欢我？”任昭衍转头看他，无辜的眼睛眨了眨，那双眼睛里藏着困惑“你其实不喜欢我的对吗？”
　　说完男孩眼里的光黯淡下去，他似乎在难过。
　　“喜欢。”
　　“你犹豫了。”任昭衍听到他的回答并没有开心起来，反而更加低落“你在骗我？”
　　“我没有。”穆少恭生怕再刺激到他，赶紧跟在他的话后面接“我没骗你，你需要什么证明我也可以给，只要你从那里下来，昭衍，你回来！”
　　任昭衍从来都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想一出是一出，穆少恭不知道他整这一出是想做什么，但是按照他的性格来看，真跳下去也不是不可能，穆少恭不敢赌。
　　“有人跟我说，喜欢不是爱，那我重新问一次，你爱我吗？”
　　“……”到底是谁跟他说了那么多废话？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去参加辩论赛，跑到他面前来叨什么？
　　“爱。”不管是谁跟他说了这些，现在安抚好任昭衍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事。
　　“你知道吗？”任昭衍像是在跟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是一个很糟糕的人，他们都说谁跟我凑到一块，一定是他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注定要被我折磨……”
　　“谁跟你说的这些混账话。”穆少恭赶紧打断了他“你别信他，做好你自己就行，在我眼睛里你这样就很好，真的。”
　　任昭衍的性格好吗？
　　自然不好，他是穆少恭从小到大认识的所有人里，脾气最差性格最糟糕的那一个，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完美的人，任昭衍不过是比别人活得更随性一点，而且他的病已经注定了他跟普通人不一样。
　　“我知道我不好的，只是……我没打算改。”任昭衍轻声笑着说，语气里都带上了些许愉悦的感觉“我也知道所有人都觉得我性格糟糕，不愿意跟我这样的怪人有太多接触。”
　　“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觉得，昭衍你回头看看，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回来好吗？”
　　穆少恭已经注意到任昭衍越来越倾斜的身体，仿佛下一秒他就会落下去，这个世界也不会再有任昭衍这么一个人。
　　他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想到他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漂亮的男孩，心里就忍不住一阵真憋闷，他们都还没有正式在一起呢，怎么可以就这样结束？
　　穆少恭的的声音带上了一些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颤抖：“昭衍，你别这样，你心里有什么都可以说出来，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别再往前了好吗？”
　　“可是你没跟我说实话啊。”
　　“……啊？”
　　任昭衍站了起来，在那样狭窄的围栏上，穆少恭死盯着他的脚，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踩空。
　　“你没办法回答自己的内心吧，你对我的感情到底算什么？喜欢？爱？征服？还是利益交换？”任昭衍张开双手，像一只即将起飞的白雁，光彩夺目“我跟你先前认识的人并不一样，不会因为你的花言巧语感动。”
　　穆少恭悄悄的走近一步，却猛的发现他前进一点任昭衍的脚立刻就会向前迈，穆少恭只能认命后退，他小心翼翼的问：“那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任昭衍好像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只是遵循了内心的想法。
　　他想要的么？
　　其实也不多？
　　“我需要一个证明。”任昭衍回过头，朝穆少恭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嘴里吐出来的话却瘆人至极“你陪我一起死怎么样？”
　　穆少恭突然一窒，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半响，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就是你想要的证明？”
　　“嗯！”
　　“可是这样就算证明了我爱你，那又怎么样？”穆少恭试图跟他讲道理“到时候我们都死了，就算知道我的感情，我们也没法再在一起了。”
　　“我不想听这些。”任昭衍看着穆少恭的表情慢慢冷了下来，原本天真的笑意荡然无存“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答案你的选择。”
　　其他的他并不在乎怎么样，他只想要得到自己的答案。
　　“昭衍，你……”穆少恭有些无措，他并不想死，这个世界他还有很多在乎的人，包括他的父母，而且对他来说任昭衍本来也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可以让他得到行衍集团的权势，为了一个工具搭上自己的性命实在是不值得。
　　即便任昭衍从这里跳下去，穆少恭也还是可以全身而退，毕竟他确实什么都没有做，任昭衍想做什么也不是他阻止得了的……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
　　他的心好像在疼。
　　他不希望任昭衍出事，也不希望他受伤。
　　“这就是你的答案对吗？”任昭衍等半天没等到他的回答，脸色彻底变得阴寒，他自己给穆少恭作了回答。
　　“昭衍，下来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
　　他没办法因为任昭衍葬送自己的性命，可他也不愿意让任昭衍就这样离自己而去。
　　“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啊！”任昭衍转过身看着穆少恭，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消失在夜里“真让人失望呢。”
　　话刚说完，任昭衍轻轻往后一跃就消失在天台。
　　“任昭衍？”
　　穆少恭大喊了一声，脑子在刹那间变得空白，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前一天他们还亲昵的抱在一起，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温度，感受到对方的炙热，转眼这一切却突然化为泡影。
　　他们的结局不该就这样结束才对。
　　这不该是真的。
　　穆少恭跪到地上，膝盖与地面相撞发出“通”的一声，光是听声音就能感觉到有多痛。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其实自己的心在痛，他以为自己并不在乎任昭衍的生死，可是真当这事突然发生在他面前，却是心痛得快要窒息。
　　他们明明做了很多约定，任昭衍说了要让自己带他去很多地方玩的，他怎么可以这么随意就结束自己的性命，他才二十二岁啊，才走了五分之一的人生，他还有很多没有经历过呢！
　　穆少恭抬手掩住自己的脸，眼泪控制不住的心手里滑出，他看着自己的手出神--自己竟然哭了么？
　　他以为自己不在乎，可实际上他的心已经装满了那人，再无法割离了。
　　穆少恭艰难的爬起来，走到任昭衍刚才站着的那片围栏旁边，低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一片漆黑要阻挡他的视线，就好似他们之间隔了千山万水，没有能够跨过去的机会。
　　“对不起，是我的错。”穆少恭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不哭出声音，只有眼泪止不住，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
　　要是他早些注意到任昭衍的异样，要是他刚才说喜欢的时候没有犹豫，要是他能给这人一个坚决的答案，会不会结局就不一样了？
　　他们没有一个好的开始，也没能有一个好的结局，他们之间难道从头到尾都只有悲剧吗？
　　“从这里跳下去会痛吗？”穆少恭伸手摸上刚才任昭衍站的那块围栏的瓷砖“黄泉路上自己一个人走应该会孤单吧？”
　　“昭衍啊，要是我现在重新做选择的话，你还会愿意接受吗？”
　　“自己一个人很孤独的，让我来陪你好吗？”这时的穆少恭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殉情。
　　他以前对这样的字词很是唾弃，觉得矫情，却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走到了这一步。
　　穆少恭低声道！“以后我都听你的，原谅我这一次。”
　　他低头看着脚底的深渊，眼睛里全是任昭衍那张让人一眼难忘的脸，随即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