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尽》妖梦铃

64、梦魇

　　“不要。”
　　失重感和面对死亡的恐惧让他一下子弹坐了起来，冷汗不停的往下落，心跳和呼吸也在加速。
　　梦中惊醒的感觉并不好受，穆少恭抬手掩上自己的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好不容易才分清现实与梦境的区别。
　　只是一个梦而已，用不着这么折磨自己……
　　可是刚才的画面实在是太过于真实，任昭衍的语调还有小动作都跟平时的他一模一样，只是让穆少恭更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在梦里自己会选择跟任昭衍一起跳下去？
　　他抬手摸上自己的心脏，梦里看见那人跳下去的剧痛感还没有完全消散，叫嚣着告诉他已经有什么在悄悄改变，逼着他去面对。
　　穆少恭转头看向旁边的人，任昭衍睡得正沉，把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双眉却紧紧拧在一起，可以看得出来他睡得并不安稳。
　　“怎么就没见过你真心开心的时候呢？”穆少恭抬手将他的双眉揉开“连睡觉都不能做个开心的梦吗？”
　　说起梦，穆少恭又一次回忆起自己刚才那个恶梦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任昭衍会真的像梦里那样，二话不说就选择最决绝的方式离开他。
　　他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绝对不能……
　　“……”被穆少恭揉开的双眉又一次皱起，他的手不自觉的抓紧手下的被子，低声呢喃着什么，声音很小很低，亩少恭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但是从急促的语气和表情里可以看得出来他在恐惧和害怕。
　　“昭衍？”穆少恭轻拍他的肩膀“昭衍，你怎么了？”
　　“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穆少恭也有些着急了，他想喊醒任昭衍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放你出去哪里？昭衍，你在哪里？”
　　“……滚开。”任昭衍猛睁开眼睛，连带着把穆少恭给推下床，眼底猩红一片。
　　穆少恭愣了一下，也没管自己有没有摔伤，重新钻回被窝里抱住了他“别害怕，我在这里，你梦到什么了？”
　　任昭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听到穆少恭的话，脑海里那血腥的画面挥之不去，那是一只嗜血的妖魔，一直锲而不舍的折磨着他。
　　穆少恭揽着任昭衍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都抱进怀里，极尽全力想护住他，让他能感觉得“昭衍，你看看我，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呢，别怕。”
　　过了好一会儿，任昭衍才从那失控的情绪里回神，他紧紧抓住穆少恭的手臂：“药。”
　　“什么？”穆少恭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任昭衍的声音陡然拔高：“我的药。”
　　穆少恭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捞过一边的睡袍穿上就赶紧去给任昭衍找药。
　　所幸任昭衍的东西并不多，就一个行李箱，箱子里除了衣服就是药箱，穆少恭干脆把整个药箱提到床边：“你要哪个？”
　　任昭衍没管他，自己动手把药箱拿过来，把放得最明显的碳酸锂拿过来，二话不说就倒了一把在手心，抬手就往嘴里送。
　　穆少恭吓了一跳，眼疾手快把他拦了下来：“你在干什么？”
　　任昭衍皱眉，挣了挣自己的手，并没能挣开，他现在没那么多力气跟穆少恭争，刚才的恶梦耗尽了他的心力，他只能有气无力的说：“放手。”
　　穆少恭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把他握在手上的药抢了回来。
　　任昭衍双眉皱得更紧：“你干嘛？”
　　后者没有说话，他拿过任昭衍刚才用过的药瓶仔细查看了碳酸锂的药效和服用剂量，把药片全倒回药瓶里只留下两片，递给任昭衍的时候还不忘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给他递过去。
　　任昭衍看着他不愿意接。
　　“别逼我动手喂你吃。”
　　“呵～你在威胁我？”任昭衍抬眼，眼睛里除了猩红之外还泛上了一些冷意“我不吃了，你拿走吧。”
　　穆少恭维持原来的动作没动，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五分钟，最后还是穆少恭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将手里的药片放进自己嘴里，喝了口水。
　　“你……”任昭衍没想到他会这样做，刚想阻止他，却正好被穆少恭拽到怀里，然后极其霸道的吻上他的唇，将水和药都渡到他的嘴里。
　　任昭衍并不想咽下去，他在抗拒，穆少恭并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穆少恭将任昭衍双手握在一起镇压在背后，确认他把药咽下去之后才退开。
　　任昭衍气鼓鼓的瞪他，然而穆少只觉得他这样的表情很可爱，忍不住吻他的眼睛、鼻梁、嘴唇。
　　“玩够了吗？”
　　“没有，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会玩够。”
　　“混蛋，放开我。”
　　“放开也行。”穆少恭是这样说着，突然一个起身将任昭衍压在身下，双手抓着任昭衍的手腕摁在两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前提是你得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任昭衍徒劳的挣扎了两分钟，确认穆少恭的一身蛮力不是自己能干得过之后也就放弃挣扎，他抬头跟穆少恭对视，语气不愉：“你想知道什么？”
　　穆少恭低下头抵着他的鼻尖，说话时热气会拂到任昭衍脸脸上，让他感觉到一丝微痒，又像是拂在了心头一样……
　　“我的问题其实很简单。”穆少恭声音有些低沉，他眼神微黯，看到这人就这样毫无反抗能力的躺在自己身下，禁不住又想起前半夜的疯狂，这是会让他疯狂沉沦的绝色。
　　穆少恭甩了甩脑袋，将脑海中不适宜的想法甩开，轻声问：“你刚才梦到什么了？能告诉我吗？”
　　“不能。”
　　“怎么这么绝情？”
　　窗外有风吹过的呼呼声，静穆一片，没有人知道房间里两个恶魔的较量。
　　大恶魔看着自己的小恶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压制下心魔，保持一颗纯洁干净的心和任昭衍聊天，然而这人并没有要跟他好好聊的意思，这让他很不高兴。
　　“昭衍，我这一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你身上了，所以别再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我的底线行吗？”穆少恭低下头亲吻任昭衍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舔了一下“你的药有停过的时候吗？”
　　“你问这些做什么？”
　　“想多了解一下你。”穆少恭轻笑，吻上任昭衍的唇“你可以尝试着走出那一步，看看你身边的人，把心里的事都说出来，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管是什么我都会跟你一起承担。”
　　“为什么？”
　　“因为你可以不用自己一个人，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我想要和你共度余生，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的想法都不会改变。”
　　任昭衍抬头咬了一下穆少恭的唇，这是他的一个小习惯，当任昭衍不想再接吻的时候他就会开始咬人，跟他接吻这么多次，穆少恭也算是对他这种奇怪的习惯有所了解。
　　“告诉我好吗？”穆少恭终于不再折磨任昭衍的嘴唇，他抬头盯着任昭衍的眼睛。
　　说实话，任昭衍这双眼睛其实很好看，让人看就了就跟着魔似的被它们吸引进去，但是穆少恭却怎么也没法喜欢这双眼睛，因为这双眼睛里永远藏着无法散开的阴郁，是沉寂和难过。
　　这双眼睛的主人经受了太多难过的事，受过太多折磨，这眼睛里的情绪就是他曾经承受过的痛苦留下的痕迹。
　　要是这双眼睛里的阴郁散去，那该会多漂亮啊！
　　穆少恭诱哄着说：“把你心里的事都说出来，我陪你一起承担，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一直在这里。”
　　“你想知道我的梦？还是想知道我的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穆少恭也是装傻的一把好手，这话说得好像真心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我的梦我的梦……”任昭衍闭上眼睛，那一幅幅血腥的画面又一次在脑海里浮现“这么多年，我从来都只做一个梦，我梦魇从来没有变过。”
　　穆少恭不敢出声惊扰，他担心自己一开口，这人好不容易对他裂开的一条细缝立马就合上。
　　“我梦到了我的父母……”
　　说到这里，任昭衍突然停住，他的嘴巴张合了好几次，却始终没能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昭衍？”穆少恭皱眉，看到这人现在的状态，他有些担心。
　　任昭衍没有睁开眼睛，眼泪却止不住的滑落，湿了枕头。
　　穆少恭有些慌了，赶紧把任昭衍抱到怀里轻拍着安抚他，心里暗暗后悔自己将他逼得太过。
　　他在任昭衍发顶落下一吻：“没事的，没事了……”
　　“……为什么要离开呢？为什么？”
　　“什么？”穆少恭听不太清任昭衍的低语，只能一边道歉一边安抚“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逼你的，我不问了好不好，你什么时候想跟我说再说行吧。”
　　任昭衍紧抓着穆少恭的衣襟，满是泪珠的眼睛却一点情绪都没有。
　　穆少恭把被子给拉上，一直盖到任昭衍耳边：“我们不聊这个了，好好睡觉吧，农庄里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明天我带你去看。”
　　任昭衍的眼泪没停，点点头应道：“嗯！”
　　“很晚了，睡吧。”
　　“……给我讲个故事吧。”
　　“啊？”穆少恭一时没跟上任昭衍的思路。
　　“我想听。”
　　“……”行吧，你说什么就什么，你最大“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一个和尚，和尚准备下山做核酸……”
　　穆少恭呼了口气，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按照原先的设想走，明明应该是他逼任昭衍说出心里的秘密，怎么到最后变成他讲故事哄人睡觉了呢？
　　这不太对劲。
　　然而看到任昭衍的睡颜，穆少恭心里又有一股暖意--算了，就这样吧，他靠过去揽着任昭衍，和他一起坠入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