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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真相(下) ...

  •   东彦弘一与野原幸雄一跨进病房的门,不禁都停住了,对望一眼——太像了。他们看到正和铃子聊天的薰衣,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东彦勋迫不及待地向父亲介绍:“这就是薰衣,清水薰衣,我要共度一生的人!”
      “勋……”薰衣看着东彦勋,心隐隐地痛。
      “父亲、母亲,这位就是清水薰衣。……这两位是我父亲野原幸雄,母亲野原雪。”
      就是这个女人。
      薰衣完美地微笑着,礼貌地一一回应。
      “清水小姐,清水是您父亲的姓吗?”东彦弘一忍不住问道,他必须弄清楚这件事,虽然这样问有失礼貌。
      果然,他知道一切,这个老狐狸。
      “不,这是我外婆的姓氏。”薰衣保持着微笑。
      “您父亲呢?”野原幸雄更加担心了,清水正是她的母亲的姓氏。
      “父亲,您忘了吗?我跟您说过的……”野原树插道。
      “清水小姐?”野原幸雄没有理儿子。
      薰衣的嘴角翘了一下,她喜欢看到这个男人焦虑的样子,她决定再刺激他一下:“那个男人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抛弃了母亲和我。”
      “您母亲叫……”
      “佐佐木之慧。”
      是她。野原幸雄的头一阵眩晕,东彦弘一的脸唰地惨白。
      东彦勋和野原树面面相觑,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反应都这么大?
      “勋”东彦弘一哑着嗓子说:“你到外面等着,我有话和清水小姐说。”
      “树,你也是。”野原幸雄向野原树摆摆手,又转向身边的妻子:“雪,你也出去一下。”野原雪点点头,她知道丈夫让她出去一定有他的理由。
      他对那个女人那么温柔。恨意如潮水般从薰衣的心底涌上来。
      目送儿子和妻子出门,野原幸雄知道二十年来苦心营造的幸福与安宁也许就要这样消失了。
      啪——薰衣打开首饰盒,野原幸雄看到了那只被薰衣的母亲拿走,如今已经破碎的玉佩,当年那封信又在他眼前浮现:
      “我拿走了一只,是为了告诉你,我也有了野原家的血脉,不过你永远别想见到他,或者是她?你连自己将会有一个儿子还是女儿都不知道,我会天天看着这只玉佩,告诉自己你所做的一切:你的背叛,你对那个女人的袒护。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你竟然连那个女人是谁都不肯告诉我,怕我伤害她?你竟然说怕我伤害她!!可是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夺走了我的一切,是她伤害了我!
      野原幸雄,你等着,当你再次见到这个你从未谋面的孩子时,你就完了,那个女人什么也别想得到,我会毁了她拥有的一切,就像她现在毁了我的,我发誓!!”
      “薰衣,我……”
      “别叫得那么亲热,野原幸雄先生,这个玉佩很眼熟吧,另一块呢?在那个女人那儿吧。勋还到处想找一块一样的给我,他不知道就在他的姑姑那里,这也难怪他会觉得眼熟”薰衣看着首饰盒,轻轻把玩着里面的碎片。
      “薰衣,是我对不起你们,可是当时……”
      “别告诉我,你母亲反对你娶我地位低微的母亲,也别说你是一时糊涂才和那个女人混上的,更别告诉我你最后不得已奉子成婚……野原幸雄先生,请您用您高贵的头颅想点儿新鲜的理由,也许还能打动我。你一面对我母亲海誓山盟,一面又上了那个女人的床,就因为我母亲与你同居两年却没有生育?野原幸雄,在你心里,我母亲是你的爱人,还是你们野原家延续香火的工具!”
      “清水薰衣,你怎么能这样对你的父亲说话。”
      “东彦弘一,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薰轻蔑地看着这个濒于发作的仇人,勋还真像他,太容易激怒了。
      “当你把你妹妹送到这个男人床上的时候,可曾想过他是我的父亲。而这个男人……”薰衣盯着脸色苍白的野原幸雄,缓缓地说:“在和那个女人风流快活的时候,可曾想过他是我的父亲。”
      “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这么不堪。”东彦弘一气得满脸通红。
      “不堪?你们能做得出来,我为什么说不出来?东彦弘一先生,您从一开始就不赞成我母亲与您的好兄弟,这位野原幸雄先生在一起,你够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过”薰衣笑了一下,笑得东彦弘一的心里一阵发冷。“你倒教会了我不少东西,你还是别嚷嚷了,想想怎么为宝贝儿子找个好律师吧。您说,故意伤人罪会坐几年?”薰衣灿烂地笑着。
      “你,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好了,勋是无辜的,他那么喜欢你。”东彦弘一忿忿的声音里带着惶恐,惶恐中甚至有一丝哀求。
      “住口!”听到勋的名字,薰衣的心一紧,泪水涌了上来:“错就错在他爱上了我,而最大的错就是他是你的儿子,那个女人的侄子,他是无辜的,那我呢?”
      “薰衣”一直沉默的野原幸雄的声音虚无得像从地底冒上来:“都是我的错,你要我怎么样都行,放过其他人吧。”野原幸雄像一下子衰老了许多,灰白的嘴唇微颤,眼里含着泪水。
      “你要怎么偿还呢?”薰衣看着这个应被称为自己父亲的男人,有点儿心酸,声音平静下来,但静得有些冷,冷得如同冰冷的海水渐渐漫过野原幸雄的头顶:“我从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母亲用仇恨养育我,我从来不知道小孩子的生活有什么快乐,母亲不肯用你留下的钱,她兼了好多份工作,从早忙到晚,到晚上就会拿玉佩自言自语,有时会忽然把我从睡梦中叫醒,告诉我所有的事,我开始时总是似懂非懂,可我知道,是野原幸雄这个人把我们害成这样,你见过深夜里母亲近乎癫狂的眼神么?我见过,常常。于是我整夜地做噩梦。
      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了,她把自己耗尽了,把一切都留给了我,当时,我只是一个高中生,我能干什么?我根本不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什么,我是按照母亲的遗愿才走到了今天。”
      薰衣从自己的回忆里走出来,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野原幸雄:“当初你不就是因为母亲没能为野原家延续香火而抛弃她的吗?好啊,我答应树的求婚。”薰衣甜甜地笑着:“您说,我们的孩子是叫您爷爷好还是外公好?”
      野原幸雄一惊,仿佛从梦中惊醒:“不!你不可以嫁给树,不行!”
      “怎么不行?树不是什么都告诉你了吗?”
      世界就这样在野原幸雄的眼前坍塌,心脏开始绞痛,颤抖的手紧紧抓住衣服的前襟。
      最后一击了。薰衣看着这个摇摇欲坠的男人,对自己说。
      “好了,两位先生,一切都结束了。”薰衣最后审判一样的声音把东彦弘一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回来:“相信明天的报纸会轰动整个日本。野原幸雄早年始乱终弃,如今亲生儿女□□,东彦集团未来继承人因争风吃醋以故意伤人罪入狱。”
      野原幸雄眼前一片漆黑。

      好累……
      薰衣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和——空虚。她觉得这个世界从此与她无关了,完成了母亲的遗愿,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一切,自己却像在那个男人倒下的瞬间已经死去,没有喜悦没有悲伤——没有任何感觉。
      医生护士的慌乱,东彦勋急切地询问都没能使她睁开眼,没能使她发出一个音节,就在野原幸雄倒下的一瞬,薰衣看到了母亲临死前的眼神,现在,母亲可以瞑目了吧,而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急救室的门前,大家焦急地等待着,面对所有人的追问,东彦弘一讲述了那个二十年前的故事。
      原来自己在这个悲剧里扮演了一个魔鬼的角色,野原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抢了别人的丈夫,心安理得地生活了二十年,现在,报应来了。
      东彦勋第一个冲向薰衣的病房,野原树在被东彦勋推开的一刻从自己的震惊与悲痛中惊醒,追着东彦勋而去。铃子扶着快要昏倒的野原夫人示意城跟过去,她开始担心薰衣了。

      薰衣在饮水机旁刚接了一杯水,就看见东彦勋发疯似的冲进来。他什么都知道了吧,薰衣想,该来的都会来的。
      “清水薰衣,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东彦勋一掌打翻了薰衣手中的杯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报复,是吗?”薰衣的眼睛追随着在地上滚动的杯子,一言不发,任由东彦勋将她摇晃得犹如一只残破的人偶,直到东彦勋将她的头扳过去面对着自己。
      面前的东彦勋像是一只发狂的狮子,看着东彦勋充血的眼睛,薰衣的心紧紧地揪着,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来。
      “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辩解,说话啊!……别做出这副楚楚可怜的表情,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你欺骗了每个人,也报复了每一个人!”
      薰衣闭上眼睛,嘴唇被牙齿咬出一道血痕,她觉得自己要被勋捏碎了。
      野原树和宫泽城先后赶到,冲上来拉开东彦勋,薰衣无力地靠在窗台边,看着激动、叫嚣的东彦勋被拉出去,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慢慢滑下来,坐在地上,抱着蜷缩的双膝,薰衣突然觉得一阵阵发冷,在诺大的病房里,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幼时,在空荡的房间中醒来,寒风从破损的窗户呼啸而入,幼小的自己害怕得蜷缩在小角落里,如一粒微薄的尘埃时刻担心会被刮走。
      “薰衣。”
      是树,他的声音好沮丧。薰衣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将身体蜷缩得更紧。这算什么,末日的审判么。薰衣想笑却笑不出来,心里酸酸的。即使是树也不会再说原谅了吧。
      “薰衣,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这是我们欠你的。”
      “什么?”薰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头,看到的是树受伤的眼神。
      “可是,薰衣”树哽咽了一下:“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你开心吗?”
      薰衣无声地低下头,将脸深深地埋在臂膀间。
      “你一点都不开心。”野原树蹲下来抚摸着薰衣的头:“因为你爱我们。”
      “住口。”薰衣打开野原树的手,扶着墙踉跄地跑开:“我不爱,我谁也不爱,我的心里只有恨没有爱!”
      “你有,你爱勋,爱我,爱铃子,爱身边每一个关心你的人,只是你不肯承认。”野原树眼底的悲伤和无力深深地刺痛了薰衣,薰衣觉得自己的头要裂开了。扶着额角,薰衣忿忿地说:“如果我爱你们,为什么要接近你们?自从我出现,你们的生活还不够乱么。你知道么?……”薰衣诡异地笑起来,扶着额角的手在脸上投出斑驳的阴影,盖住了眼睛的光泽。“节子已经死了,离开你之后才两年就得肺炎死了,当我知道她和你是好朋友的时候,我就成为了她的好朋友。你的性格、喜好,你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我都知道,是不是在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感觉很熟悉啊?眼神、动作是不是似曾相识呢?就算你不记得她了,那种感觉也是不会忘的吧。引起你的注意,一点都不难啊,像你这样细心而善良的人,呵呵。”薰衣自顾自地笑起来:“当知道你被叫回家相亲的时候,我还真有些慌了,东彦勋那个白痴自己要跳进来,我只好利用他向你施压,还真是好用呢,也不枉我将母亲的忌日推后,让他陪我去参观一下‘记忆的小屋’。……啊,对了,日暮晴可不是不小心摔倒的呢,还有可怜的小百合,真是个什么都藏不住的小孩子,我怎么会不知道她喜欢城呢?从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了啊,也只有像东彦勋那样的家伙才会什么都注意不到。嗬嗬,是不是没想到?原来我都计算得这么好,这么周密,看来我生来就是为这个而活的呢。”薰衣静静地看着野原树,笑得日月失色。
      野原树惨白着脸,扶着墙半天不语,半晌才缓缓地说:“如果这都是你精心设计的,为什么在和我交往的时候总是时不时地产生迟疑?为什么在城指出你是为了报复而和我们在一起之后,你明明可以挑拨他们的父子关系让你有实施计划的机会,你却为宫泽伯伯说话?为什么百合出事后你会大病一场而断绝和我的联系?为什么你要瞒着所有的人退学,想从我们面前消失?就因为你想终止这一切,不是么?”
      “不是!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好!”薰衣的眼神慌乱地撇向一边:“不管怎么样,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我恨你们所有人!”
      “你何必活在你母亲的仇恨里,她已经毁了她的一生,不要让她也毁了你的一生。”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的母亲,是那对可耻的男女毁了她的一生,是他们毁的!”薰衣一挥手,将身边小桌上的花瓶打翻在地。花瓶的迸裂声让野原树一惊。“明明什么都在意,却总是装作可以宽恕一切,你以为你是上帝么?”薰衣的声音如玻璃的碎片一片片扎在野原树的心上。
      自己果然如薰衣说的只是想虚伪得宽恕一切,因为自己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么?野原树盯着地上花瓶残骸中支离破碎的鲜花,怔怔地发愣。不是,虽然自己在意,可是只要是薰衣做的自己就能原谅,因为那是自己深爱的薰衣啊。野原树抬起头,却不见薰衣的身影,急忙冲出房间,只看到四通八达的走廊里,稀稀落落的有几个人在走动。
      “薰衣不见了。”野原树冲到急诊室门前,刚刚还在狂躁不安的东彦勋一愣,立刻冲了出去。
      “大家分头找。”宫泽城的冷静让野原树多少安定了一些。
      终于,在后花园的廊柱下,远远地看到薰衣蜷缩着,面向着远处一小块儿开始枯萎的薰衣草园圃出神,她看得那么专注,以至于大家走近都没注意到。野原树蹲在薰衣身边,薰衣却一直看着前方,只是本能一般温顺地贴近树任由他将自己抱起。
      “城”看着远去的野原树和薰衣,铃子依偎在宫泽城的怀里:“我有点怕。”
      “什么?”宫泽城温柔地吻了吻铃子的额角。
      “你没发现薰衣的眼神不对吗?她根本没有看薰衣草。”铃子不自觉得打了个寒颤:“她的眼里……什么都没有。”
      薰衣被抱回房就静静地睡着了,铃子坚持要守着薰衣,野原树则守护在野原幸雄的病床前——从急救室出来的野原幸雄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真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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