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慢》洛夜听笙

19、胡马窥江（四）

　　偏厅。

　　念桥亮晶晶瞪了眼睛：“前辈，怎么练基本功？”

　　高泉想了想，道：“你跳一跳。”

　　念桥言听计从，跳了两下。

　　高泉想了想，又道：“你用上轻功跳一跳。”

　　念桥轻吸口气，流云阁轻功颇有独到，略一纵身已可触到屋顶，重又落下。

　　高泉凝神想想，笑道：“丫头，你流云阁的内功，可学到了精髓？”

　　念桥极为惊讶：“没有。师傅说还有一套内功心法，要等过些日子再传授给我。”心中大为诧异，高泉前辈居然能够一看即知。

　　高泉点了点头，不说话。

　　怪不得，这丫头内功一看就和苏老头儿不是完全相近，运气方面略有差异。

　　高泉年轻时醉心武艺，遍访南北，于各家武功均有了解。后来娶妻生子，偏又遇上苏剑南，败于他手。自此每年缠杂不休，定要与苏剑南分出胜负，才携妻儿同居西北。他与苏剑南本就对中原武学各有见解，相互切磋武艺之余不免互相探讨，再加上高泉人本敏锐，又擅于找寻对手弱点，所以几年下来，中原武学无不在其二人胸中，而他最为熟悉的也就是苏剑南的流云阁一路，因此提点起念桥来不免句句肯切。

　　但是苏剑南的内功本就与众家不同，他对念桥内功修习的安排必有他的道理，因此高泉既不敢揠苗助长，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能短时间提高念桥的内功修为。

　　但是……

　　高泉笑笑：内功练不了就练硬功，多习得一分便是一分。

　　“念桥啊——”

　　“前辈。”

　　“这几天就练练你的体力罢。”

　　“好！”

　　“嗯。”高泉点头，“你把流云快剑练二百遍……”

　　“二、二百遍！？”

　　“嗯。中间不许停，不许休息，要尽力把每一个动作都做的标准。切记！”

　　“好、好……”

　　“嗯。我去看看轩然！”

　　高泉一阵风似的不见了，念桥握剑的手抖了抖，缓缓起剑。

　　第一遍……

　　.

　　正厅。

　　轩然正使出一套昔日家传川广剑法，气势凝重，如岳如渊。剑出如风，遍室光影。

　　高泉微微眯起眼来。

　　好剑法。

　　忽然目光一滞，缓缓沉了下去。

　　只是……昔日灭了张家满门的，到底是什么人……

　　仿佛是同时想到如此，轩然的剑势渐渐缓了，像是想起昔日父亲教导之时，一下下演练开来。

　　那剑势却是沉的，像是莫名悲愤郁郁终生，不得发泄。

　　到底是谁……

　　高泉看了半晌，紧闭起眼，叹了口气。

　　轩然剑势一停，惊讶回身：“高前辈。”方才沉溺往事，竟不曾留意。

　　高泉点点头：“这套剑法，你好好练，不必扔掉。再试别的给我看看。”

　　“是。”

　　风云剑法，五岳剑法，连波剑法……各家各派，剑术所载，轩然一式式用过，高泉的眉头越锁越紧。

　　收剑。

　　高泉皱紧眉头，缓缓道：“你怎么可能会这么多剑法……”

　　随即仿若梦醒，忽然摇头：“不对，你还有剑式，上次擂台上见你用过的！”

　　“……”

　　“你明明……又是你师傅不让说！？”

　　默然。

　　点头。

　　“你那什么狗……”高泉硬生生收回想脱口的话，压了压火。

　　“算了算了，这些也够了，我看看实战里最有效的会是哪些，你先专心练好那些再说。”

　　哼！管你那什么师傅是谁，我最讨厌和我抬杠的！

　　高泉想了半晌，依据攻击敌人不同位置将轩然所演剑式一一分类，然后挑出最为有效且攻守兼备的一两种，报出门派剑式名称，又一一对轩然详细讲解对敌之时应该如何运用。

　　轩然所投师傅生性狂放，对拆招这些小事极不上心，只是偶尔酒醒看轩然练功时才偶尔提点几句，却是精辟入里。而轩然先是张家传人，后又拜仙山派岳凝为师，随后又投于此师，于习武已有经验，所以虽然每套剑法都熟知其形却不算甚解，但也能有自己的一番领悟。只是与高泉比起来自然要逊色一些。

　　如此拆讲了一个时辰，忽听脚步声近，是临渊听了此处打斗之声寻来。

　　“高前辈……”

　　高泉喜上眉梢，一把拖过：“醒了？来来来，正想寻你呢。”

　　临渊欲言又止，高泉自顾自说下去：“临渊哪，我上次看你打斗，啧啧，当真丢人！”

　　临渊面上一红，抱拳道：“请高前辈提点……”

　　高泉嘿嘿笑了，道：“其实你流云阁武功本是厉害，只是你不会用而已。来来，用你最拿手的一套流云剑法和轩然拆招试试——轩然，你就用方才和你讲过的那些！”

　　二人应了，高泉忽然想起什么般，一拍巴掌：“等等！”四处寻了一圈，在角落里提出一把扫帚来：“剑声太响，万一被上面听到，咱们全都玩完，用这个！”说着，在扫帚上抽了两根最细的枯竹枝下来，“这个软些，声音不会太大。”

　　抬头看见两人惊愕目光，想了想道：“这个……难么？哎呀真正高手落叶摘花均可伤人，试一试就顺手了！来来来拿着拿着拿着……”

　　临轩二人无奈应了，临渊反执竹枝（夜特意查过的~ “扫帚与笤帚有所不同。扫帚一般指用竹子做的那种大的，用来打扫院子及面积大的场地及马路。而笤帚一般指用高粱头扎的较小的那种，用来打扫屋子。”所以可以拿竹~枝~~），竹尖指地，左手压个剑诀，食中二指搭于右手背，正是流云阁云月剑法起势“流云揽月”。

　　轩然直起竹枝向上，左掌置于四指前略向前一推，也是连波剑法的请式。

　　两人倏忽出招，点到即止，很快拆了十余招。

　　高泉在旁看了，不做声。

　　又拆十招，高泉忍不住出声：“拨云见月！唉……”

　　临渊一怔，停剑细想，方才轩然攻他下盘，他以剑招穿月向左挡开，而当时轩然肩颈俱是空门，若用拨云见月一式，却可险中求胜，转守为攻。

　　想明白不由大喜，转首揖道：“多谢前辈！”

　　“唉唉……你们两个啊……”其实高泉是有苦难言。眼看着面前两人剑术精妙，偏偏一个杂而不精，多不择用，另一个一看便是常年与师兄弟拆解，全无应对其他武学的经验。高泉人偏敏锐，一眼就能看出两人某招若用其他剑式立时便能取胜，而那两人偏生想不到，于是早该结束的一场仗打起来没完没了。

　　真真折磨。

　　然而抬眼看到面前热切二人，却又忽然觉得什么苦都值得了。

　　二人继续拆招，高泉不住出声点破两人招式不足，偶尔叫停，对二人某几招详加解说，仔细分析该如何应对。

　　时间飞快。

　　高泉很快就忘了还在偏厅的念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