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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赵云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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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不想闹得人心惶惶,宫里很快就传出了消息——太医院找到了治愈官员身上蛊毒的药方。
果子从师兄们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实际上形势依旧严峻。
卓溪嫌他烦,拒绝让他再诊脉,他偷偷求虞医师,虞医师诊出来的与他之前诊的并无两样。
少爷定然在隐瞒了什么。
他之后整日跟着少爷,晚上睡觉也要与少爷一齐。
少爷没什么奇怪的,对外称抱恙,闭门在书房看书或树下练武。
唯一一点可疑的是,每每第二日醒来榻上只会有他一人,一连几日,他怀疑少爷是利用这部分时间暗搓搓搞事情。
训练好鹦鹉在少爷走后叫他起床,千谷都被他的鹦鹉吵醒了,他愣是醒不来。
他翻遍房间,找到导致他睡死一般的罪魁祸首,当晚坐在榻上质问香炉里的是什么香,少爷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安神。”
果子觉得自己被当成傻子,安神香里的成分可和这个不一样。
卓溪朝门外的采慧看去,那丫头机敏,上前伺候他脱衣衫。
采慧围绕着卓溪熟练地伺候脱衣,果子眼珠子在他偶尔的眼神交流上转了转,瞅见少女红扑扑的脸蛋,注意力就散了。
今夜的目的是什么他忘记了,他觉得采慧对卓溪上下其手,还觉得卓溪胆子大到在他面前和别的女人暗送秋波。
果子突然的安静,让原本在梳妆台前等丫鬟为他解发的卓溪不由得看过去。
果子颇有怨念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来回打转。
卓溪眼眸闪过一丝笑意,他站起身来,朝果子而去。
他将果子手里的香炉拿开。
还没开口,拿香炉的手就碰到了采慧的纤纤细手,采慧眼睫毛轻颤,是一副要接过香炉没接稳的慌张模样,并未意识到屋内的另外两人都注意到她的刻意。
卓溪一只腿跪上榻,弯腰本来想就在那丫鬟面前亲热,但突然想到什么,没有亲下去,往上移,轻轻落在了果子的额头。
他斜眼看那丫鬟,只见那丫鬟千变万化的脸色与他撞在一起,立刻变得煞白。
他早就看出了这个丫头对果子有意思,准确来说,是对果子的卓家公子身份有意思,将人调到身前来,丫头野心不一般,自然而然上他放出的钩子。
卓溪目达到,勾起唇角,透着些许不明显的挑衅之意。
果子抬起头,卓溪很快得收敛了神情,可果子还是察觉到了什么,脸上的醋意越来越明显,不仅是醋意,还有脑补之后的怒意。
人退下之后,果子再不给他面子,狠狠推开,将自己的闷在被子里。
卓溪也不恼,亲自动手放下床幔。
果子问:“你府里为什么多了那么多丫鬟?”
“丫鬟心细,从前府里丫鬟那少,千谷忙前忙后多费了不少功夫,我看他有累到想退休不干的打算,这样到时候岂不是你顶上去做事?”
是这个理,果子又问:“那为什么偏偏点了采慧给你做事?”
卓溪扯果子身上的被褥扯不动,于是另外搬了一床被褥,铺好,躺下。
果子见许久没人理他,但人就在他身边,于是眼睛也不露,推脚去怼卓溪。
卓溪抓住那只隔着被褥往他脑袋上招呼的脚,果子伸出另一只脚继续踹,卓溪被踹中鼻子,竖起眉毛。
这个果子真的是......太无法无天了。
他坐起身来,烦躁地直蹙眉,抬脚踹回去。
二人你一脚我一脚,一人用力,另一人更用力,暗中较劲,最后两人同时伸脚一蹬,双双闷哼一声,两团被褥里的脑袋都探出来,果子先咯咯大笑。
卓溪情不自禁跟着他露出淡淡的笑容,不眨眼地盯着果子,漆黑的眼眸像是想要表达什么。
果子丢开身上的被褥,挤进少爷的被子里,轻轻挪动,寻找最暖和的姿势。
果子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爱意和信赖,真实到让卓溪无法移开眼,卓溪问出了果子为他挡箭那日他想问的问题:“为什么要扑上来?”
问完就后悔了。为什么?
果子早就告诉他答案了。
果子凑近卓溪,想要亲他,卓溪转身吹灭灯,闭眼道:“睡吧。”
果子有些迷茫,感觉刚开气氛有一瞬间微妙,他没有头绪,想不通又过不去,几个时辰后,在黑暗里睁开眼睛。
他觉得少爷就是在避他。
不想亲?
凭什么,少爷想的时候就能抓着他撩拨他,他想亲的时候就不让,没有这个道理。
撩拨完就跑?
哼,他也会。
少爷背对着他,他伸出手挤进少爷双臂之间,少爷明显身体僵了。
哦吼,没睡着。
果子睡不舒服的模样,开始无规律乱动,特别是那双手,不老实地隔着少爷的衣襟移动。
听到少爷闷哼的一声,他心里的小人在地上乐呵呵打滚。
就在感觉少爷呼吸越来越乱时,果子一个无情转身,像是在梦里吃东西吃饱了一样,砸吧了一下嘴巴,学着别人打呼噜的声音来了四五下。
哼!
一双冰冷的手悄悄摁在果子的肩上,语气更是带着浓浓的低气压,“果子。”
果子猛然睁开眼睛,又无意识地往里挪动,屏息闭眼。
“院子里那颗树不开花,一直恹恹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妈耶,少爷要讲鬼故事。
还是说......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他立即坐起来磕头:“少爷,我错了,别埋我。”
“埋?”
一道微光照来,果子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只见少爷不知何时起了身,披着外衫,手里拿着刚点上的灯,灯光从少爷下巴往上照,照出少爷眼里幽绿色的光,以及深不可测的微笑。
“我怎么会埋你。”
少爷也太开不起玩笑了,一个不小心就疯鬼上身,果子在心里吐槽。
“那颗树适合生长在干燥的地方,我从边境带过来种在院子里没多久,自然难开出花。”
“哈哈,是.....这样啊。”果子干笑一声:“那.....那我们继续睡觉吧?”
卓溪:“反正你也睡不着,不如和我一齐去看看,那树上的花开没开?”
果子眼巴巴地抱上他的腿:“我其实很困。”
卓溪不为所动。
“而且外面好冷。”果子很上道地打了个喷嚏。
一件暖和的外披在他肩上,卓溪语气异常温和,“那就多穿点。”
果子:“......”
“嗯?不愿意?”
少爷的语气重新变得危险。
果子立马要从榻上爬下去,“愿意,当日愿意!”
他他他他还是感觉少爷要活埋他!
得赶紧去吵醒千谷。
正在酣睡的千谷:“......”
还没碰着地面,就被少爷横打抱起,少爷语气温柔:“我记得你曾在那颗树下对我告白。”
果子一怔,忘记了反抗。
少爷这是要承认他们今生的感情了吗?
“当时,我没有回应你,现在想起来,很是感动。”
果子:“只是感动?”
他还以为当时少爷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呢,原来少爷明白。
“少爷当时是害羞了吗?”
卓溪怎么可能承认,“你不如猜猜现在,我心里在想什么?”
果子望着少爷和善的微笑,在腰上那只手探进衣襟里时浑身一震,他哆嗦着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万分后悔今夜没有早早睡下:
“少......少爷,我觉得.....院子里不是一个好地方,会吵到其他人睡觉的。”
卓溪抱着他往外走,一脚踹开门,语气亲昵:“是啊,那你可要小声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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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溪之前有头疼的毛病,所以不喜欢太多下人在院子里伺候。
后来的卓溪凡事都不喜欢自己来,府里添了不少丫鬟小厮,相比从前让人不敢靠近,现在的卓溪光站在那就不怒自威。
身为管事的千谷因此多了很多空闲时间,虽不懂为什么少爷性情大变,但这与他其实没多大关系。
这样更好,主子变得更像主子,他就只用操怎么做好下人的心就够了。
其实昨晚他睡得不太踏实,半梦半醒总感觉有鬼在唱歌,刚开始鬼在低低抽泣,后来从断断续续的喘息变成粘稠的咿咿呀呀。
半梦半醒之间还听得见院子里的树枝摇晃得厉害。
第二日清晨,他一起床洗漱完毕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少爷种院子里的树。
少爷知道果子死讯没多久后,拿敌军逼境为借口,不肯回平安镇送果子入土,让他回去。
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种下了这颗树,也不知道是什么树,长得和果子一样普通。
他猜大概这颗树就是少爷心底的寄托,看见人,就像果子还在一样。
渐入春,这棵树枝叶众多,叶子茂盛,再过一个月,不知道会不会开出边境那年开出的花。
他记得,这树第一次开花的时候,是果子死讯一年后,少爷终于在树下哭了。
在乎的人走了,是该伤心一回的,只有伤心过,才能重新开始。
昨夜大概是真的刮了大风,叶子大把大把掉地上,有的叶子刚长出来没多久,就被风吹掉了。
千谷还在树下看见一条长长的发带,他呆了呆,这是.....果子的吧?
这时,果子打开了房门,骂骂咧咧:“可恶,我要把压箱底的全扔了。”
与他面面相觑,果子气势汹汹走到他面前。
莫名其妙瞪了他一眼,夺过他手里的发带。
泄愤一样,对着一根发带又咬又撕,嘴里喋喋不休:“就是它,害得我连少爷的头发丝都碰不到。”
千谷看到了果子两只手腕上几道令人浮想联翩的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