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间章·异类响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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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在一个早上。发生在某一次月圆之前。
一节关于炼金学理论的选修实践课。对象是一台外观类似在十九世纪麻瓜世界流行过的黄铜留声唱机，功能却是“收录远方的对话声音并将其转化为文字写在羊皮纸上”的传真装置。
课程对于一年级学生开放，但并不允许上手操作仪器，所以只是待在一旁观察临时担任助教的高年级学生的一系列动作：比如转动收音刻针、固定悬在羊皮纸上方的羽毛笔。
不知为何，这种怎么看都只是把声波和机械原理转化为魔力驱动的装置，被认定是极其精密高深的魔法仪器，因此需要绝对的专注和精细操作。具体便体现为每次只允许两名低年级学生进入用厚重窗帘遮蔽的炼金教室进行十分钟安静的观摩。参与学生各自的时段，是提前一周预定好的：因为选修这门课的一年级巫师实在太少，所以学院完全打乱，只根据学生单独约定的进行顺序安排。
结果，莉莉约到了那天上午的最后一个时段。到达那间工房的门外时才注意到被分配的“同伴”是一个之前从未说过话的格兰芬多男生——也即意味着没有跟她打过架，所以大概可以判断，是个不愿惹事是非的好人。
当然，因为是同年生，曾经一起分过院，所以名字还能记得：是叫做莱姆斯·卢平。
那男生很友好地为她拉开了门，而莉莉同样礼貌地道谢。
留声机样的大喇叭旁边摆放着一台类似于俗称Y型摆的实验器具的装置。与物理科学器具不同，Y型摆的摆部上挂的是带有魔力的宝石，还有就是顺着吊绳沾湿宝石的墨水，用墨水和宝石发挥传真机的作用。
“用这个不需电力也不用担心故障，还完全不需要担心信息的泄漏。不需要依赖任何新科技，我们巫师手中有着不比任何科学逊色的方便道具，而且很久之前就开始使用了。”操作它的学姐如是说道。也许光线昏暗的缘故，这位高年级女生显然没有注意到进来观摩的小萝卜头之一就是她学院的小魔王伊万斯。“贵族与平民相比，掌握更多的技术和知识是理所当然的。巫师与麻瓜的区别也正是如此。那些麻瓜只会把看到的一切视作理所当然，而我们拥有血液中流传的智慧。懂了吗？这就是高贵的魔法！”
那位不知名的纯血学姐在黑暗中语调高傲地说完了这话，随后昂首挺胸地一甩头，直接不顾学弟学妹和被分配为她“同事”的高年级拉文克劳，甩着袍子走掉了。准确来说，那位学姐只能“据推测”是纯血，而这纯血的定义之中至少包括了“精神纯血”。
其后便是十分钟的观摩了。过程果然很无趣，即使被剩下的那位姓洛夫古德的学长看起来气质比学姐梦幻得多，在中途还非常认真地抱着喇叭哼唱了一首关于弯角鼾兽的歌谣。莉莉原本很可以欣赏这种极富意外性的戏剧冲突——是的，能当笑话看的话也没必要每次都和傻子对喷——以及歌声中颇具涡卷色调的艺术，但是那一天事情不对。
不清楚出问题的是魔法还是她自己。总之，在走出那道门之前，从四肢收拢到胃部和脑颅中的痉挛和晕眩感开始被察觉到，然后逐渐地加剧并如网脉般扩散，如某种有形物般缩动在变细的血管中。
“我，需要——休息。”稚龄少女用沙哑的声音喃喃说。已经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准备离开教室的莱姆斯·卢平，听到身后响起模糊而低沉的声响。
随后是小件东西被拽倒跌落在地上的声音。莱姆斯回头，看到被布帘遮蔽下的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茫然大睁着的眼睛——很奇怪，事后回想时这段突发的混乱，莱姆斯·卢平记得最清晰的竟是学长那对极其澄清的、折射透明如玻璃珠的眼睛。之后他才找到响声的源头：暗红头发的莉莉·伊万斯像人偶一样缩在了后面的一张高脚椅上，低垂着头，一只手仿佛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一旁的桌角。
她是……？！莱姆斯·卢平猛然感到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他在黑暗中向前迈了一步，随后却又停下。好像被什么力量勾住了一样，在那一瞬间，他怔怔地想：她会死吗？
然后他看到女孩松开手，一边胸口起伏地呼吸着、一边因寒冷而发抖一样从口袋中掏出一块看起来像是糖果的小块物体，扯开锡纸丢进口中。早有预备吗，莱姆斯想，但他很快意识到对方的情况并没有因此好转：那个斯莱特林的孩子只是费力地咀嚼了几下，接着轻微地摇了摇头，苦笑着把那东西吐了出来。
——牛黄。惊痫寒热，热盛狂，除邪逐鬼。可解百毒。
不知为什么，这行奇异古拙的字句突然浮现到莱姆斯·卢平的脑海里。少年为这一瞬的思绪感到惊讶。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呢？是了，他回忆起来。在他五岁那一年、在他刚刚从那个为了报复父亲而将他掳走的狼人手里救回来之后，他曾经……
椅子移动的谙哑的声响，将他的思绪打断。莉莉·伊万斯从高脚椅上站起来，却没有对他说话，而是有点摇晃地走了几步，然后用后背倚着墙壁重新抱膝坐在了地上。她抬起头，眼睛定定地朝着莱姆斯的方向望。不知为何，他非常笃定地意识到，那女孩的眼睛此刻看不到任何东西。
“你……”他试图开口说。但他接着就看到角落里的女孩对他微笑。她的脸色苍白得厉害，莱姆斯意识到，即使光线昏暗得看不清东西。
“姐——哥哥。”年幼的女巫用完全没有聚焦的眼睛对着他，忽然又浅浅微笑。“不。我记得你。你是，卢平同学。”出乎意料地，尽管声音很轻，她的神志似乎仍然清醒，“可以、有什么甜的东西给我吗？”她在莱姆斯讶异的目光中淡淡地说道，同时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抱歉，”几秒之后，她轻微地摇头，好像很懊恼似地说道，“谢谢你。我想，我大概——又是，低血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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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后来你给她送了巧克力？”某一日的傍晚，格兰芬多男生寝室之内。或许是事情发生后的一两天，或许是很久很久之后；那时詹姆斯·波特兴奋地对莱姆斯·卢平说道。“然后你救了她，对不对，‘月亮脸’？我记得你总是带着巧克力。”
“并非如此。”停顿了一会儿，回到了寝室的莱姆斯不自在地扭头，有些腼腆地说道，“事实上，是她给我了巧克力。”
窗帘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学长拉开了——在当时令莉莉·伊万斯很不开心地“啊”了一声，因为亮光只会增加“病人”的不适感。但无论如何，光线照进斗室，黑暗下的魍魉即被驱散。莱姆斯看到，那块被自己认定为牛黄的东西，实际是一块在蜂蜜公爵卖得最昂贵的那种巧克力。至于那位斯莱特林的麻种女孩本身——
好像确实是低血糖的症状。虽然她嘴角留下的黑色污迹仍是像极了血痕。
“什么蜂蜜公爵典藏款，（对低血糖）根本没有用处嘛！”他记得小姑娘恢复精神之后很怨念地说道。她从口袋里找出另外两块巧克力糖果，分别送给了莱姆斯和在旁边坐立不安的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学长。“抱歉啦，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带了一只苹果。”那时的莱姆斯·卢平看着女孩在偏光下异常剔透的眼眸，终究犹犹豫豫地走近了。他用一只手帕包着的苹果递给了伊万斯。“是从格兰芬多休息室的篮子里拿的，还没有洗过。”几乎滑稽地，他竟这样出言提醒道。
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那女孩是打架一路打到在格兰芬多都闻名遐迩的、自称麻瓜种的“荣誉纯血”？不论如何，在那一刻，他下意识里是真的希望自己能把苹果洗一下再递到那女孩手中的。但接下来的一切都很平和也很顺利：想象中的鄙夷完全没有发生，女孩接过苹果，坦然地向他们道谢，然后一个人踩着小皮靴从走廊里哒哒地跑开。
在此之后，莱姆斯没有听说过对于这次“异常”的任何传言，无论是从斯莱特林还是其他隐藏在华美城堡中的阴暗孳生之地。直到这一天，他与格兰芬多的室友们分享了这个对自己来说不下于“毛茸茸的小问题”的秘密。
“什么巧克力啊，你想说你被她收买了吗？还是说你在编故事？”彼时，格兰芬多的寝室里，听罢这些的西里斯·布莱克带着那种惯常的目空一切冷哼道。“那可是伊万斯啊，小卢平。她要真的能那样，多半只能是斯莱特林哪个看不惯她的纯血给她下了毒。不过她还真是命大。”西里斯露出思考的表情，“或者因为她魔药学得太好了？”
“不会吧，斯莱特林那帮怂包要是有这种勇气，那还不都和西里斯你一样分来格兰芬多了？”詹姆斯·波特坏笑着评论道，故作姿态地抱住自己抖了抖。“喔喔，真吓人嗷！可惜不会吓到我勇敢的詹姆·波特大人！”
“你很喜欢伊万斯吗？”不知怎么，莱姆斯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她是我们的大姐头嘛。”詹姆大笑着回答。“哎，西里斯你别这个表情嘛，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是我跟你做哥们又不影响我跟着她打架！”
“可是，下毒，也、也太可怕了吧……”缩在一边坐着床边沙发角的彼得·佩迪鲁小声说道，其实还是顺着詹姆斯刚才的话。但这次波特家的男孩从床上跳下，大大咧咧地一巴掌拍到彼得背上，又回头看向莱姆斯。“为谁担心都轮不到为她。”波特家的男孩对莱姆斯做了个鬼脸，“伊万斯那家伙，可是会吃人的妖怪啊。”
西里斯不屑地朝詹姆斯的脸砸过来一只羽毛枕头；詹姆斯·波特当即大叫着从床上一跃而起，像麻瓜世界的橄榄球运动员一样，勇猛地朝着那只枕头扑去，然后以一个华丽的假动作带着翻滚把压在身下的枕头凌空抡回西里斯·布莱克侧躺着的沙发。枕头大战就此开始。
是这样吗？对詹姆来说，也许吧。但说回那时，他感受到女孩的微笑带有一种异样的魔力，令同样是一年级孩子的他好像被什么击中，几乎张口结舌。所谓的【雷之一击】——Un-coup-de-foudre，后来跟他熟识后的西弗勒斯·斯内普这样对他解说；尽管身为伊万斯兄长的男生当时神情绝对称不上愉快，紧接着先是主动向他科普了“南丁格尔效应”，又很嫌弃地要求他还是忘记为好。
至于那块巧克力糖果，他在那个月之后的某一天吃下了。是很美味的巧克力，完全对得起它的价钱——那价格是他直到三年级在霍格莫德周时，假装随意地匆匆一瞥后才真正得知。而他究竟为什么会需要、又究竟为什么会习惯带上可以分给每个人的巧克力，那就是他的室友们到很久、很久之后才会知道的事情了。
在这天之后的卧谈中，莱姆斯没有再说话。他一如既往地倾听着，微笑着。在格兰芬多的朋友们面前，他一向是那个温和的队友：一个不够精力充沛和富有“幽默感”，却从不阻止他们任何恶作剧的男孩。而直到很多事情发生之后，直到知晓一年级的第二个月圆之夜的她差点对自己做出过什么，每每回想，他依然为那一刻突然而生的情感而不知所措。
莉莉·伊万斯啊。他想。她是很奇怪的小孩；她是很可爱的女孩。而且……
吃人的妖怪吗。在室友们再次沉迷于互扔枕头的空隙，年轻的莱姆斯·卢平想。狼人，和怪物的话——在不会存在于现实的故事里，还算是，有点相配啊。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间章·异类响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