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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间章·永不遗忘 ...

  •   曾经,有这样的一个孩子。从幼年时起,就惯于杀害各种各样的动物。

      从昆虫开始,祂曾解剖过青蛙,活生生地将蛇撕断,套住野狗后投进焚烧炉里,或关进铁笼子里沉入水池中又拉起来。默默地注视着它们在受折磨的过程中死去的模样,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就会从祂内心里产生。

      祂用注射器吸取蜥蜴的血,观察那小生物的四只小脚从挣扎到僵硬。有时一下子杀死,有时也慢慢地杀死。祂将金鱼盆放在煤气上慢慢地加热,将捉来的红蜻蜓与蓝蜻蜓的复眼一粒粒摘下,精细地用细线穿成一束束串珠手链。毫无原由地剥夺其他生命,对祂来说有着一种令人战颤的快感,那些小东西出于自卫本能殊死抵抗、或想要逃走的姿态,甚至令祂觉得深深感动。

      然而,“祂”有一张意外美丽的脸,以及自幼就已领悟的、某种超乎年龄的力量。那是一种能够令无论同辈,还是年纪与权势皆大得多的人们,都纷纷为之倾倒,而后放弃一切去服从于祂的魅力。如同火山口沸腾却看似凝固的岩浆一般,散射着瑰丽与恐怖并存的暗耀的光芒。

      这便是,某位来自「人间」的恶魔,在到达命定会属于“祂”的世界之前的故事。

      ——————————————————————————

      十一岁的莉莉·伊万斯用两只手分别捏着瘤尾守宫两边的小爪爪拎了起来,跟这只看起来很像Pokémon - Pikachu!的柠檬色小型爬宠四目相对,非常认真地互相瞪着眼睛。

      “……你把她放下,行吗。”西弗勒斯·斯内普站在桌子对面说道,颇有那么一点面对绑匪的无力感觉。

      莉莉松手,把小守宫丢回了放在一边的临时沙盒。“玩玩儿而已嘛。”小姑娘无趣地靠向桌子,托着腮说道。

      当然了,这是一个忙碌的工作日清晨,而兄妹二人难得在拉文克劳塔楼里的小图书馆见了次面。阳光从美丽的花窗斜射而来,照亮着高高直抵天花板的螺旋书架上无数或古或新的魔法书卷,以及书架下面为学生准备的、舒适雅致的木雕圆桌和沙发椅。

      然而,此刻的西弗勒斯完全没有享受到沐浴清晨阳光的悠闲。他正在奋力试图用草药课魔法施咒,给小守宫柚子酱刚换过垫料的造景玻璃箱——当然了,那是莉莉的宠物——的造景石山边上的土壤固定一株绿萝。

      很难说西弗勒斯没有一点怨气:莉莉“名义下”的宠物实在数目繁多,而且意外地非常富有“异域”和“女巫”风格。譬如正在被她拨弄着的瘤尾守宫,以及那条同样带来学校的多半脑子不太好的美洲闪鳞蛇;还有留在家里的桃花六角蝾螈、燕尾网纹鳐,外加一只不知何故总在对西瓜果泥应激的双嵴冠蜥,再加上差点运丢了的胎生石龙子,总想跑路奔向自由的墨西哥血脚蜘蛛……

      这些全是莉莉的宠物,或者说是莉莉要人买的;其中从巫师角度看合法的就比较少,在麻瓜意义上适合给小孩玩的自然更不多。而到头来几乎每一只都被西弗勒斯喂养长大了。

      其中的幸运选手甚至替代新生手册规定的“猫头鹰,猫或蟾蜍”成为了霍格沃茨的合法学生宠物。比如此时此刻,西弗勒斯就在为其中之一清理家居环境,为此甚至抢了一般意义上校养小精灵的活儿,以免多出点什么不明生命体在妹妹手里落得实验耗材的下场。而莉莉盯着不远处辛苦劳作的表兄观摩了一阵,突然幽幽地开口,说出一个名字:“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

      “他怎么了?”西弗勒斯问。“他是那个狼人吗?”莉莉说。

      “狼人?”男孩闻言愣了一下,从箱子旁边直起身来。“你为什么会猜他是狼人?”

      莉莉略显阴暗的神情恢复成漫不经心。“谁知道呢?可能因为他看起来和你很是熟悉吧。”她懒懒地趴向桌子,歪着头看向西弗勒斯,“或者说,有点过于熟悉了。以至于作为一个老派英国家庭的次子,他甚至在开学的第二天就同你达到‘互称教名’的程度——”她话锋突转,冷不丁向前伸手一指,“不是他,就是他?”

      西弗勒斯转头看过去。被指的人是不远处休息室门附近、正低垂着头匆匆贴着墙角往外走的奎利纳斯·奎洛。那个男孩看起来苍白而紧张,近看甚至会有种泫然欲泣的错觉;但这种对儿童来说很是异常的神经质却又很难判断是否有缘由,因为拉文克劳学院但凡见过他几面的人都会知道,这种气质几乎已经写进了他这个人平时给人的印象里。

      “……也不是他。”西弗勒斯视线重新回到正在布景的箱子。“别猜了。比起这个,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的斯莱特林-格兰芬多跨院小团体吧。”他略停了一下,带点敷衍地问道,“所以最近又在谋划什么大事啊,伊万斯大姐头?我注意到你们两学院的红绿宝石下降频率有点低,怎么,你们这一阵儿找不到合适的团建项目了吗?”

      “转移话题可没有意思喔。”莉莉这样说着,却只是依旧像是悠闲又像若有所思地枕着手臂。“不过鉴于你可能有所误会,我想还是解释清楚为好。”她看向西弗勒斯,补充道,“没有什么小团体;当初我把那群纯血子弟当初聚集起来,唯一目的是在我跟你道歉时让他们摆出一个足够漂亮的阵型。”

      “我可真是受宠若惊。”西弗勒斯讽刺地说道。“好的,谢谢。所以呢?”

      “所以我前几天问过你要不要让他们帮你在图书馆占座——哎,别这个表情嘛哥,我觉得咱俩现在也就剩下点儿占座的交情了。”莉莉狡黠地说道,“然后你说不用。我想了下确实,但既然如此,我要他们何用?”

      ——于是戏剧演完,演员的存在就已无足轻重。莉莉懒散地坐直起来,坦坦荡荡地迎向对方的目光。“我可完全是为了可以当面和你说话,才把他们召集到一起的喔。”她说。

      另一边,西弗勒斯默默叹了一口气。“老实说,我一点都不信。”他终于放弃宠物屋装修在一边坐下,认真地、几乎有些好奇地正视着这位被分入斯莱特林的表妹。“我发现你忽悠你哥比忽悠校长室里的那位还用心。但是随便你开心好了。保持现在这种状态,至少我并不在意。”

      莉莉笑了。“你不也一样?我们彼此彼此。”但她接着沉默了好一会。女孩的视线开始是对着西弗勒斯的,但逐渐却有些晃神似的失焦,好像在透过西弗勒斯的脸看向另一张面孔,又或者、在某一个瞬间,仿佛骤然越过了他看向后面某种未知的远方——

      仿佛就在突然之间。这一切平和而优雅的、覆盖在纯真童年与天真梦幻的魔法校园之上的面纱被微风吹开,而隐藏在面纱之下的无尽深渊此刻同样惊异地感知到这异变,而后又贪婪而餍足地探出触角,将不可名状的某种阴影快乐地覆向那些原本永远不会有机会触及的角落。

      “【Mortuos... (已死之人……)】”小女巫喃喃念出一句突兀而怪异的拉丁语。“【... salutat morituri... (向赴死者致意……)】” 西弗勒斯大吃一惊。“莉莉!”他出声喊道,然而红发女孩看起来完全无法注意到他所在世界的一切。她的话语仿佛不受控制一样继续:

      “【Homines... possunt historiam condonare...(人类……或许会宽恕历史……)】”幼小的女巫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那一丝淡弱的微笑飘散于拉文克劳古雅而明亮的书室,又坠落向西弗勒斯同样年幼的眼瞳,“【Sed deus... non vult... (但上帝……绝不饶恕……)】”

      几十秒后。一向(虽然也并没太久)在霍格沃茨横行狮蛇两院、令人闻风丧胆的帮派小女王,被目睹一边揉眼睛一边睡眼惺忪地嘟哝着“吼辣么大声干什么嘛”。而刚刚还在向她疯狂挥手并激动地大喊“魂兮归来!咄——莉莉!!”的西弗勒斯则尴尬地定住了姿势,满脸疑惑。

      最后,男孩表面非常平静地告诉莉莉,是她突然坐着睡了过去把他吓了一跳,所以可见还是不要特意早起为好。莉莉打着哈欠点了点头,看起来并没有提出疑问的意思,又或者只是因为太累而没有任何心思多事发问;尽管后者也并不很像她平时的性格。

      “哥哥?”然而,就在起身准备回去的空当,年幼的莉莉·伊万斯又有些犹豫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分院时——”她似乎想了一下,最后保持着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态,道,“算了。总之,小心奎洛,好吗?”

      ————————————————

      这一天的下午,一周两次、分院上课的魔法史课在如期进行,对象是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坐满了教室的一年级学生们在下面努力提起精神,各自勉强跟随幽灵教授宾斯那一如既往地毫无起伏的声调,甚至已经没人试图区分其中哪部分是教材棒读,又有哪部分是来自幽灵的碎碎念:而这原本好歹算是是“好学”的拉文克劳以及“古老”的斯莱特林们证明自己的方式。

      十几分钟过去,可怜的儿童巫师们早已睡得东倒西歪。然而,经常看起来疲倦的西弗勒斯,以及偶尔能透露出体质并不好的莉莉,此刻双双清醒而沉默地注视着身为教师的老幽灵。

      “中世纪的时候,非魔法界人士,更普遍的叫法是‘麻瓜’,是特别害怕魔法的……”珍珠白色的幽灵在讲台上说道,“所以他们总是愚昧地用火光来抵抗魔法的存在。但是他们并不善于识别魔法。他们偶尔真的抓到男巫或女巫,但在这种时候,焚烧并没有收到什么效果……”

      莉莉低下头,看起来在很认真地做笔记。其实确实也在做笔记,不过她还同时在另一张纸上写画着什么。未几,那张纸开始自动折叠,严丝合缝地把自己变成一只纸鹤的形态。那是小女巫在斯莱特林的五年级室友安多米达·布莱克为了哄小朋友开心教给她的把戏。

      “千纸鹤耶!好帅!”跟西弗勒斯同桌的阿奇博尔德·埃弗里,或者说“阿奇”,从昏昏欲睡中被降临到桌上的纸鹤打回了精神。不知为何,这位斯莱特林纯血,著名的二十八圣血家族之一“埃弗里”的嫡室子弟,似乎莫名其妙地跟既是“麻瓜出身”又是拉文克劳的西弗勒斯一见如故,而且在他面前总是不吝于表露自己同血脉毫不沾边的天真活泼。西弗勒斯见怪不怪地干笑了一下,把纸鹤拆开。

      埃弗里家的小少爷凑近写着字迹的纸条,很快却又迷惑地移开视线。在那上面,平凡的字母组合成一行简短的字句:

      【疤痕宽恕荆棘,灰烬粉饰火焰,绵羊在讥笑人类的盛宴】

      “她是什么意思呀?”阿奇博尔德小声地问。“她的意思是她可以在上课时间写诗。”西弗勒斯淡淡地回答道,充分发挥着(意外觉醒的)废话文学大师的造诣。“至于其他的……”

      讲台上的声音还在继续:“男巫或女巫在被焚烧的时候,会施展一种冻结火焰的基本魔法,一面享受着火焰所产生的温和的刺痒快感,一面假装痛苦而发出尖叫……”

      “……可能跟葡萄牙国历史上发生过的一些事情有关。”西弗勒斯对身边的埃弗里道。“你有兴趣的话,我以后可以跟你说。”

      至于其他的。显而易见,大概是出于“父辈之罪,从未被要求忏悔”的失落,这些记载于巫师文本上的历史被莉莉·伊万斯定义为谎言。很合理,因为她的祖国葡萄牙及其附带的前殖民地巴西,曾一度把宗教裁判所的艺术发挥至登峰造极。莉莉一直是个富有不合时宜的偏激正义感的小孩子,对此,西弗勒斯并不意外。但是她还说过别的话,假如——假如那确实是预言。

      “这一门比大脑封闭术还偏门的咒语叫冻火咒……”幽灵的声音在教室里飘荡盘旋。当然会很偏门,因为此时一年级的学生们即使是真有家人过追随「那位大人」,多半也还从未来得及听说过大脑封闭术是什么。但宾斯教授的讲述很是笃定:“从前巫师被麻瓜处以火刑时都会使用这个咒语,而那些麻瓜从来都不会发现……”

      所谓的预言完全可以是伪装,他想。同时半机械地用笔在羊皮纸上记录教授口述的字句。基于这小姑娘平时跟他相互胡扯时体现的水平,出口成章其实真不是什么问题。这样的话,是阴谋是暗语是玩笑是恶作剧或者是谜题——但是说不通。有什么谜题是必须经由他来进行的呢?

      宾斯教授依然在讲台上絮絮叨叨地吐着字。很奇怪,明明是在走神,西弗勒斯倒是还能很清楚地跟随他的进度。作为一个仅仅一年级的麻种男生,长久以来一直被迫在考虑那么多自己本不关心的事情的同时保持好学生人设,也算相当辛苦了。

      “火焰只会对巫师产生轻微的酥麻感,并不会真正伤害他们……” 宾斯教授的声音持续念着,而西弗勒斯仍然做着笔记,“占卜者温德林十分喜欢被焚烧,曾让自己在各种各样的化装形态下被人们抓住,其次数达四十七次之多……”

      人类会宽恕历史,但上帝永不遗忘。是谁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呢?有很多事情可以符合,然而……干扰的选项恰巧太多。「长夜不明,恐有暗鬼」。她所不满的是这种这种粉饰太平的方式吗,即使在无意识的时候?因为死者的后人甚至不是在宽恕罪恶,而是直接否认了那些罪行曾经存在过——

      有什么人推开桌椅起身的声音。接下来,砰地一声,显然是有人摔门而出。离开的自然不会是宾斯教授:他是幽灵,没有实体意义上的腿,平时不但没有声音而且只会穿墙。教室里睡得东倒西歪的学生们被这一声巨响吓得齐齐一震,但是随即发现教授泰山崩于前而不变地还在讲演,继而陆续重新睡了回去,室内的气氛恢复得一派安稳而和谐。

      西弗勒斯看向之前莉莉所在的座位:毫不意外,是空的。

      他站起身,在阿奇博尔德·埃弗里刚刚清醒过来、但也充满惊讶的目光中,断然推开纸笔追了出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间章·永不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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