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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陪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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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子期似乎真的记住了那个“当然可以”,隔三岔五地总会来学校找她打桌球,或者去图书馆看书。林子期有时候会看学术专业书,有时候也会看小说,而沈若樱总是捧着古香古色的古书,在那里一个字一个字,细细地品味,隔着时光的距离,来看着历史的鸿爪血痕。有时候,沈若樱偶尔会走神,明明相距几千年的人,却可以因为这一纸文字血脉相连,心意相通,可为什么偏偏近在眼前的人却飘忽不可捉摸。这个时候,她会侧过头去看林子期,他专注的神情让她迷恋,他身上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让她恍惚,他周身散发的温和宁静的气质让她总是忍不住想去拥抱,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贪心。可是,让时间再慢一点,再慢一些,一点点也好。
有时候看得久了,林子期会觉察到,然后也抬起头来冲她笑一笑,然后继续看书,有时候会多问一句,“看什么呢?”这时候,沈若樱会脸庞微热收回目光,说一声,“没什么。”然后继续看自己的书。林子期也不追问。有时候,林子期也会再加一句,“看累了?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沈若樱会歪着头想一会,然后欣然应允。
他们在校园的石子路上轻轻的走过,路灯会把他们的影子斜斜地拉出很长很长。有时候恰巧经过路灯旁,沈若樱刚好抬头去看他,就会看到他的脸,在路灯的辉映里,就像是头顶盯着圣光的菩萨,一脸的安闲与淡定,带着好看的笑容,慈眉善目的看着她。这时候,沈若樱就会想起,他是不是踏着五彩祥云而来,专门为救赎她而来的……菩萨。然后沈若樱就会再甩甩头,我有什么需要救赎的,菩萨应该是为渡化而来的吧?
这样一走神,林子期就会又问,“你看什么呢?”沈若樱灵魂归位后就会收回目光说没什么。反正黑夜掩着脸色,她不怕泄漏。林子期会在“哦”一声后不再说话。这是他与朽木白夜最不一样的地方,他从来不会打破砂锅去探究沈若樱。次数多了,林子期也渐渐不再那么问,只是微微一笑,将沈若樱灵魂带回来。这样,他们之间本来少得可怜的谈话就更少了。有时候他们也会就地坐在草坪上,看着池塘里的云呀树呀月亮呀星星呀什么的倒影。其实这样很好,沈若樱本就不是太喜说话的人,这样的时候,她总是会突然又想起朽木白夜,那家伙倒像是很喜欢说话,似乎和他在一起,自己话也会多起来呢。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呢。但总归是不会寂寞的吧,他不是那种安于寂寞的人。
但更多的时候,沈若樱其实是想说点什么的。她想问师兄那个美得让人心疼的女子怎么样了,或者,师兄是不是应该多花点时间去陪那个让他心疼的女子,而不应该在这里沉默。是的,她固执的爱用女子来形容。想起那个女子,沈若樱不知怎么的总会联想到西施,那不也是一个美得让人心疼的女子么?她无法想像西子捧心是怎样的一种凄美绝伦,但可以想象到那大概该是能让世界男子都为之心动的风景,因为,心动。
沈若樱当然不会真的去问到那个女子,她不是爱洞察别人心事的人。只是,有时候一个人的孤独就会带给另一个人的孤独,比如那个女子带给师兄的。同样作为女子,沈若樱忽然觉得自己有义务让师兄不再孤独,他不该属于那样的孤独,他应该是上帝的宠儿,理所当然的享受世间一切光明美好的事物,可是,却在这黑暗里,为他心疼的女子,孤独着。
其实,孤独是什么?沈若樱突然想笑了,怎么可能孤独?当心里有另一个人存在,无时无刻,自然永远也不会感到孤独了。沈若樱有些懊恼,似乎和师兄在一起,想到的事情也多了起来,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沈若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叶,重重吐了口气。林子期问她,“要回去了吗?”沈若樱笑着摇了摇头,“这里的风吹得很舒服。”林子期在旁边是安稳的感觉,有她迷恋的薰衣草的香味。但这都不是属于她的,所以她选择了站起来。
林子期也站了起来,学着她的样子,张开双臂,闭上眼,深呼一口气,“真的很舒服。”然后睁开双眼,看着沈若樱说:“樱子,你真是个安静的人。”
沈若樱笑了,“可有个朋友跟我说,你知道吗?沈若樱,其实你一点都不温柔乖巧,你又恶毒又小气又心胸狭窄。”沈若樱学着朽木白夜的口气说话,突然反应过来,他什么时候改口叫她沈若樱了?
林子期被她逗乐了,“是吗?那一定是个很要好的朋友吧?”沈若樱正想反驳,突然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问,“师兄,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是要好的朋友,所以才会说出真话而不是好话?”
“你才反应过来呀?”林子期笑了。沈若樱愣一会,也笑了,“我要用事实证明谣言是会不攻自破的。”说着摆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架势。
“回去吧。”林子期收起笑容。
“嗯。”
于是一高一矮两个长长的影子又慢慢地向图书馆走去。图书馆早已经闭馆了,两个人站在门口望着里面黑灯瞎火,无奈的相互笑笑。
七月七日。
1937年的今天,卢沟桥的日本驻军在中国驻军附近进行挑衅性地军事演习,然后以借口炮轰卢沟桥,开始全面侵华,也掀开了全面抗日的序幕。新中国现在每年的这一天都会有人以不同的方式纪念着,哀悼着,谴责着,唯独没有人庆祝。沈若樱很不幸地在一次的哀悼谴责中降生了,闹得她时常皱着眉头想,是不是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以前这个时候,爸爸或者妈妈总是会说,爸爸和妈妈相爱才有了樱子的出生,樱子是上天恩赐的,怎么会是个错误呢?
是的,沈若樱其实从来不觉得这是个错误,只要爸爸妈妈在身边,她就是最美丽的存在,她是上帝的宠儿,可是,是不是上帝突然忘了她,或者,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惹上地生气了,所以,上帝遗弃了她?
今年的生日,在北京渡过,在实验室里,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沈若樱想,也许该回一趟家吧。
林子期一早就打过电话来,说师娘让她去家里吃晚饭。沈若樱当然知道会这样,所以她没有回家。以前生日,只要不在家的日子,都是在林老师家里过,林老师和师娘就像她的第二个父母,他们家,也像她的第二个家。而现在,那个家里又多了个师兄。家,真好。
朽木白夜一进实验室就看见沈若樱怔怔的盯着工作台上的日历出神,于是问她,“今天是什么日子?”
“卢沟桥事变七十二周年。”沈若樱头也不回。
“哦。”朽木白夜疑惑地坐到座位上,伸手去按电脑开关。
“你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吗?”沈若樱问他。
“当然是个好日子。”朽木白夜笑了,“我今天来到实验室就看到了樱子姑娘,这当然是个好日子了。”
沈若樱被他逗乐了,一早晨的阴郁一扫而光,“嗯,是个好日子,真是个好日子。”
“那,为了庆祝这个好日子,晚上一起吃饭吧。”朽木白夜说。
“可是,”沈若樱为难了,“林老师说晚上去他们家吃饭。”
朽木白夜脸上阴晴变化,沈若樱低了头不敢看他。
“那算了。”半晌朽木白夜终于说。
沈若樱抬起头看着他,想了想,“要不,我们晚上一起去吃宵夜?”
朽木白夜笑了,“好。”
林老师家的气氛特别好,甚至有点张灯结彩的意味。沈若樱愣了片刻,笑了,“老师,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不夸张不夸张,樱子你今年本命年,要沾点红色喜气才能保护你平平安安。”师娘插嘴笑着说。
沈若樱笑了,“有师娘在,肯定会保护我平平安安的。”
“你这丫头,就嘴甜。这些可是你师兄挂上的。”师娘拍拍沈若樱的背,摆脱她的热烈拥抱。
沈若樱回头看到林子期正笑吟吟地看着她,犹豫着是否也要去拥抱一下,倒是林子期表现得大方,“樱子,生日快乐。”林子期拥着她在她耳边轻轻说。令人迷醉的薰衣草香,还有耳边柔软的话语,沈若樱差点流出泪来。
“谢谢师兄。”沈若樱笑着,从他怀里抬起头。
“樱子,可不能厚彼薄此哦。”林老师在身后笑着说。
沈若樱一回头,咬着嘴唇和林老师拥抱,“谢谢老师。”林老师也直点头,“好孩子,好孩子……”
师娘烧了一大桌菜,本来沈若樱还在考虑是否要留点肚子晚上吃宵夜,但一高兴,就吃得撑了。
“慢慢吃,不着急,一会还要吃蛋糕呢。”师娘看着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
“我也想啊,可是没办法,师娘做的菜太好吃了嘛。”沈若樱抬头说,眼角撇到林子期也正看着她笑,不禁有些后悔,是不是该顾及点形象?但马上抛诸脑后,关形象什么事。
桌上的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林老师和林子期都离开了桌子。
灯“啪”的一下关掉了,四周一片黑暗,沈若樱吓了一跳,正想问怎么回事,却见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林子期捧着插满蜡烛的蛋糕进来,面带着笑意,一脸认真的唱着生日祝福歌。跳动的烛火将他的脸庞掩映得明灭交错,眼睛里映出另外的烛光跳动。沈若樱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他捧着一片光明走近,感动的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