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夜夜长明》长安如昼

8、第八章

　　虽然嘴上说着不想去被人当猴子看，可真的跳起来，温可倾早就忘了周围还有什么人。
　　说起来，她小时候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她老妈那么执着地想要她去学跳舞，明明家里条件也没那么好，她靠着学习也能牛逼Plus，等后来她长大明白了，又觉得没什么必要，家里多她一个人，还能多一个战斗力呢。

　　不过那些都过去了，回来这一年多，她可以安安稳稳待在家里，也没有必要出去上课，所以一直没练，现在跳跳找到感觉，还挺解压的。

　　“噢我的朋友，你就是闪耀的大明星！”等她下来，柯恒表情夸张地走上去，非常捧场，“你要不是你成绩摆那，我都建议你当个艺术生去，我连你以后的舞台灯光都想好了。”

　　温可倾周身仿佛都冒着热气，她自己站远了一些，从包里找出湿纸巾擦汗，眉眼微扬：“谢谢你的肯定，不过门票费先交一下。”

　　“跳得真挺好的，你这几年也没落下？”柯恒很佩服她的毅力。

　　“一年多没跳了。”温可倾唇角翘了下：“但没办法，习惯了这么优秀。”

　　“飘起来了。不过先允许你飘一会儿。”她的优秀无人质疑，柯恒转头问一直沉默的路嘉，“你说是吧？”

　　路嘉：“嗯。”

　　柯恒轻嘶一声。
　　人对美的追求是下意识的，这场子里的人基本上看到温可倾开始跳舞后就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看了，只有路嘉，从头到尾就是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孔，甚至还把帽子压下去，捏着狗发呆。
　　人还不如那只毛绒狗吗！这都拿不下他？
　　柯恒顿时对他刮目相看，这哥们是个人物啊。

　　他拧着一股劲，誓要找出路嘉对什么感兴趣，于是问：“还想玩什么？”

　　路嘉还是那句话：“都行。”

　　柯恒当即拍板：“那就都玩一遍！”

　　闻言，路嘉回头看了眼温可倾，温可倾这会儿跳完舞整个人都犯懒，摆手说：“你们去，不用管我，我找个地方喝点东西，你们要吗？给你们带？”

　　柯恒：“可乐。”

　　路嘉想了想：“矿泉水就行，谢谢。”

　　温可倾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去找电玩城里的小卖店。

　　柯恒毫无所觉地带着路嘉往另一个方向走：“你是不是很少来这种地方所以不习惯？没事，我来带你！”

　　人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路嘉的目光才不紧不慢地收回来：“好。”

　　五分钟后，柯恒啪的一下拍在面前的手柄上，看怪物一样看着路嘉，不明白这人是怎么用一副冷淡的脸打出这么恐怖的战绩的：“你真是第一次玩？”

　　路嘉将手柄放下：“不是。”
　　他淡淡地说：“以前常来。”

　　“看不出来啊。”柯恒道，“我还以为你是个书呆子呢。”

　　路嘉靠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手柄：“不是。”

　　柯恒随口又问：“跟你苏南的朋友一起玩的吗？你们那边一般都有什么乐子？”

　　路嘉眼皮垂着：“跟你们一样。”

　　“啊？”

　　“喝酒，泡吧，电动。”路嘉说，“没区别。”

　　这下柯恒是真的震惊了，短短的半天，他再一次对面前的人改观：“那你…也是？”

　　“嗯 。”

　　柯恒目光顿时都热切了，像是看见了亲兄弟：“没想到我们是同道中人啊！以后可以一起玩，看看有没有什么玩法分享的，我们这些朋友啊，来去都是那些玩法。”

　　路嘉将手柄放下：“没有玩法。”

　　“怎么会没有玩法呢？大家在一起总不能只是干坐着吧？”

　　“嗯。”路嘉站起身来，“我一个人玩。”

　　“……”

　　这时路嘉拿出了手机，他垂眸看了眼：“抱歉，接个电话。”

　　“啊，好，好的。”

　　温可倾拿着饮料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了柯恒一个人，正跟旁边的陌生人玩得起劲，她把可乐递过去：“路嘉呢？”

　　“接电话去了。”柯恒很快结束了手上这一局，他现在想说的话可太多了。

　　见他身旁的人离开，温可倾也就坐了下去：“有话想说？”

　　“是啊。”柯恒左右看了一眼，拧开可乐喝了一大口，“你这个朋友太个性了吧。”

　　“怎么说？”

　　“我刚跟他聊天，他说他在苏南，喝酒泡吧都会玩。”柯恒回想自己第一次看到路嘉的时候，觉得他干净又沉稳，妥帖的好学生啊。
　　也不是说会喝酒泡吧的就不是好学生，但跟他的气质不搭。

　　这也让温可倾有些意外：“他跟你说的？”

　　“是啊！”柯恒神秘兮兮地说，“最恐怖的是什么，是这么热闹的场合，他都是一个人玩，你说恐不恐怖？”

　　喝酒和泡吧，那都是人多狂欢的场合。
　　人越多越开心，在这些地方，一个人在那里就很格格不入，也没什么乐子和气氛。
　　可路嘉说他就是一个人玩 ，还没什么玩法，这不就是去那里干坐着？这得是多恐怖的定力和意志力。

　　闻言，温可倾愣了下，没有立刻接上话。

　　柯恒说完后又有些反应过来：“不过这么说的话，这种行为好像也符合我对他开始的印象。”
　　孤僻，难以接近。

　　“现在的帅哥都这么有性格吗？”柯恒摸摸下巴认真思考，“那我是不是因为不够有性格，所以没有你们那么帅。”
　　“而且他真的很有礼貌，你说按照他这种人设，要是跟人打架了是不是还要事先说一句‘抱歉，我要开始打你了’？想一想还挺带劲的。”

　　温可倾：“……”
　　她不由想起路嘉之前说过，他没什么朋友那句话。
　　可是好奇怪，没什么朋友却怎么会想到要去这些地方呢？
　　难道又是因为没见过，好奇？

　　“欸？他电话要打这么久啊。”柯恒往外面看了一眼，纳闷道，“还没回来呢，这会儿时间差不多了，也该去吃饭了。”

　　“我问问吧。”温可倾拿出手机发消息，想到什么似的，说，“路嘉没什么朋友。”

　　柯恒茫然地看着她。

　　温可倾不明白路嘉为什么要对柯恒说这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柯恒问的那些问题路嘉也只是挑挑拣拣地模糊回答，很有距离，这时候却说出了这些过去的事情，或许也是想要交这个朋友吧。
　　所以她道：“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几秒后，柯恒恍然大悟：“我说呢你怎么说他可以结交。”
　　“放心吧，交朋友我最擅长了！”柯恒拍拍胸脯，“而且听他那么说，确实还挺可怜的。”

　　路嘉还没回消息，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坐着打扰后面的人玩游戏，温可倾说：“你先玩着，我去看看。”
　　她担心路嘉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迷路或者遇到什么麻烦了。

　　这会儿电玩城里的人还是很多，温可倾觉得接电话可能要去安静的地方，于是往人少的地方走。

　　果不其然，没几分钟就找到了站在角落里的路嘉，他侧身倚靠着墙，却没在接电话，只是那么站着。
　　表情是毫不掩饰的，不高兴。

　　这是温可倾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神情，厌倦、带着尖锐的戾气。
　　脑子里响起了柯恒的话，路嘉一个人坐在酒吧里带着这种表情的话，好像就不违和了。

　　可是，这个人现在的样子跟之前她印象里那个礼貌认真还略微有些笨拙的人很违和啊！

　　温可倾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或者是怎么去消化这种前后的反差感。

　　直到对面的路嘉缓缓站直了身子，背一点点挺直，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变淡了。

　　温可倾：“……”
　　她往后退了一步，但那个人已经转过了身，随即顿住。

　　他看见了。

　　温可倾后退的脚步也停下来，看都看到了，还回避什么。

　　不过路嘉似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很自然地走向了她，声音一如往常：“找我？”

　　“嗯。”温可倾点头，“你没回消息，我们准备去吃饭了。”

　　“抱歉。”路嘉看了眼手机，“刚才没看手机。”

　　“没事。”温可倾说，“那我们走吧？”

　　回去找到柯恒，三人一起走出了电玩城，新开发区附近都是吃的，倒也不用挑，路嘉是外地人，当然要请他尝一尝当地的美食，所以选了一家老字号火锅分店。
　　吃完饭柯恒想到路嘉说他泡吧的事情，于是说：“我带你去我们静阳的酒吧，体验一下有人一起泡吧的快乐。”

　　温可倾站在路边，出声提醒：“我们是高中生。”

　　“怕什么。”柯恒说，“咱们去清吧，又不是去蹦迪。”

　　温可倾还没说什么，路嘉已经点了头：“好。”

　　这下子她倒是没什么可拒绝的了，人是自己叫来的，人家要玩她自然也要玩。
　　不过进去之前，她转身去小超市里买了几瓶酸奶放在包里。

　　见路嘉在看温可倾的动作，柯恒说：“咱们两喝，不管她，她不碰酒的。”

　　“嗯。”

　　柯恒带着去的店是在中心花园那边，他对那一边熟悉，还有优惠。
　　进去找了露天的位置坐下，柯恒起身去找老板唠嗑点酒。

　　温可倾从自己包里拿出酸奶放在面前，又递了一盒给路嘉，路嘉抬起眼来。

　　“柯恒喝起酒来有时候会忘我。”这还是温可倾之前听靳乔燃说的，以前也喝，但没这么厉害。
　　她问：“你真的会喝酒吗？”

　　路嘉默了片刻，道：“会一点。”

　　“拿这个顶顶。”温可倾说，“过会儿我看着他，不出格。”
　　她打开自己的酸奶喝了一口，对于路嘉到底性格如何多变不怎么介意，只是觉得好玩，歪着头说：“看你之前不像是喜欢喝酒的。”
　　之前吃烧烤遇到的时候，柯恒那么热情邀请，他也只是喝水。

　　“嗯。”路嘉点头，学着她的样子打开酸奶，捏捏吸管，“偶而。”
　　“心情不好的时候。”

　　温可倾动作微顿，心想果然，可是她听了是不是还得安慰人？
　　啊，怎么又到了这种要说秘密的环节了呢？
　　头疼。

　　她咬着吸管头，没有立刻接话。

　　但路嘉已经将话说完了，他偏过头，目光坦荡直接：“我以为你看到了。”

　　温可倾轻“啊”一声：“我，是看到了吧……”

　　“嗯。”路嘉好不避讳，压了下眉，淡淡地说，“很烦。”

　　像是之前看到的，带着些戾气的模样，他的情绪外露，倒是让温可倾一时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好像确实跟以前不同，但又有些相同。
　　因为他就算是这样，也坦白得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柯恒已经提了一箱酒过来，啪的一下放在桌上，拿出一瓶放在路嘉面前：“来，我们今天不醉不归！让我领会一下新朋友的酒量。”

　　温可倾见着架势，眼皮微微一跳。

　　路嘉微微倾身，将启瓶器拿到手里，指尖覆盖上瓶盖，手背青筋微微鼓起，很熟练地打开酒瓶。
　　即便如此，他还是端正地坐着，仿佛那不是酒，是一杯茶。

　　柯恒也开了一瓶跟他碰杯，他仰头喝了一口，喉咙微，罢了放下酒瓶，掀起眼睑看向温可倾。
　　“我说过的。”他说，“我跟你想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