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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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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改醒了。
他首先苏醒的是大脑,在四肢还不受支配的情况下,他因此拥有了一段可以静心思考的真空时间。
他中的应该是一种神经麻痹的药。
姜渊鱼没有要他的命,只是把他放倒了一段时间。
用意何在呢?
一段时间后,肢体逐渐恢复温度。
他感受到水里冷得刺骨,但还不能完全活动自如。
他琢磨着姜渊鱼的行为和意图。
——他在拖延时间。
这是肯定的。
那两个孩子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居然让他如此忌惮。
他现在再查,可还来得及?
他还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么?
吃一堑长一智,他就不该往这封闭的水宫里钻。
谁能料到姜渊鱼能在井里下药。
地下水系都是连同的,家家户户都有水井,万一波及村民可怎么办?
村民!
谢改脑子里轰一声,也顾不上身体的僵麻了,强撑着向上浮出水面,攀着井壁,翻回路上。
他正大光明站在人家的院子里。
浑身向下淌水,湿哒哒的。
却连个出来问候的都没有。
谢改心又沉了一点。
他迈开步子,登上竹楼,从正门进。
四处静悄悄的。
走几步路的功夫,他身上的水汽结成寒霜,一层层剥落下来,身上不再透湿。
谢改站在门口,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男人躺在地板上,紧闭着双眼,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但这人还活着,呼吸很平稳。
谢改越过他,到二楼卧房。
昨夜,他亲眼看着两个孩子翻墙进了这间屋。
孩子也在床上睡着呢。
窗开了一条缝,白色的窗纱轻缓地浮动。
谢改撑在床上,仔细检查了两个孩子的呼吸和脉搏。
半分钟后,他低头松了口气。
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放倒了。
姜渊鱼可真是大手笔。
谢改推门出来,二楼有一条长廊,下楼之前,他抬眼一瞥,廊上尽头一间屋子的门半开着,他敏锐地闻到了一种味道,似乎是庙堂里的香火供奉。
好奇心驱使着谢改过去看一眼。
看一眼而已。
正好放倒了村民,方便了他。
门户大敞,也不用他费手推门了。
人一迈进去,果然是个小祠堂。
香火案上供奉着一个长生牌位。
——红底黑字,姜渊鱼。
谢改死死盯着这用古画符写的名字。
长生牌是用来祈求福寿的,哪怕是当代,也有很多人为自己的贵人或恩人立牌,每日早晚诵经供奉,祈求天上神明庇佑,福寿绵长。
这个村子里的人在供奉着姜渊鱼的长生牌。
凡人才能活多少年?
姜渊鱼又活了几个世纪?
用的着几个命数天定的为他祈福祈寿?
谢改目光瞄过牌位上镶嵌的铜框,古朴沉重。
又或者说,长生牌不仅是由这一代人供奉的,而是这个村子里世世代代传下来的。
牌位下端端正正摆着一幅卷轴画。
谢改上前拿起它,抽开画带,非常小心地在手里展开。
纸页已经泛黄。
谢改知道自己的猜测有可能是对的。
画轴由上至下,先露出了画上人的脸。
工笔精致,长发垂坠在臂弯,他坐在一方山石上,身后似乎是云腾雾绕的背景。
当代艺术照都未必能拍出这种意境来。
姜渊鱼在画中的气质,让人觉得他随时要羽化登仙,人间已经留不住他了。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里?”
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死一样的寂静。
那个小男孩醒了。
谢改保持着端详画的姿势,转头:“画上的人是谁?”
男孩梗着脖子,手里还提着一把柴刀,冷冷道:“我先问你的,你是谁?”
谢改不紧不慢把画轴卷起来,由紧到松,一副很珍视的模样。
画放回原处,他才道:“,翻脸别那么快,说起来,我们昨天夜里还有过一面之缘呢。”
男孩瞬间愕然,看了看桌上的牌位,又看了看他:“你是!?”
谢改:“我是那个被你踢碎的雪人。”
……
小男孩的脸色变幻十分滑稽。
他手指紧了紧柴刀,克制着想砍人的冲动。
谢改:“你们家供着这长生牌位是怎么回事?”
小男孩:“我凭什么告诉你。”
这孩子是相当聪明的。
谢改想从他嘴里套话有点困难。
他想了想,又转身拿起那画,道:“不想说吗?没关系,画我带走了,等你家大人醒了,你让他们去河对岸找我。”
小男孩张开双臂,举起刀:“不行,你把画放下。”
谢改向外走,脚步不停:“你试试,拦得住我?”
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孩举刀就砍。
当然砍了个空。
对付小孩,谢改甚至不需要伸手指。
他一晃身形,便如鬼魅般穿了过去。
小男孩左顾右盼,只感受到耳边拂起一阵风。
谢改人已经离开这间祠堂,停在楼梯口了。
小男孩追在谢改身后。
谢改脚下一转,又飘走了好几步。
马上就要跨出大门了。
男孩吓出了尖利的嗓音:“等等!站住!停下!!”
谢改从善如流。
男孩满面焦急:“不要再往前走了,把画还给我。”他对上谢改那并不怎么友善的面相,服了软:“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画不能让你带走。”
两分钟后。
小男孩双手捧着画轴,恭恭敬敬地捧着,踮起脚,放回了香案上。
然后又请了三炷香,点燃,插进香炉。
地上放着一个竹编蒲团,小男孩煞有介事地跪下磕了个头。
谢改靠在门口,问:“你们这样拜他,难道他会保佑你们?”
小男孩严肃的纠正:“不是求他保佑我们,这是生祠,是我们求神明护佑他……你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们家已经世代传了几辈子,以后我爸爸没了,就由我来继承,香火不可以断。”
看来这小孩知道的有限,还是要等他们家大人醒。
谢改想到一个问题:“供奉他的长生牌,你们是心甘情愿的?”
小男孩自然而然地答道:“是吧,我父亲很虔诚的。”
谢改点点头。
男孩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哥哥,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果然,现在的熊孩子只认拳头,叛逆不要紧,打服就可以了。
谢改不太像说实话,正想编个瞎话。
眼睛不自觉的朝天上瞥,太阳挂在了西边山头,柔柔地拉长了树荫影子,照在身上也格外舒服。
他张了张嘴:“我啊……”
瞎话还没编好,谢改望着地上的树荫,心里猛地一惊。
太阳偏西。
他是昨天夜里被药倒的。
如今一整天都快过完了。
那么这一天的时间里,姜渊鱼在干什么?
如果原定计划不便,依他所说,今天他要去解决曾漾的事。
想到这的时候,他人已经奔出了很远。
回到河对岸那栋离群索居的小竹楼,推开门,厅里是空的。
像他这样修为的人,不用挨个房间扒拉,只需要站在楼下,就能知道这是栋空房子。
心头怒气翻涌,他却冷静下来。
花椰菜,赵凌悦,朝朝暮暮全都不在。
他十几年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仿佛一夜之间全被姜渊鱼撬走了。
谢改在楼里转了几圈,找到了自己的背包。
万幸,昨天出门他没带手机,意外保住了手机一命,没让它跟着自己在水里泡烂。
谢改在联系人界面上停留了几秒,手指在花椰菜和赵凌悦之间犹疑。
谁更值得信任呢?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花椰菜。
对面居然很快接通,有些嘈杂。
但花椰菜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谢组长!”
谢改沉声问:“你们在哪?”
花椰菜:“我们啊,我们快回去了,先生让我们进城买些生活用品,照的意思,我们至少要在这呆一个礼拜。家里要啥没啥,不买点吃的,我们几个都要喝风。”
一番话没有丝毫破绽。
花椰菜一直习惯称呼姜渊鱼为先生。
谢改心略微宽了宽:“你们几个人在一起?”
花椰菜:“我们四个人啊,先生带着曾小姐进山了。”
果然。
谢改挂断电话之前,含糊地说了句:“我在家等你们。”
包里带了烟。
他点了一根抽上。
谢改烟瘾不大的,有就抽点,没有不馋,不知不觉,他好像很多年都没粘过烟草的味道了。
一点火星明灭,他没点灯。
造了一屋子的烟云缭绕。
暮色彻底笼罩这个村子的时候。
外头有了脚步声。
谢改黑暗中侧耳倾听,一前一后,两个人。
他们也不聊天说话,就那么沉默地过了桥。
居然是姜渊鱼和曾漾先回来了。
谢改掐灭了烟头,拍拍屁股,从地板上爬起来。
姜渊鱼的脚步声在门外顿了一下,然后才推开门。
屋里是暗的,呛人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姜渊鱼弯下肩背,控制不住地开始咳。
谢改像一只匍匐在暗处的猛兽,瞅准时机,身形舒展,扑上来就从后勒住了姜渊鱼的脖子。
曾漾受惊,短促地叫了一声。
但是谢改现在没功夫在意她。
姜渊鱼咳得更厉害了,他抬起一只手,搭在谢改有力的臂膀上,断续道:“……咳咳,你放生化武器有点犯规了吧。”
谢改的唇就贴在姜渊鱼耳边,他说:“我刚刚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姜渊鱼:“哦?”
谢改:“昨天,我去追那两个孩子的时候,你拦了我一道,没拦住。后来,你追到井边,下药放倒了我。你的一系列反应,都在暗示我那两个孩子非常重要。于是,今天我清醒之后,当务之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调查那两个孩子。”
姜渊鱼被他的肘弯锢住,耳边又全是谢改温热的气息。
他不舒服的侧了侧头,却露出了修长的侧颈。
谢改的目光顿时闪了闪。
姜渊鱼笑着问:“你的调查还顺利吧?”
谢改冷笑:“顺利,那可太顺利了,顺利得令人难以置信,一路畅通无阻直捣黄龙……就好像有人故意摆了饵在我面前,引我上钩。你当我是傻子吗?姜渊鱼!”
谢改一字一顿咬着后槽牙,挤出一腔愤恨:“你只是想拖住我一天的时间而已,昨晚的紧张是装的吧,您内心戏挺丰满啊。”
姜渊鱼搭在谢改胳膊上的手逐渐用力,反手向后一肘。
谢改占了先机,但是没关系。
姜渊鱼将他逼退了几步,迅速后撤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当然知道谢改不是傻子。
拙劣的小手段骗得了一时。
谢改反应过来会生气也是应当的。
姜渊鱼只算漏了一点。
——谢改会对他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