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走开》午安

4、第 4 章

　　付骥大包小裹的提了满手的东西站一扇光亮的防盗门前。

　　杜妈妈昨天来付家大闹一场把当年结婚时充作嫁妆的家具电器全数搬空后，大大方方的留下一个地址，声明如果付家人愿意任何时候都可以登门拜访，她没有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付妈妈当时眼睁睁看着人家扬长而去，却把下班回家的付骥当成阶级敌人好一通批斗，就差没让他跪下给他去世的爸爸请罪保证一定会孝顺她云云。

　　付骥昨天夜里整夜合不了眼，自己妈妈越老越有些看不清形势，像小孩子一样要人哄着来。对于这次她任性不想要杜青生的女儿来说吧，付骥心里清楚她只是在胡闹，可是他却不能指着她的鼻子要她闭嘴。她年纪也快六十了，一发火就脸发白浑身发抖，看着让他直害怕。

　　付骥想到岳母来了就更害怕了，他实在是不想再面对这些老人了。想到这里他实在忍不住埋怨杜青，把她妈妈找来干什么？本来只是一件小事情，她之前也表现的很懂事，没有回家跟他吵，给他足够的时间来安抚付妈妈，出院也自己找到房子住着，这不是挺好吗？等他把付妈妈安抚好了，到时她抱着孩子一回来，老人看到孙女，嘴再硬也会软下来的，到时她再说两句好听的哄哄不就行了？

　　付骥最讨厌的就是小家庭里出了事却把娘家人叫出来的女人，他知道杜青自从上大学开始就一直在外地了，毕业之后找工作嫁人从来没有回过老家。就因为这样他才会认为杜青是一个独立的女人，哪里想到这女人一笨起来都一样，有点事就会把娘家人叫出来。她也不想想看，这娘家人叫来干什么呢？又不是农村打架要看哪一家的人多，人叫来了只会令矛盾扩大。

　　付骥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既然岳母来了，他就要好好表现，他可是要比杜青懂事多了，这面子上的事他是绝对会做好的。绝对让人从面子上挑不出错来。

　　打定主意的付骥拿出接待最麻烦的客户的决心和耐心，在防盗门打开的一瞬间就露出了灿烂甜蜜的微笑，仿佛就是有人唾到他脸上，他的笑容也不会改变。

　　他眼前一亮，看着铁门内也是一脸微笑的岳母亲热的喊着：“妈，听说你来了我来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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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妈妈一大早就等在家里，杜青那傻丫头抱着孩子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让她恨铁不成钢啊。经过昨天她那样一闹，今天上午付骥绝对会上门来的。

　　果然不到十点门铃就响了，杜妈妈淡定的过去开门，果然就是双手大包小包提着的付骥。这孩子之前看着除了有些油滑，世故，但没看出来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啊，不然她也不会松口让杜青嫁人。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杜妈妈叹气，那个亲家，虽然只是在两个孩子结婚的时候见过几面，可是明明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一起去买新人的东西时，从来都是没有意见，凡事也好商量。她只有付骥一个孩子，当时还提出愿意把名下的房子过到两个孩子的名下，看她这么通情达理，付妈妈才放下心来。毕竟钱啊物啊都不计较，这亲家已经不错了。可是千算万算，都算不到她会重男轻女啊。

　　杜妈妈重重的叹着气坐回沙发上，对堆满笑容付骥理也不理。

　　付骥一点也不尴尬，手上东西一放就蹲到杜妈妈身旁，端起旁边的茶杯递到杜妈妈手边，诚恳的说：“妈，我知道这次青青受委屈了。我都明白。我不是那不懂事的人，这次是我妈不好。”

　　杜妈妈不吃他这一套，这一上来倒是把话兜得挺圆的，心里都清楚那这事是怎么来的？

　　见杜妈妈面无表情，付骥开始哭诉：“妈，我知道是我没用，我妈欺负青青我没护着她。可是……我妈年纪大了不讲理，我总不能跟她硬顶，我只能先顺着她。其实我一直都担心着青青和孩子啊。”

　　杜妈妈冷笑：“说得倒好听！青青刚生过孩子你就把她们娘俩扔医院里不管！这是人做的事吗？！”说到这里，想起杜青当时要有多大的委屈，杜妈妈的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一巴掌呼到付骥脸上。

　　付骥不闪不躲，眼泪也掉下来了：“妈！我心痛啊！！我当时不想走啊！是我妈把我拉回去的！！她说心口痛，我让她在医院开床她不肯，送她回去了又不肯让我回医院，我怕她出事不敢走，整夜都不敢合眼……”

　　杜妈妈越说越气：“就算当天夜里你没办法好了，第二天呢？后面几天呢？就是你去不了，找个朋友请个保姆看着总行吧？！我女儿是你老婆！是你娶回家的！她刚生下你的女儿你就把她一个人扔医院去！！？你是人不是！！”

　　付骥大哭：“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左右开弓扇自己，哭着说：“我当然想回医院，可是我妈那几天真的很不好，恍惚的一直在说我爸爸的事，我真怕她出事，根本一步也不敢离开啊。”

　　接着他低下头，怯懦的说：“……我不敢告诉朋友，这事太丢脸了……我妈收了我的手机不让我打电话。我给青青那一万块还是我上班以后跟同事借的。”

　　杜妈妈冷眼看他。

　　付骥满脸悲伤过头的呆怔，说：“其实我知道第二天叶真和李沁就已经过去了，我才放心的。我知道我混蛋……妈你骂我吧……”

　　杜妈妈冷笑：“我才懒得骂你！！”

　　付骥像个小奴才似的跪在杜妈妈面前，头都不敢抬的默默擦泪。

　　杜妈妈停了一会问他：“那你今天来是什么意思？”

　　付骥立刻抬起头保证似的说：“我知道现在那个家青青不想回去，我妈现在还没转过弯来，我一定会拼命劝她的。我想青青也最好不要再去受这个气，这事都交给我，我把我妈搞定后再接青青回去。我把我卡里的钱都取出来了，今天都给青青带来了，让她吃好喝好，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和孩子。”

　　杜妈妈张了张嘴没说话，其实她也明白，付妈妈现在是钻进了牛角尖，想让她一夜就接受杜青和孙女是不现实的。付骥说的也有道理，上赶着把杜青真接回去了也是受气，倒不如先住在外面。反正不怕付骥不认老婆孩子。再说付骥把钱都带来也算是表了态了，他还是想跟杜青好好过的。

　　杜妈妈想明白了以后，在肚子里把付妈妈骂了个狗血淋头，对付骥的不满倒是少了些。

　　想明白了杜妈妈脸色一变，和蔼的把付骥扶起来，亲热的拍拍他衣服说：“唉，我也不是不明白你的难处，只是杜青这次真是受委屈了。”

　　付骥立刻连连点头，他明白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老人家都是劝合不劝离的，只要他的态度好，杜妈妈一点也不难对付。

　　杜妈妈观察着他的脸色说：“既然这样，那我就把你的女儿抱出来给你看看吧，你见过她吗？”

　　付骥立刻配合的表现出热泪盈眶的激动来，他当然见过，杜青刚生出来送到婴儿室他就去看了。事实上在护士告诉他生了个女儿他是有些失望，跑到婴儿室去看时还抱着没有亲眼看见或许不是的侥幸心理。一看之下大失所望才会付妈妈一闹他就把她送回去了。

　　说是生儿子生女儿都一个样，可是当护士告诉他生了个女儿时，他真的感觉到了一种绝后的悲凉感。同事朋友中生儿子的那么多，怎么轮到他就是个女儿？他也不比别人差到哪里去啊？怎么就是个女儿？

　　付妈妈一闹，他更加觉得丢脸，带着对杜青的怨恨跟付妈妈回家。这几天他虽然不停的在劝自己妈，一遍遍的说生儿子女儿都一样，女儿更孝顺。其实他根本没想到那么远，这就像是一场战役，而他已经输了。

　　他没儿子。

　　不去照顾杜青也并不是像他对大家说的那样付妈妈管他管得严。那几天他觉得干什么都没劲，他还有什么好干的？还这么拼干什么？他又没儿子。带着赌气，更有一些报负，反正他连自己都不想管了，还管杜青干什么？

　　可是他很清楚，这种想法说出去是要被所有人唾弃痛骂的。大环境是这样，所有人都在说生男生女都一样时，他不能跟大家唱反调，就算他觉得完全不一样，根本不一样，他也不能说出来。这大概就是雄性的自尊心吧，只有儿子才能令他感到骄傲。在没生孩子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他对儿子是这样的执着，他曾经不止一次的鼓吹过生儿子生女儿都一样，却在自己的孩子落地的那一瞬间明白，其实根本不一样。

　　可是在杜妈妈看来，付骥是非常渴望看到自己的孩子的，他抱着女儿的手激动的发抖，哄孩子的声音充满深情。

　　付骥抱在怀里的时候的确是感动的，这小小软软，仿佛脆弱至极的肉团就是他的骨血，粉嫩的小脸蛋软嘟嘟的，他轻声哄着：“叫爸爸。”好像这个小肉团转眼间就会长大了。

　　付骥心中只有一个遗憾：她要是个儿子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