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走开》午安

5、第 5 章

　　付骥的到来让杜青的心情十分复杂。她昨天在咖啡店遇到付骥时他正在跟一个不知名的女人聊天，而且很明显是在讲他们夫妻之间的事。虽然她没有听完就溜走了，心里还是感觉很不好的，好像付骥正在背地里讲她的坏话。

　　付骥他们家对她生了女儿的事这么大的反应是杜青绝对没有想到的。她的人生一直都非常顺利，不管是求学还是工作从来没有遇到过太大的麻烦，歧视这种事从来没有降临在她的身上过。这也是她第一次发现居然还会被人嫌弃，有时她一个人独处时会忍不住心怀忐忑的想，是不是真的是她的错，或许真的是她不对，她为什么没有生个儿子呢？

　　这种想法虽然只是昙花一现，却总在她的心头徘徊不去。她理智上明白这种想法是倒退的，是不正确的。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在拼命找理由为这种想法找借口。连国家法律都要顺从历史沿革，那社会风俗中重男轻女也并不是一句空话。她发现她正在为付骥和他的家庭找借口。

　　她害怕被抛弃，当她嫁给付骥时，她的确已经将自己当成付骥的妻子，她所生的孩子也是付骥的孩子。而付骥不要她，也不要孩子。

　　每当深夜中杜青想到这里，都会爬起来抱起入睡的宝宝，似乎只有真实将她抱在怀中才能令她安心。

　　她觉得自己太脆弱了，而这个孩子需要她的保护。她紧紧抱住孩子，拼命想得到更多的力量。

　　今天付骥如杜妈妈所说的来了，她躲在房间里听着付骥痛哭流涕向杜妈妈认错忏悔，当杜妈妈把宝宝抱出去给他的时候，她躲在门边看，当她看到付骥亲热珍惜的抱着孩子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

　　杜青觉得之前自己全是庸人自扰，付骥还是不错的，她并没有选错人。她慢慢走出来，付骥抬起头看着她，在那一瞬间她突然非常紧张。

　　付骥早就发现杜青站在门边上，他抬头看她，珠圆玉润的杜青看起来比之前谈恋爱的时候更漂亮，全身都散发着浓厚的女人味，这让他喉咙一紧，多少有些心猿意马。

　　付骥清清喉咙，深情的喊道：“青青，你受委屈了。”

　　只这一声，杜青就觉得她所受到的伤害和委屈，连之前在医院时立下的离婚的决心统统烟消云散。她忍不住掉泪，连忙低下头。

　　付骥立刻抱着孩子靠近杜青，手忙脚乱的掏兜拿纸巾为她擦泪。

　　杜妈妈站在一旁看着这对小夫妻，她来这里一是怕杜青受欺负，一边也是想看看他们到底闹到了什么地步。毕竟杜青已经有了孩子，离婚是万不得一的选择。看到付骥和杜青现在的样子，她放下一半的心，只要丈夫站在杜青这边，婆婆其实并没有那么麻烦。

　　看到付骥帮杜青擦泪，两人的气氛还不错，杜妈妈上前把宝宝接过来，说：“你们出去转转吧，今天天气还不错。”

　　付骥非常听话，马上同意，推着杜青回房间换衣服说：“去换件衣服，正好中午了我们去吃饭。我下午再去上班。”转头对杜妈妈说：“妈，我带青青去外面吃饭，您呢？让饭店给你送回来？”他现在是努力表现，力求把杜妈妈当成头号大客户来招待。

　　杜妈妈摇头说：“我在家方便，做点吃就行了。饭店的东西油盐重，不用送了。”

　　这边杜青换好衣服出来了。她还特意稍稍画了个淡妆。付骥好丈夫的形象做到底，上前挽着她对杜妈妈说：“妈，那我们这就出去了。”说完还凑到杜妈妈怀里的宝宝面前响亮的亲了一口说：“宝贝，爸爸带妈妈出去了哦。”

　　付骥的表现令杜青和杜妈妈都很满意，房间里的气氛十分融洽，一点也看不出来之前的愁云惨雾。好像他们之前从来没有吵过架，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下了楼，付骥叫了辆出租车，绅士的打开门请杜青坐上去，两人朝市区而去。

　　坐在汽车上，付骥似乎轻松了一点，握着杜青的手笑嘻嘻的说：“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再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好想你啊，老婆。”

　　杜青听他这样说突然感觉十分恶心，她侧开脸看车外，不着痕迹的抽回手，轻飘飘的说：“我想吃点清淡的。”

　　付骥马上表现的很体贴，说：“那咱吃日本菜还是韩国菜？”

　　杜青冷笑。付骥也不吭声，好像在杜妈妈面前两人只是合伙演了场戏，现在突然决定都不演了。

　　出租车送他们到饭店，两人下车一前一后走进去，坐下，像两个完全无关的人。

　　服务员十分机灵的给他们带到了角落里，送上菜单和茶水就闪开让他们独处。

　　默默翻看着菜单，杜青连眼神都不跟付骥相对，她心头的火渐渐涌出来。虽然她刚才打算原谅付骥了，可是难道他只打算在她妈妈面前认错，而认为不需要向她认错吗？

　　杜青认为这件事情受到最深伤害的人是自己，付骥最大的愧疚应该是对自己的。如果他只是打算在杜妈妈面前作作样子，那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付骥不想去碰杜青的霉头，很明显她正打算发怒，现在又没有杜妈妈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可不想把自己家的那点破事露出来让人指指点点。

　　他沉默的点完菜，问问杜青想吃什么，不出所料就是两个字扔回来“随便”。她要真这么好说话就好了，付骥腹诽道。

　　菜上来，付骥大吃特吃，一开始还给杜青挟两筷子，看到她气哼哼的把他挟过去的菜扔出来，他也懒得再费这个劲，自顾自吃个痛快。

　　杜青看着付骥这样大吃大喝，委屈的只想掉泪，她现在完全明白了刚才在家里的那一场只是付骥在装模作样，目的就是为了对付杜妈妈。他其实根本没有认错。

　　杯盘狼籍的时候，付骥是吃饱了，而杜青根本毫无胃口。她刚才在家里所培养起来对付骥的感情再次发生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付骥指挥着服务员把盘子撤下去，叫上两杯咖啡，看着发呆的杜青，叹了口气说：“你说你是干什么？怎么把你妈叫来了？”

　　先声夺人。付骥深知在吵架时要占据最有利的角度，他一定要先让杜青认识到她的错，这样才有利于接下去的谈判。在不去照顾她和女儿这一步上，付骥非常清楚他和他妈是错的不能再错的，这一点拿到哪里去说都一样。现在他就是不能再让杜青提起这件事，就是提起来了，杜青也有错。一人错一次谁都别提了。

　　杜青阴森森的抬眼看付骥，那目光中的冰冷让他心头一颤，侧开头躲开她的视线，轻咳一声继续说：“咱们俩的事，你把娘家人叫来，干嘛？是想找个靠山？你这不是把事情闹大吗？这一下还怎么收场？”

　　杜青不为所动。付骥只好自说自话：“本来我都已经快把妈劝好了，她都答应让你回来了。你说说这再闹一场，她又生气了。”

　　付妈妈从来没有提出过让杜青回来，虽然付骥知道只要杜青肯低个头认个错向付妈妈服个软，这事情就成了。付妈妈也不是铁嘴钢牙死活不肯让媳妇孙女回来的人，她老小孩只是在闹脾气，想让大家都顺着她，就是她是错的，也顺着她。

　　可是付骥同时也非常了解杜青，其实这事不是杜青，放在现在任何一个女孩身上，都不会善了的。现在的女孩们个个飙悍异常，生个女儿对她们来说根本不是过错，谁要敢拿这一点要她们低头认错，那她们能把天捅个窟窿。

　　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杜青真的跟付妈妈认错低头，他只想把这件事拖到不了了之，最后杜青忍不住想回家了，付妈妈想孙女了，他在中间一说和，两边各打五十大板，这就行了。

　　他也想过到时让杜青稍稍服个软，他认为以杜青的通情达理，这种假装服个软哄哄老太太的事根本不难。他再跟老太太这么一跪，说句孙女孙子都一样，把孩子往老太太怀里一塞，老人都是爱孩子的，这事不就解决了吗？

　　现在虽然岳母的出现不在付骥的预料之中，可是他却从中间找到了有利的地方。岳母这样一闹，最少短期内杜青没法回家了，这就给他争取了时间，就算以后杜青回家了拿架子，他只要一说谁让岳母过来闹了一场，这架子杜青也端不下去不是吗？

　　另一边他再给付妈妈吹吹风，说这亲家都找上门了，再说现在世上还有谁在乎生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吓一吓老太太让她也偃旗息鼓。这事情反而会更轻松的解决，这样想着付骥都佩服自己怎么这么聪明。

　　他心里得意脸上也带出来一份轻松，很有指点江山的笃定的对杜青说：“你快把你妈送回去吧。这老太太一来，本来事情不大也要闹大。我妈那边我再好好劝劝，你也别急，我把我银行卡里的六万多全划到你的卡上了，你就在那里先带着女儿好好过，家里交给我就行了。”

　　见杜青还是一脸冰冷，他笑嘻嘻的说：“好了，我知道是我的错，我妈不对。回头我好好教育她给你出气好不好？给我笑一下吧。”

　　杜青转过头来微笑一下，在付骥刚刚放下心来时，她慢悠悠的说：“付骥，你是怎么打算这件事的呢？”

　　付骥一听之下非常高兴，立刻把他的盘算全都讲给杜青听，见她的表情还算平静，就连希望她到时给付妈妈服个软的话都说出来了。
　　杜青慢慢的点头微笑，边站起来边拿起皮包说：“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话音未落就起身离座向外走。

　　付骥一怔之下连忙赶上去说：“你这是去哪啊？”

　　杜青装傻：“回家啊。”

　　付骥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却没有深想，反而笑嘻嘻的拉着杜青说：“时间还早，老婆咱们去休息一下吧。”

　　杜青从心底一阵阵发寒，她忍住当街对付骥破口大骂，几乎是诡异的平静的对他说：“你也快到点上班了，还是下回见面再说吧。”说完不等付骥反应过来，甩开他的手走出饭店，当外面的热浪扑面而来，她突然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清醒，大步走向外面等待的一排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