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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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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认认真真的教导承厌,倾囊相授;未晞如今对裴沂的印象极好。
一旁的裴沂丝毫不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未晞思绪已经千转百回还给自己树立了这样一个,出生贫寒,天资聪颖,不甘平凡想要出人头地,兢兢业业的经营权势,但心中有自己的底线将大义放在第一位的品德高尚之人。
不过即使知道了裴沂也只会任由未晞这样误解下去,毕竟这样的印象也是极好的。
两人行至永和宫外便分开,裴沂出宫坐马车向裴府驶去,手中的笔匣始终未曾放下,直至回到裴府,裴沂直奔书房。
先妥当的将笔匣放在书案上,随后转身在身后的书架上腾出一个最好的位置,折腾许久方才到书案前坐下,小心的打开笔匣,看了看里面的紫金狼毫,很是珍惜。
这是殿下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看来殿下果然还是喜欢他如今这样饱读诗书,才华横溢的正人君子,如同那人一样。
前世得势掌权之后,便日日弥补自己的不足,阅览群书,苦练书法,就连武艺他也不落下。
不是为了继续牢牢将权力把握在自己手中,只是因为没有殿下的世界,只有做些什么才能让他继续活下去。
殿下喜欢穆苏那样饱读诗书之人,他便也努力去成为饱读诗书之人,殿下喜欢罕见的奇闻怪志,那他便阅览天下群书,知天下奇闻异事。
至于武功,习一身武艺便不用祈求他人,这样无论处于何地他也能护殿下无虞;可无论做再多也都是徒劳无获,因为殿下已经不在人世间了。
重活一世,他便明白改变一切的机会来了,既然那人是状元,他便做六元及第的状元;那人做编修,他便做首辅。
平元二年,裴沂重生到了八岁那年,回到了他幼时的家提州府谷县下八村裴家。
彼时,家中已无米粮,又逢天干,收成不好,日子过得很是紧巴巴的;依着这样的情况,再过半年父亲与继母便会谋划将自己卖入宫中为奴。
平常人家无论如何艰难,不到万不得已却是不会做这等卖儿卖女的事情的,更何况并不是战乱饥荒年代,下八村虽也穷困,但也还能勉强度日,因而还从未出过卖儿送去宫中做太监的。
毕竟不是赔钱的女儿,而是个能立门户的儿子,生个儿子在庄户人家看来就是天大的喜事,不仅能传宗接代,奉养父母晚年,养个七八年便也是一个劳力,谁会这么傻卖儿子?
而且还是卖去做太监,更让人戳脊梁骨;可裴家就做了这样的事,将年仅八岁的裴沂卖去宫中当太监,断了他作为一个男人最基本的东西,一生只能弯着腰低着头小心敬慎卑躬屈膝的伺候人。
皆因,裴沂的母亲是谷县一妓院的妓女,略有几分美貌,在小小的谷县也称得上是头牌,也迷倒了不少谷县的男子,一时之间称得上是风光无限。
可他的母亲并不贪恋一时风光无限和财富的女子,清楚那些嫖客们不过是一时新鲜,贪图自己的美貌罢了,可容颜易老,又能管几时呢,很有主意的悄悄攒下了能给自己赎身的钱,暗中物色良家男儿,准备嫁于人妻,相夫教子。
后来,母亲替她自己赎身之后,便因缘巧合相中了自己的父亲,父亲哪会想到自己如此幸运,能娶如此美貌的女子做妻子,高兴的很;两人一拍即合很快便成婚,母亲的肚子也很争气,成婚一月便怀上了裴沂。
可好景不长,两人成婚之后,裴沂母亲曾做过妓女的事也就慢慢被人发现了,众人背后议论纷纷,鄙夷父亲竟然娶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乡亲们的闲言碎语让父亲很没有面子,脾气日渐暴躁。
但因为母亲怀有身孕,两人还是新婚燕尔,便也勉强磕磕跘跘的过去了。
但母亲生下他后,情况却越来越糟糕,因为他长的一点儿也不像他的父亲,甚至不像普通庄稼汉的儿子,因为他似母亲生的粉雕玉琢,人人都说他看起来像大户人家的贵公子。
此番平日看来是称赞的话语却惹了爱闲话之人和父亲的猜忌,他们怀疑自己并非父亲的孩子,而是□□的母亲背着父亲生的野种。
随着他越长越大,父亲越发的猜忌怀疑,越发收不住自己的戾气;竟然开始动辄打骂母亲,母亲也不是个逆来顺受之人,本想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才委屈自己嫁了个庄稼汉。
嫁来这穷乡僻壤,没有绫罗绸缎便也罢了,日日与泥土农活为伴,还日日不能偷闲,她哪里做过这些粗苯的活儿,以前都还有婢子伺候,如今竟落得这般田地。
乡亲们的闲言碎语就够难听的了,丈夫还日日寻她的麻烦,夜里便折磨羞辱自己,白日里又打骂使唤自己。
母亲暗中打算,为自己谋了一条出路,曾经在妓院时的相好,县城里的一个地主一直便心悦她,曾愿意高价买自己回去做小妾,只是她那时一心只想从良,便婉拒了,如今看来什么从良,都是虚名,还不如金银财宝,荣华富贵来的真实些。
打定主意,母亲便跑了,跑去给那地主了做小妾,父亲暴跳如雷,气急败坏,寻上门去,还被地主的恶扑一顿暴打;告到官府去,反而被地主用钱财收买了的县太爷打了二十大板,更是官府一纸判书断绝了两人的夫妻关系。
这下真实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赔了夫人又折兵;父亲回到家中看着被留下的裴沂将所有的怨恨都放在了裴沂身上。
是的,裴沂没有被带走,他的母亲抛弃了他;地主带走母亲是因为贪图母亲的美色,怎么可能会带个野种回去为他人养儿子,母亲急于逃出生天哪里还顾得了他这个拖油瓶。
这时的裴沂才五岁,他生下来便聪慧,日日眼光六路,耳听八方察言观色,他知道父亲厌恶他,母亲也并不多在乎他,同村的孩童们都说他是野种,没有人喜欢他。
母亲走后,裴沂的日子过得很艰难;他的父亲没有拿他当个人看,日日拳打脚踢,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扔给他做,做不完便又是一顿打骂,吃饭更是饥一顿饱一顿。
同村的人看他的眼光也变成了怜悯,裴沂很不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因为这些人又谁是真心怜悯他,不过是看戏罢了,他如今的境遇不就有这些人的功劳吗?
何必惺惺作态!
不久,父亲便又说了一门亲事,这次娶的是良家女子,不过却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只因这女子异常尖酸刻薄,凶悍异常,十里八村的名声都不好,也是父亲再没有挑剔的资本,才娶了她回来。
即便如此他的继母仍然觉得她自己亏大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一个鳏夫,还有一个拖油瓶,是怎么也不服气的。
这门亲事父亲花费了很大的功夫,可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他可不想打一辈子光棍,因而为了讨好继母,只得继母说什么便是什么。
继母果然不愧对她十里八乡尖酸刻薄凶悍异常的名声,嫁进门来不久,他身上穿的有点好料子的衣服都被扒了去,冬日里也只一件单薄的单衣过冬,很快村里再也没有人说他长的粉雕玉琢,像个富人家的贵公子了,他过的还不如街头的乞儿。
继母怀了身孕生下儿子之后,他的处境更是艰难了,就连睡觉的屋子都没有了,被赶去了柴房。
因为他的房间得空出来给弟弟住,父亲也不愿意拿钱出来在整修一间屋子给他,就算愿意继母也是断断不会同意的,哪里能拿银子来给他消耗。
他好像一个局外人,也好像一个下人,父亲与继母还有弟弟一家人其乐融融,他永远不能与之同席,他只能拿着他的木碗盘膝坐在灶前吃着自己碗里的馊饭。
继母教育她的儿子,裴沂是野种,低贱的野种,只是家中的一个下人可以随意使唤;弟弟整日唤着他野种,随意的侮辱他,他得跪着学狗一样让弟弟骑在他的背上,背着弟弟在村里爬来爬去。
这是弟弟最喜欢的游戏,如若哪个小孩和他玩的最好,他有时也会让别人到他背上来感受一下骑着人走的快乐。
不要试图拒绝反抗,因为弟弟是个小魔头,他会回家痛哭流涕的控诉自己欺负他,爱子心切的父亲会一个耳光将自己扇到耳鸣,狠毒的继母会让自己在冬日里跪倒院子外面,跪上一个日夜,直到自己认错。
冬日的夜里寒风中夹杂着雨雪,膝盖下的泥土会有厚厚的一层积雪,但这不是最冷的时候,最冷的时候是厚厚的冰融化的时候,那一滩冰冷刺骨的雪水浸湿他的裤子,寒气侵蚀他的身体里面,那种感觉是最痛苦的。
但这些经历也让他能在入宫做了奴才之后,很快的适应;大公公说这叫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