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个马甲至于吗》勇者A

7、第 7 章

　　苦修士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类”。

　　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那似乎……都是个人类，但它的外貌彻底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就像是一尊拥有喜怒的琉璃像。

　　那人向前走了两步，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说了什么，但苦修士什么都没听见，他下意识以为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并没有。

　　他能听到风声，周围人的拍照声，头顶空轨经过的轰响，以及树枝悬挂着的铃铛“叮铃”摇晃……但就是听不见眼前“琉璃之人”的说话声。

　　下一秒，他的双手被握住了，温热的，像阳光一样的暖意从那双光滑的手掌传来，可苦修士几乎以为自己被烫到了。

　　琉璃之人还在微笑，透明的眼帘轻垂，面容如悲悯的神像。

　　“我……我明白了，”苦修士后退一步，手指作拈花状，向前行礼，“你是想说，苦火焚心，也是修行，我们所遭受的苦难，正是神明赐福的标志。”

　　琉璃之人不再回应他，而是继续自己一步一叩的朝拜，它根本没有搭理杜邦等人，但也不会绕开面前阻拦的人，即使他们听不到它的话语，也无法理解它的行为——

　　但他们自然而然地为它做出解释，并认为这是一种修行。

　　只是，神在身后，它究竟在向谁而拜？

　　众人的迷惑与秦溪毫不相干，她正处于某种精神割裂般的状态，因为她同时登录了[琉璃尊（N）]与[树灵（R）]这两个马甲。

　　[N：琉璃尊]
　　[无法进化]
　　[能力：点烛光]
　　[无悲无喜一尊灯。]
　　[保质期：127小时]

　　她获得了无法言喻的平静，【树灵】让她时时刻刻接收着数不清的信息，【琉璃尊】则让她毫无保留、毫不犹豫地完美演绎自己原本的计划。

　　她将一路叩拜、一路步行，从阿帕拉洛州的首都曼哈，走到小城市萨拉，跪在“无尘小食菩萨”的神像面前，用额头抵住祂的脚背。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里有一位特殊的信徒，或者说，特殊到根本不是人类的神明信徒，[琉璃尊]一出现就完爆了杜邦，后者还要绞尽脑汁才能让人相信自己是神眷者，前者只要站在那里，人们就开始猜测它是哪一位神所偏爱的“孩子”。

　　曼哈被称为神在人间的宫殿，因为神明数量极多，弗因教内部其实分出了许多派系。

　　仅仅一百多米，他们就已经给它编了不少故事，有人说它曾经是一位虔诚的苦修士，死后被点化，称为神明玉阶前的一盏灯，也有人说天帝为自己捏造了一具化身，让它来到地面，丈量这片地上神国，终于，有人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琉璃尊]了。

　　他们拽住它的衣服，握住它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额头上，[琉璃尊]闭上眼睛，它的身姿摇晃，体内沉下的花朵因此在热气氤氲下上升，最终从口中飘出，无法接触到它的人，自然只能捧起地上的落花。

　　——这半个月内，秦溪就是在系统的帮忙下往琉璃尊的体内填充这些“花”，不出意外的话，它们将从曼哈一路飘至萨拉市。

　　发现局势逐渐失控，一直等待着的杜邦确定自己找到了最合适的时机，他连忙吩咐保镖前去将人隔开，并告知了他们，这位特殊的琉璃之人参拜的究竟是谁——

　　“是万树之树，万木之母，主神大天的女性化身，安他塔洛西咔玛忒拉女神！”

　　“女神在不久前于萨拉市亲身神降，点化暂居萨拉市的施法天——阿苏吉·仆苏扎勒殿下，创立以‘净果’为名的教会，公平公正地吸纳所有信徒。”

　　*

　　“安他塔洛西咔玛忒拉女神，”阿苏吉说，“简称为纳洛西女神，在神话中，她与大天结合，生下看了月神与狩鹿女神。”

　　此话一出，原本就捂着心脏，面色发白的长老们露出愤怒的表情，而代表主神大天、月神与狩鹿女神三家教派前来的与会者则神色不明——

　　在开会前，阿苏吉就联络他们，表示为女神新编的神话中将会有这几位神灵的一席之地……毕竟，女神是真正神降了的“神”，而弗因教内部的竞争同样激烈。作为回报，这几位要保持沉默，不去助拳阿苏吉的对手们。

　　原本“无尘小食菩萨”被改为安他塔洛西咔玛忒拉女神，意为“无尽自然的母亲”，这个名字更适合用来传教。

　　“执佩人……”一位仿佛生命力被全部抽干的老人哑声道，“不可能是什么神降，这一定是执佩人的能力——”

　　事实上的确如此，阿苏吉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与反抗军的执佩人达成了配合，对方提前引爆了早就下好的慢性毒药，但阿苏吉绝不会承认……他本来就不知道！

　　三位中立派对视一眼，如今心脏抽痛的人都是因为“神的诅咒”而倒下，大天的代表人率先举手：“既然女神神名已定。”

　　“让我们来商定，该如何向人民传扬女神的故事吧。”

　　阿苏吉朝他们缓缓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他知道，他夺回权力的第一步，从宣扬这位女神开始。

　　安他塔洛西咔玛忒拉女神……他在心中默念，低头的那一刻，居然湿润了眼眶。

　　但大规模的“宣传”还需要经历大量扯皮，听到杜邦等人口中，纳洛西女神名号的弗因教信徒们，都陷入了疑惑。

　　[琉璃尊]是一位虔诚的信徒吗？

　　显然是。

　　[琉璃尊]的存在是否本就标志着神明的伟大？

　　显然是。

　　于是在这种疑惑、好奇的情绪下，无法靠近它的人，选择跟在它身后，一部分人追随它前进了十个小时，琉璃尊明显看不出任何疲惫的模样，它甚至不会流汗，于是疲惫的人一部分离开，一部分上了车，还能步行跟上的都是苦修多年的信徒。

　　人数增增减减，但总的来说越来越多，他们试图与琉璃尊交流，捡拾地上的花朵。

　　当琉璃尊终于停下时，身后大部分人松了口气，但它不吃不喝，只是原地打坐，又像是在参悟什么。

　　半小时后，琉璃尊再次出发，身后之人开始相信，或许它其实不需要休息，只是为了配合身后跟随之人。

　　整整十八个小时，它都跪叩于前往萨拉的路上，这场“朝拜”活动刚开始三小时就被传到了网上，还有好事者直播，五小时后阿苏吉的会议结束，阿帕州的官方媒体开始报道这一切，七小时后，其他大州在阿帕的媒体将拍摄内容传回国内，但网络上的消息更早。

　　当琉璃尊以天为被，跪坐“歇息”时，这则新闻已经爆红全球。

　　秦溪休息六个小时重新登录马甲，立刻发现赶来了更多其他州的人——

　　与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的[纳洛西女神]神降事件不同，这次的[琉璃尊]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打假。

　　她的脚步被拖慢了，因为有许多人想要冲击保镖的防线，或者混入追随着的苦修士中，只是为了摸一摸[琉璃尊]透明的衣服，甚至去触碰胸口燃烧着的灯火，也有人跪在地上摸索，想知道牵引[琉璃尊]走动的傀儡线藏在那里，或者有人试图证明这是自己产生的幻觉，或者高端投影仪的效果。

　　而秦溪全然不在乎，免费的练口语对象出现在自己面前，且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口音与语言习惯，她在某一刻想：我大概是最幸运的语言学学生了吧？

　　第二天的步行朝拜结束时，他们已经走出了曼哈市，进入了荒凉的城郊，直播仍在继续，可原本挑拣与放肆的声音变少了。

　　在秦溪下线休息时，还会看到有人用慌张的语气询问：

　　“虽然，我是说虽然我觉得这是假的……但如果是真的，我们是否应该开始考虑，如果一切都是真实的可能？”

　　其实他们用不着那么慌张。

　　秦溪相信，“执佩人”这种同样拥有超能力的存在比她出现得更早，而且大部分州的政府高层估计都知道他们。

　　凌晨，秦溪在睡梦中被系统唤醒：

　　[你的【琉璃尊】中枪了。]

　　她于深夜登录，发现琉璃尊的半个脑袋已经在枪口的重大冲击下消失，但并没有撕卡——因为心口的火焰还在燃烧。

　　枪声惊醒了周围的人，秦溪知道，枪击自己的人来自长老会，下一次，他们会瞄准胸口的火焰。

　　月光照在缺口上，秦溪重新下线睡觉，而琉璃尊的动作不变，反而是追随着的人惶惶了半夜。

　　第三天，她顶着头顶的缺口继续前进，新闻媒体仿佛嗅到什么，枪击事件同样被大肆报道了一番，但这一晚月光更亮，于是镜头拍下了子弹如何穿过琉璃尊胸口的画面，第二次枪击时间则精确到了毫秒。

　　花瓣四散，这具脆弱又美丽的身体轰然倒地，苦修士将它围起，防止别人来抢夺琉璃的碎片，即使第二天清晨他再次苏醒，身体也会自动拼合起来吗？

　　因此，来自各州的新闻人士反而变多了。

　　他们认为自己在等待一个奇迹——

　　清晨，琉璃碎片依旧是碎片，可在光找上的那一刻，像海面的浮沫般，这位虔信徒的每一部分都于光芒中融化。

　　然后，包围圈之外，[琉璃尊]的身影再次出现，它依旧看着前方，那是它所向外的目的地。

　　叩——

　　拜——

　　这一刻，所有人开始相信，它会抵达它想要抵达的地方，而那名为萨拉的小城，他们也想要去，看一看了。

　　位于萨拉市，树灵状态下的秦溪晃了晃叶片：“[琉璃尊]这样的N卡，我准备了二十张。”

　　再怎么穷，家里也不会只有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