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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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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的切切思念,陆海和陆云的悔意,太子的放心,一切的一切,远在他处的陆无双都无从得知,年满7岁的无双,第一次生辰是在荒郊野岭度过的。总结这月余所发生的事情,无双只觉得自己有点倒霉。
其实在推不动那堵在洞内的石头时,无双便已知道定是阿海哥哥在吓唬他了,原本想通了只待往大门那儿坐等有人出来或是有人进府即可,但事务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还未待他从狗洞里爬出来,一方帕子便捂住了他,弱小的孩子比不得那挟持住他的人有力,只挣扎了几下便被人捂晕了过去,再醒来便是在一个四面封紧的木箱子内,黑暗的箱子里只在底下通了十几个孩童手指大的洞,从那处光线处可以看到倒退的路面,借着那几处通风口的光线,无双看到这个封闭的环境里不只他一个孩子时便放下了心。
无双以为是家族的对头抓了自己要威胁爹爹的,现事实却比预料的好太多,估计是人贩子干的好事,以爹爹的能力定可很快找到他的。如此想后,无双也便放下了心里最后的一抹担心。所幸这些人贩子为了保证“货物”的品质,倒也不曾苛待他们。每日三餐粗粮加清水,虽然不好吃,却是管饱的。
那封闭的木头车也只坐了二天,他们一行五个小孩,三个大人便改成步行,走的不是官道,都是些乡间小道,没有人烟,但却是在夜间歇脚时总能遇到人口不多的小村户,即使错过,也能找到一处显是山中人歇脚的小木屋,显然这条道这此人走得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包括无双在内的五个孩子中,年纪最小的才四岁,无双算是其中最大的那个,因为同行的只有三个大人,年纪最小的都是被抱着走的,只有无双和另一个五岁大的男孩子得跟着三人一起走路。
山路并不好走,更何况孩子的皮肤都稚嫩得很,没走到半天,那自家中穿出来的棉布小虎鞋便开了口,心性坚韧的无双倒还能咬牙忍着,倒是他手中牵着那个五岁稚童却嘤嘤哭了起来,好不凄凉。
没走几步那孩子甚至不愿意再往前走了,无双看看那双脚板,已是渗出红色的血丝来,看样子也不是个能吃苦的,倒是比自己还不如,虽然他的脚也疼极了,却也只是因为起了水泡所所致。
这当拐子的自然不是良善之辈,之前不打不骂只是因为生意好,收了几件“好货”,心情自然也跟着舒畅,直想着能卖多少价钱,倒不曾为难这些孩子,但如今风餐露宿的,吃没顿肉,住的更别提了,原本孩子哭闹倒也常事,但如果敢耽搁了交货的时间,赖着不肯走,却是连句话也不愿意多说,直接一轮肉掌挥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原本还哭着的孩童整个被抽蒙了,半张俊秀的脸肿得老高,若不是出手时那矮胖男子仍顾虑着不能把人抽死了,免得白跑了这趟货,只怕那娇弱的人儿倒要被抽掉半条命的。
“哭娘咧!再哭把你丢这儿喂狼狗。”矮子啐了一口,粗哑的声音,再加上渐黑的天,整个山林看起来竟是阴森得吓人,原本被闹得也想跟着一起哭闹的另外几个声音还没有发出,便被吓得都禁了声。
无双也被吓到了,因为他突然发觉到自己想得有些过于理所当然了。这些人前些日子不打骂他们,但并不表示他们不是坏人,只要是坏人,总会做出些伤人的事,就像现在。如果他什么都不做,是否能完整的等到爹爹来救他恐怕还是两说。就比如说现在,这开口的鞋子定是没有办法再支持他走下去,如果他真的走不动了,只怕等着他的就是另一种未知的路了。
无双此时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这些想法已经不是一个孩子能够做到的,即使是成年人,只怕也没有办法像他此刻这般条理清楚的“想法子”。想通其中的关窍后无双双目含怯的走近另一个较高的白衣男子。为何选择他,只因这人便是每日里负责给他们分干粮的人,无双觉得这人是拐子里唯一的还算有点好的人。
“叔儿!鞋坏了,走不远,能换双吗!”其实他并不指望真能换双鞋子,这儿除了他们这批人,剩下的便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森林子,他这么说只是在告诉这帮子拐子,不是他不愿意走,而是鞋子顶不住了。
果然几人都转眼望了过来,无双那开口笑的鞋子只剩半边还连着,只怕也走不得几步便是要全脱落的了。
“你说你哭啥,有嘴不会说吗,硬是要哭赖。我说你个有钱人的娃就是金贵,只怕平日里这脚丫子只踩过下人的脊梁骨吧。哼!睢你这小模样倒是像个小娘子,爷们儿就喜欢你这调调的,喏!小子你去给他上点药,可别留下什么疤子坏了价钱。”
矮子几步上前把那被自己抽倒在地的娃提了起来往无双的方向一推,无双手中也多了一个纸包,里面包着一些看不出颜色的粉末。
“用水糊开,给他敷上。矮子你也太不知分寸,都抽成啥样儿了,你先求求天老爷子让这小子快点好吧,否则咱老大看到了,只怕少不得说你一顿,再扣些银钱,你这个月怕是又要白跑了。”
另一个长相白净的男子放下怀抱的一个孩子,从怀中掏出玉米面和其它一些杂粮和成的面饼子,掰了几份,分给了几个孩子,自己又咬起了另一块。
无双几口便吞下了那难咽的干粮,初时吃这粗粮几不能下咽,饿了几顿后他也知道现下不是挑食的时候,每每分食时他总会吃得干干净净,特别是走了这半日,体能消耗巨大,平时只觉得等忍口气才能下咽的食物竟也尝出了美味,这种感觉让无双觉得有些心里酸楚楚的,想到平日里爹爹对他的百般宠爱,再看看那破开的鞋子露出的伤痕累累的脚,更是难过得没忍住,热热的眼眶硬是挤出了一汪泪水,叭哒一下滴落在一双脏兮兮的小手上。无双连忙偷偷低下头抹去,不敢叫人看到,只怕又生出事端来。
幸而另外几人都在忙着吃食,倒不曾注意他的小动作,再看看那脸已肿得半天高,却呆住不动的孩子,无双暗自叹了一口气,把刚才省着没喝的水快速的擦洗了一遍小手,最后按矮子的说法用水糊开了药粉细细的给那孩子敷上,许是疼到了,那孩子倒抽了口冷气,发出细细的吸气声,有点委屈的低声道:“疼……”
下意识的摸摸对方比自己矮半个头的脑袋,无双也低声道:“别哭哦,这药兴许有效,如果哭花了药,以后只怕你就要顶着个馒头脸了,可难看了。”明显是骗小孩子的话,但对面的人确真切是个孩子,所以巴眨了下眼睛,缩回了那几乎要落下的水珠。
“小哥哥,是真的吗?”
“真的,所以别哭了。快快吃了这饼子,只怕我们马上就要赶路了。”
“嗯!我听哥哥的话!”小孩子很是乖巧的点点头,即使那饼子实难下咽,也没有再说什么,也许是真听了无双的话,也或许是被矮子刚才的暴力威吓到了。
“你们两个,过来!我只做一遍,都学着点,假如再有人掉队,拼了不过十两银子,彪三我最多少喝几壶好酒,少去一趟莫爷的场子逛荡罢了。但是敢叫哥儿几个不舒心的小鬼,哥儿几个有的是法子整治!”
自称彪三的就是平日里分饭食的白衣男子,他说话时声音没有抬高半分,却有着股叫人听着全身泛冷的寒意,其它两人听着都吃吃的笑将起来,而无双却清楚,那不是玩笑话。
那被抽了一掌的孩子自打无双给他抹了一回药后似是认定了无双般,此时竟是主动挽紧无双的手,略往后靠的随着他一起走到了彪三的面前。
彪三的手中抱着一大束的青草,他瞟了眼对面的俩儿孩子,慢条斯里的道:“都看清了,自己去打两捆来。”
无双没有问什么,很自觉的在知旁的地方直接用袖口缠着双手去拔那些高有尺余的绿草,那跟屁虫似的孩子自然也不敢多说,只咬紧下唇学着一起去拔草。
“这小子有点意思!”分饼的男子长相一般,是那种扔进人群里绝对找不出来的人,名字也叫阿凡。无双的举动看在几个老江湖眼里自是不一般,至少在他们南来北往“跑生意”的十几年里这样冷静,明事理的孩子只此一个,很难叫人不注意。
“哪里收来的货,场子硬吗?”矮子叫三丁,这三人也算是合作的老手了,平日里只负责“转货”,货带得多了,自然也有双毒眼。
“矮子!不该问的话不要多嘴,被老大知道可不只是罚银子了。”阿凡抽着一根小草径在那儿无聊的抽着自个儿抱的孩子玩,那孩子可能也是被刚才的场面吓到了,竟是不哭不闹,也不动任由对方玩乐似的摆弄着。
“收货是老高的事,没见他交待,最多不过寻常富户家的子弟,只怕是平日里花了心思去教,哼哼!最后也不过是个千人骑万人压的货色,平白乱使银子,养儿如此不如养头牲口,逢年过节还能加顿肉吃。”彪三似是没把阿凡的话放在心上,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是交待清楚了几个孩子的来历,以及那悲惨的未来。
“看来还是咱彪哥诚实,得老大欢心,即使是这上面的路子人手也清楚个一二,让咱兄弟算是开了眼界。”阿凡笑眯眯的接口道。
彪三斜了眼对方,毫不在意的抿了下唇回道:“你也别挤兑个啥,咱是陪老大睡过,有本事你不妨也去一试,说不准下回再碰头,我们都得唤你一声爷呢。”
“彪哥,阿凡,你们也别睡不睡的了,不就是矮子我好奇嘛!哥几个就当咱放了个屁,该干嘛还得干嘛!三丁我还是很计较这个月的份子钱的。”
三人的声音并不算小,无双自是听得明白,平日里习惯的行为举止在这几个人贩子眼里竟成了稀奇,心里有丝不安,却又实是想不明白自己奇怪在何处。
咱们的无双宝贝自小便在一个不寻常的人家里长大,一切的奇异举动都因着大家长的宠爱而让人三禁其口,久而久之也就怪成自然,见怪不怪了。
而彪三这些个寻常人生平只怕仅见异人如此子,自是自叹奇怪,由此便特别留意上了。几把子青草在彪三手中编制成了一双草鞋,当然这双草鞋是按他自己双脚的尺寸去做的。而无双也仅学了一次便编出了一双东扭八弯的小草鞋,帮着那小跟屁虫编了双稍稍好点的草鞋,末了在出行时硬是撕了里衣的布料把脚缠紧了套上那双半残破的布鞋外面再套了那双自编的草鞋,如此比照也给那同行的孩子制了双鞋中鞋,一行数人再次踏上了和贩子头头汇和的路子。
直到日落西山,如期赶到了下一站的休息村口,无双才真正松了口气,只因那双生平第一次编织的草鞋也在停下的那一刻宣告阵亡,露出那双半破的布鞋面来。
也就是这一天,他七岁的生辰后,结识了日后与他纠缠一生的男子——李复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