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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善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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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渊宗立宗至今七十余年,固守西北一带,门人擅刀法,以刀修道,与玉墟门、玄天宗、药阁各据一方,其中药阁因在术法修行方面欠缺,势力范围最小。除此之外,最南边还有一处神秘领域,常年大雾弥漫,不慎误入的人皆有去无回。只有极少的古籍中有所记载,将那一片领域称作“伥海”。
如今万渊宗传到第三代宗主樊与鹤手里,他年少接任宗主,根基不稳,其父樊铖又刚死于一场情杀,万渊宗一时风雨飘摇,各方势力暗中窥视,蠢蠢欲动。
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樊与鹤同另一小门派联了姻,代价是两处银矿开采权。那门派里的人擅暗杀之事,让那些觊觎万渊宗的人在短短数月间离奇身亡,给了樊与鹤喘息之机。
那门派隐居于银刺谷中,掌门之女海霜晓便是如今樊与鹤的妻子,人称“霜夫人”。只因她才十九岁时,就用两柄三棱刺杀死了十数名欲夜袭银刺谷的人。侥幸逃生的人连她的长相也没看清,只记得那晚月色下,那棱上曳动如冷霜的寒光。
霜夫人手段强硬,雷厉风行,借着那两处银矿让银刺谷壮大,同时也让万渊宗再次站稳了脚跟。然而也正因此,曾是万渊宗强大助力的银刺谷,如今却成了悬在樊与鹤头上的一把刀。为了不让这把刀有一天将刀刃朝向自己,他只能寻法子讨好霜夫人。
这位樊宗主不曾纳妾,也无外室,膝下只有和妻子生育的一双儿女,在外人看来爱妻如命,博了不少好名声。但市井之间也曾流传,霜夫人生性悍妒,容不下别的女人在樊与鹤身边。
“只不过这里面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抵达隐幽堡外,趁着队伍放慢速度进城之前,陈风给既同讲了好多关于樊与鹤夫妇的逸闻。
隐幽堡地处平原,面积广大,城墙坚厚且高,外城上十步一哨楼,并设了五行大阵,妖魔鬼怪轻易攻不破。北面与极北荒原相接,当年第一任宗主开宗之时将宗门设于此处,也是为表守护中原百姓之决心。
西面高山连绵,自成屏障。山峰之高,飞鸟难越,因此谁也不知道山的那面是什么,有说是魔物群居之地,有说是万物虚空之所。不过上千年来,没有人从那边来,也没有人越过山去,安宁平静,渐渐的也就无人在意了。
东面长河蜿蜒,其下无数支流,供给了整个万渊宗的土地人畜。隐幽堡外宽阔湍急的河流也成了拱卫这座城池的屏障之一。
时近黄昏,雪已停了,天边山巅之上,星辰寥落。但风疾霜冷,北面天际偶有红光闪动。既同等人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入了城,随即转道向西。
城里房屋密密而排,房屋之间道路方方正正,呈南北、东西向纵横。几队万渊宗弟子步伐整齐,沿着宽阔平整的石板路往来巡逻,城墙上敲响了宵禁的鼓声,提醒在外流连的人们早日归家。无数灯火逐渐亮起,食物的味道在空中飘散。
既同从不曾进过如此秩序井然、治理有道的大城,觉得十分新鲜,一路看过去,不知不觉就到了城西。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药味,临近西城门的地方,几处宽阔大院连同两排民居被改造成了专供伤者治疗休息的地方。院子根据伤情种类和轻重被分隔开来,医士药童们有条不紊地为伤者检视伤口和送药。
姓杨的弟子和门口守卫的同门打过招呼,就带着既同等人转过弯弯折折的隔间,到了院子最后一处人少清净的地方。迎面走来一名女弟子,看见他们眼睛一亮,随后急道:“你们总算来了,许师姐挨到今天,伤重了不少。”
冷绣丹一听,忙道:“带我过去。”
那女弟子冲其余人点点头,二话不说引着冷绣丹进了一间小院。不一会儿,院子里跑出一个人来,满头大汗,头发衣衫都有些乱,但她来不及整理,径直走到闻人杕面前:“早就听说你们要来,可算把你们盼来了,路上还好吧。”
闻人杕恭敬地向她施了一礼:“姜师姐,你不是在玄天宗开了医馆吗,怎么来了这里?”
姓姜的医士道:“我招了几个徒弟,医馆有他们照看足够。我听说隐幽堡需要人手,就跟着几个修士过来了。刚刚进去那个妹妹,是新来的弟子?她医术好生厉害,你们找到治伤的药了?”
闻人杕指着既同道:“是这位既同先生还有盛公子去鬼界寻了药来,绣丹想出了用药的办法,幸好是赶上了,还来得及救人性命。”
姜医士冲既同和盛途感激地拱了拱手:“两位大恩,药阁铭记于心。几年不见,茂棠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了。离魔物下一次攻击没几天了,樊宗主带人守在北方大营,城里的事都是霜夫人负责。樊姑娘过两天也要带一批修士过去。这里医士还够,所以你们大概都要去北边。茂棠,照顾好小师妹,我在别处还有伤患,先过去了。”
她急急说完,就赶往前院。药阁弟子们显然早就习惯了这样忙碌的节奏,即便是几年不见的同门,也没时间寒暄叙旧。
姓杨的弟子带他们转道往东面,抵达另一处简陋的院子。院门虚掩,不见有人把守。一行人走到门前,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姐,你跟母亲说好了吗?我是不是不用过去?”一个年轻男人声音急切。
一个女人语气沉稳:“说好了,我带人去。你让母亲给你找点正经事做,父亲也就没办法催你过去了。”
男人不满地嘟囔:“能有什么正经事,好多事我也搭不上手啊,你们不是做得挺好的嘛。父亲也真是的,总催着我做这做那。北边那么危险,我去了不是送死吗?”
姓杨的弟子尴尬地看看身后的客人,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里面沉默一阵,女人语气冷了些:“你逛勾栏赌场的时候倒是多生出无数双手来,总能找地方搭上去。你吃的是百姓供奉,从小锦衣玉食,就算到时候北边真要拿命去填,也合该拿你的去。”
男人委屈道:“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是,我就是个废物,这不是正合你心意吗?我越没用,你就越有机会继承宗主之位。”
女人冷笑一声:“就算你有天纵之才,宗主的位置我也一样拿。”
男人不服气道:“想要做宗主,还是先想办法打发你那位未婚夫吧!人家正带着聘礼巴巴往这里赶呢,到时候我可不会再帮你说话。”
院门猛地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青年站在门口,面红耳赤,看见门口有人,吓了一跳,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走了。
姓杨的弟子这才高声道:“大小姐,药阁的客人来了。”
不多时,一个穿着红色劲装的女子迎出来,头发只简单地扎成了个马尾,身材高挑,眉眼俊秀,腰间挂着一把长刀。
她脸上带笑,立时看出主事的是闻人杕,向他拱手道:“已等候诸位多时了,城中事务繁多,只能在这陋室迎接诸位,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态度亲和,说话严谨,哪怕猜到方才的对话已经被客人听见,但还能泰然自若,仿佛刚才的事并没有发生,倒是真有宗主之范。
闻人杕回礼道:“樊姑娘客气了,救人要紧,不必多礼。我看这院里的医士们面色疲惫,想必忙了多日不及休息。今天让我们把他们替下来吧。”
“如此最好,今日天色已晚,明天我再替诸位接风洗尘。”说着,她吩咐姓杨的弟子,“杨昭,你去前面找程萍,让她告诉你哪些地方需要人手。另外给各位医士安排住的地方,不能怠慢。做完这些就先休息吧,路上辛苦了。明日一早我再过来接你们。”
杨昭一一应下,又介绍道:“这几位是来帮忙的修士,给许师姐治伤的药就是他们找来的,还有一位医士已经在给许师姐医治了。”
樊见素面露喜色:“太好了,我先过去看看,马上就要宵禁,诸位今日先在这里将就一晚,明天我再带你们去城北。”
她辞了闻人杕等人,先去忙别的。杨昭道:“这里许多事都需要大小姐照看,忙起来就顾不上许多了,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闻人杕笑道:“樊姑娘礼数周全,何况事有轻重缓急,我们也不讲虚礼。你们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不用有顾虑,走吧。”
杨昭连声感谢,又找了人来,前前后后忙到入夜,总算是把他们安排妥帖。
这边,因为那位姓许的受伤的弟子伤情较重,冷绣丹凝神替她医治,水都顾不上喝一口。自然也不知道樊见素到了门口,看见她专心医治的样子,不敢进来打扰,只在门口看了一阵,见她一时半刻结束不了,就吩咐别的弟子在此照看,自己又去忙别的事。
治疗结束后,病人安定下来,沉沉睡去。冷绣丹终于松了口气,又去旁边写完一张方子,方觉口干舌燥,正找水,一边的弟子就给她倒了一杯茶,温度正好,是一直温在旁边的。
她喝完水,那弟子道:“另外几位医士和修士都已经安排好了,冷医士用点饭就去休息吧,这里我们看着就好。”
冷绣丹就在房间里吃了东西,跟着一名弟子去了休息的地方。闻人杕等人还在前院忙着,今晚恐怕没什么时间休息。
既同在窗边看有关阵法的书,听见另一边人声响动,便猜是冷绣丹回来了,正要出去看,冷绣丹却先找了过来。
“忙完了?”既同给她倒了杯热茶。
“嗯,好在是救过来了,只是伤情有所延误,伤了根基,从今以后身子都会弱些。”冷绣丹说完,看了他几眼,“所以受了伤不要不在意,我过来之前又去看了不少伤患,北边凶险异常,此次一定要多加小心。”
既同认真应了,冷绣丹才往窗外看了几眼,说:“之前跟着你那两个人呢?”
“你说陈风和林大哥?他们吃了晚饭说要去城里看看,想必有办法避开宵禁巡逻的人。这会儿还不见回来。盛公子好像早早就睡下了。”
冷绣丹喝了口茶:“嘁,谁问他了吗?”
既同一怔,解释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下去,怕更显心虚,最后只窘迫地埋头喝茶,连书看到哪一页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