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恩城》九澄一

7、第七章

　　付父低着头坐在椅子上，长时间未清理胡子，显得他十分憔悴。
　　“爸。”
　　“嗯？十一啊，你是不是还没吃？和妈妈下去吃点东西吧。”太阳都快挂在头顶了，付父惦记着她早饭都没吃，又转头问姑丈，“你们吃了吗？”
　　姑丈摇摇头，“她死活不吃。”指的是姑妈。
　　“姐，你陪时意他们一起吃个饭吧，时意早上都没吃。”付父想用小辈劝她去吃饭。
　　果然，姑妈抓起时意的手，“早饭都没吃！还在长身体怎么能不吃早饭呢，走走走，”转头又问付父，“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不用，我还不饿。”
　　付母也拿他没办法，看了一眼，叹了叹气，“别累坏自己。”
　　“嗯，去吧。”
　　在医院附近的饭店简单点了几个菜，中途姑丈要回公司处理事情，先一步离开了。
　　“时意，你要好好对你父母，奶奶也…”付母帮付父打包饭菜了，姑妈看着付父最近瘦了不少，付母脸色也不太好，希望时意能多照顾照顾他们。
　　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奶奶撑不了多久，即使再有心，也不该这么透支自己的身体，付父最近是有点过了，身体消瘦了不少，连带着付母也累着，这几天时不时咳嗽。
　　“我知道，我会的。”时意明白姑妈的心意。
　　付母打包回来，姑妈对付母说，“我得回去了，家里小孩补习快放学了，得去接。”
　　“好，你慢点。”付母送她到车站。
　　“我下午得空会过来的，你们俩别这么累，有什么事打电话。”
　　“好，谢谢姐姐…车来了。”
　　“姑妈再见。”

　　“回去先把你爸拉去吃饭，记着，盯着他吃完。”付母把饭菜递给她。
　　“妈，你最近这么咳嗽，等会去挂个号吧。”
　　“没事，就是医院不太通气，嗓子不太舒服，你看，出去透透气就好了。”电梯发出“滴”的一声，两人走进，“跟你爸说别这么累，会累坏自己的身子的。”
　　“妈，柳承恩的妈妈为什么这么年轻就走了？”爸爸如此，年级更小的承恩是怎么挺过来的，这旁人很难想象吧。
　　“他们还在小区的时候，我就没怎么见过他的母亲，听别家说，是因为要治他母亲，才去的国外的。你这么一说，承恩这么小经历这种事，打击一定不小吧。”
　　“他…好像是不大喜欢打开窗，屋里也黑漆漆的…”时意小声嘀咕，付母没听清就到了病房。
　　病床上的老人看不出一丝挣扎过的模样，安心地平躺着，就像时意记忆中的那样。
　　“他爸，打包了饭菜，去吃点吧，我在这就好。”像是怕吵醒奶奶，付母走到付父面前轻声说道。
　　“老爸，我帮你拿过去。”时意趁机拿起饭菜往外走。
　　付父也觉得饿了，跟上去，把饭菜接过来。
　　“也不重。”时意手突然一轻。
　　“嗯，不重，爸爸拿刚刚好。你回去陪你妈吧。”
　　“我想陪你说说话。”
　　“是吗？想和爸爸说什么？说你那个同学？”付父找了个位置，把饭菜打开， “你妈就是了解我，全是我爱吃的。”
　　“不是什么同学。”时意反驳道。
　　付父吃了好吃的，心情好了不少，会调侃了，“不是就不是，我说谁了，这么动肝火。”
　　时意也知道论嘴皮子谁都斗不过付父，头转向一边，装作生气，不理人。
　　付父看着可爱的女儿，也知道是不好意思了，换了个话题，“不是要跟我聊天吗，不看着我怎么聊。嗯？”
　　时意其实看得很开，付母让她传达的话，也应该让付父知道，毕竟以后是他俩度过一生，“妈说，让你不要这么累，会累坏身子的，要你紧着点身体。”
　　“你最近看手机其实是在看宫廷剧吧，我是不是该回你，为父知晓，退下吧。”
　　“得了，您知道就行，走了走了。”时意潇洒地转头挥挥手，回病房了。
　　付父笑着看着时意的背影，什么时候他的姑娘长这么大，懂这么多事了。

　　奶奶还是走了，在十分清爽的早晨，安详地，不再痛苦地离开了。
　　听母亲讲，爸爸哭得很凶，是她没见过的可怜样，那颗坚强，任由他乘凉的大树，年纪大了，树叶渐渐掉了，最后树根也吸收不了营养，不断枯竭的大树倒了，一起与它的回忆随着时间，也会慢慢消散吧。
　　时意有点伤感时间的残忍，它带来嫩芽，带走枯叶，带来记忆，带走回忆，父亲现在这么伤心，是否不单单伤心奶奶的离开，更伤心以后自己也会忘记那时的时光，那一段的陪伴，变得容易接受了呢。

　　老人生前不喜欢奢华，简单办置后事后，与爷爷置在同一墓园。
　　与姑妈一家道了别，就回去了。

　　家里积了近两个月的灰尘，正在他们打扫的时候，有人按了门铃。
　　“你怎么来了？家里灰太大，正打扫着。”付父把人引进来，“时意，承恩来找你了。”
　　“不是，不是”承恩急忙摆手，“是陈叔看到有车停这里，想这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就一起来了。”
　　“付先生，您好。”陈叔从门后出来，“我想着承恩平日受了很多帮助，帮助不能白受的，您说是不是？”
　　“咳，没帮什么，看小孩自己住，想着能帮点是点。”付母停下手里的活，走过来说道。
　　“付太太，在打扫吗？我们也可以帮忙的。”
　　付母被陈叔的语气逗笑，付父瞪了一眼陈叔，准备接过话，被付母打断，“当然…”
　　“当然，正愁我们人太少了呢。”然后把付父拉到一旁，嗔怪道，“干嘛呢，小孩子想来帮忙，你还想拒绝不成？”
　　“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付父十分委屈，“承恩，你先进去吧，时意在里面。”
　　“好。”承恩低了低头。
　　承恩进门看到时意拿着鸡毛掸子，踩在椅子上，努力踮着脚打扫房顶的蜘蛛网，都快将鸡毛掸递出去了。虽然看不到脸，也知道此时的时意有多不满，念念叨叨着，“转个眼就不见了人，留我一个人在这，嘿！我就不信我扫不到你！”
　　时意正专注着，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转头是想表达自己有多不满，却意外看到了注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是把她收到了一扇窗中，刺眼而美丽，时意突然萌生希望时间停止的想法，心想，时间如果能再等一会儿，能让我能在他的心中，刻画保留。

　　“找到了，口罩，陈叔，承恩，得带口罩，灰太大了，小孩子呼吸进去不太好。”付母把站在门口的人带进来，把口罩递给承恩。
　　“你怎么来了？”口罩阻挡着声音，不太清晰。
　　“陈叔看到你们回来了，拉我过来帮忙。”说着拿过时意手上的鸡毛掸，站到椅子上，替她清扫了角落。
　　时意没来得及离开椅子，两个人一起站在椅子上，还是有点挤，近距离的看着他，骨头更分明了，脸有点凹进去了，可是皮肤真好，便不自觉的问道，“过得怎么样？”
　　“还行，”回答完，从椅子上下来，又觉得自己回答得太少了，“你呢？还好吗？”
　　“我？”时意指了指自己，看了眼大人在的地方，蹲下来，凑近他小声说，“一般般吧，每天呆在医院，有点闷得慌。”
　　其实承恩更想问奶奶离开后，她还好吗，会不会很伤心，和那时的他一样。

　　打扫扫到黄昏时刻，付父拦住陈叔和承恩，“留下来吃个饭吧，帮我们这么大的忙，留下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陈叔看着默默的承恩，又看到时意期待的眼神，心知这孩子对承恩来说是特别的，这些天承恩瘦太多了，有她应该会多吃点吧，便答应了留下来吃个饭。
　　家里冰箱中剩了一些不易坏的食物原料，但总的还是不够的。决定到外面吃。
　　两家人开车到饭店，付母拿起菜单，将另一个菜单递给陈叔，想起不知道客人吃不吃辣，看向坐在对面的陈叔，“陈叔，你们吃辣吗？”
　　陈叔喜出外望，他是那种无辣不欢的人，终于能和人下馆子时点辣的菜了，高兴坏了，又碍着是长辈，故作冷静道，“能吃，都能吃。”其实内心的小人已经拿着写着“辣”的小旗子，挥舞着了。
　　“那承恩呢？我们也都行。”
　　“他啊，他跟着他爸到处住，什么都吃。”陈叔回答后，承恩无奈地看了眼陈叔，想着所以陈叔才会这么快长肉。然后看着付母的眼睛，点了点头。

　　“哦，对了，承恩跟我们时意一个班的，对吗？”等菜的期间，付父想了解了解承恩这孩子。
　　“是，上学期是同一个班，时意帮了我很多。”承恩坐直。
　　付父付母被承恩的一本正经逗笑，“哈哈，没事，随便聊聊，别紧张。”
　　“好。”承恩微微放松了背，心里还是十分紧张。
　　“上学期，那这学期…”
　　“爸，高二就要分文理科了，这学期不一定在一个班。”时意替承恩回答。
　　“随机？”
　　“嗯。”“是。”时意和承恩一起接。
　　“这样啊，”付父看着时意，“那你朋友辛澄选了什么？也和你一样选了理科？”
　　“没有，她选了文。”时意并不在意，与其说不在意，其实更是觉得分班对她和辛澄的关系产生什么影响。
　　“那我宝贝女儿如果分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班怎么办啊？”付父摸了摸时意的头。
　　“分班，又不是离开学校，女儿能自己处理好的。”付母轻拍掉付父的手。
　　坐在对面的承恩看到此景，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