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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绝地反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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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渐渐回转的时候,陆枕才发现自己现在似乎是被人抓起来了。
双手被粗糙又坚韧的绳子紧紧缚住,拉到头顶,不知吊在了什么地方,他的胁下和手臂都被抻拉得撕裂般疼痛。双脚将悬未悬,足尖用力时可以够到地面,但这样他便要花更大的力气去维持平衡。
眼睛上蒙着两层黑布,什么也看不见,于是他的其他感官的能力便被放大了,对痛的感受更加清晰。被这样绑起来吊了很久,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掉了,然后再被血肉包裹着,传来针扎似的剧烈痛楚,要将陆枕渐渐清醒的意识折磨个遍,直到把他彻底摧毁。
他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只是轻微的脚步声。
陆枕连牙都没咬便忍下这些痛楚,装作还未转醒的样子,将头低垂着。
绝不是像孤鸿他们过家家似的玩法了。
那人未说一句话,可杀意已经从出现开始全然笼罩了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那个阵法是在逼他运转灵气,阵中有术法会随着他的功法运转,进入他的身体。
简而言之,中招了。
不过若那人当真如此强大,会不会现在已经发现——从他醒来便有些微乱的呼吸声中,发现他已经清醒过来了。
陆枕能从手腕上感觉到,那根吊着他的绳子似乎有些松动,此时或许会是个逃脱的好机会。他静下心来,认真地倾听四周的声音,有水滴,有回音,还有背后的一些风声。抓他之人应该是背对着他,在摆弄一些木制的东西。
灵力并没有被完全封住,若陆枕不顾一切,运功冲破禁制,不是不可能的!
陆枕心念一动,催醒体内的灵力,反手绕上绷得笔直的绳子,用力往下一拽!
他落在地上,腿软的险些趴下,不过好歹也算是踩到了实地。情势并不容他多想,握拳欲扯断手上绑得死紧的粗绳,灵力却不足以支撑,陆枕额头上急出了细密的汗珠。
糟糕,那人过来了!
陆枕庆幸他疏忽大意,没有把自己的腿绑上,立时飞起一脚,朝那人面门踹去,未落到实处,小腹上便迎来一记重击。他被一掌狠狠拍在山壁上,没来得及吐出喉咙里涌上的一口腥血,便就地爬起,向耳朵辨出的某个方向飞奔。
一股强大的灵力自背后传来,像是挣不脱扯不断的沉重枷锁,将陆枕击倒又向后拖去。陆枕闷哼一声,侧倒在地上,嘴里喷出鲜血。
对方用力拎起他的头发,扯得陆枕头皮剧痛,另一只手中捏着一个瓶子,刺鼻的味道从瓶口溢散出来。
长叶草。
很浓的长叶草的味道,应该是汁液。
那人冷硬的手指掐住他的下颌,想给强行给他灌入这草汁,陆枕闭紧嘴,猛得甩开头。
是个男人,力气大得很,下巴传来的痛感让陆枕几乎要以为骨头别捏碎了。
他听到男人从喉间发出的冷笑,随即脸上挨了一耳光,在失去片刻的知觉后,他尝到了长叶汁液浓郁辛辣的味道,唇角被牙齿磕开了一道口子,伤口被药液触及炸开钻心的痛楚。
陆枕在地上翻滚,喘息,痛苦地呻吟,黏连的汁液没有吞下,混合着鲜血染红了牙齿的缝隙,拉出未断的血丝,滴落在地上。
他被重新吊起来,这一次手上被捆得更紧了,近乎要把他两只相贴在一起的手腕勒断。双脚够不着地面,只能摇摇晃晃地荡在空中。
缚眼的黑布被他的汗与血打湿了,贴的很牢,没办法从空隙里窥视外面。陆枕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眼下只能重新想办法了。
他趁长叶草还未完全起作用,更加强烈的痛感刺激着每一处筋骨,亦维持着自己意识的清明,开始回忆起刚才的细节。
男人使他目不能视,从刚才到现在未发一言,难道是因为这些都将会暴露他的真实身份?那么他的身份应当十分重要。
陆枕试着开口询问:“阁下是……?”
他的嗓子已经哑了,但还是尽力发出清晰的声音。那人没有搭理他,木签撞击的声音远远传来。
男人的手指应当十分修长,也非常有力,指间冷硬,有一层薄茧。
身上有淡淡的明神木香,那是占卜或演算时才会点起的。
还有……陆枕感到身体开始发烫了,手脚使不上力气,思绪也飘散起来。
身材好像还不错,刚才被压在地上的时候伸手抵了一下,陆枕翻了个白眼给自己,这时候还有心情想这些。
“喂,”陆枕甩了甩头,试探着说,“我觉得好烫,我是不是发烧了?”
男人没有回应,却是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陆枕说完这句话,吊在半空回力气,半天后才接上下一句,他似乎是全然不顾后果了,扯着刺痛撕裂的嘴角,扬起一个懒懒的挑衅的微笑,他道:“听说发烧的人里面也会变热,不如你来试试,我里面是不是很热,足够让你满意呢?”
他这句话刚落下,男人便朝他过来了。
陆枕等死一般,全身放松下来,吊在那里等着。
手上突然一松,陆枕摔到地面,额角磕了一下,头发又被男人扯起,耳边嗡鸣,陆枕被打了第二个耳光。
他渐渐明白过来,手上捆的是织金绳,男人摆弄的木签,就是算筹。
与他交手,令他掉入陷阱的这人,当然绝非是普通的修士这么简单,若非纵横四方的推演之术,又怎会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宁可湿衣,不可乱步。以喻自己推演之术百无一错,独步天下。
“剑魂之徒,百川乱步。我猜的可对?”陆枕哈哈笑了两声,眼上的黑布被粗暴地扯开,他起先无法适应,待慢慢睁开眼后,才看见百川乱步的模样。
看起来不过是个成熟英俊的青衣书生,只是眉眼生的狭长,不经意间会流露出几丝邪气。
陆枕刚尝过他的手段,心有余悸,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谁才是魔教来的。孤鸿和他师父相比,简直是只小白兔。
百川乱步扯着陆枕的墨发,强迫他仰起脸,低沉沙哑的声音渲染温柔的语气,“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小魔族。”
陆枕被过量长叶草的药力折磨得又神志不清起来,顷刻之间天堂地狱地转换,想锁点什么都被发僵的舌根拦下了,根本再吐不出囫囵字来。
陆枕心想,如此模样面对自己的对手,可真是颜面无存。
忽隐忽现的金瞳在百川乱步有些新奇的目光下闪烁着,陆枕攒了力气,道:“……你就不怕用药过量,把我喂死了吗?”
“怎么会呢,”百川乱步笑起来,眉宇间妖异的气息在他的笑中流转,在长长的、形状好看的眼尾勾勒肆意,“据本尊的推演,你是高阶的魔族,这点长叶草对你来说,不过是寻常麻药的效果。或许还有别的,你自己会告诉我。”
陆枕闭上眼睛,呼吸明显沉重不少,脸上和脖颈处开始爬上斑驳的红色,与百川乱步留下的指印交错在一起,颜色艳丽。百川乱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枕,似笑非笑道:“方才你初醒时侧耳静听周围声响,可知自己在无意中放缓了呼吸?”
“这又如何?”
他掰开陆枕捏紧的拳头,从里面夺下那块被陆枕早先暗中捡起的碎石,扔在一边,“这就说明,无论你想做什么,皆在本尊掌控之中。”
陆枕眉宇间闪过一抹厉色,双腿使出全力袭向百川乱步的头顶,意欲将其绞杀。百川乱步冷笑着攥住陆枕的脚踝,毫不留情地将其压到他的肩侧。
身体被折叠的瞬间,陆枕失声的嘶叫从喉间溢出,剧痛让他的意识如坠深渊。
“怎么样,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百川乱步覆在陆枕身上,死死地钳制他的双腿,“□□何如?”
陆枕眯起眼睛,冷汗浸透了额角上的伤口,“难道你会在这种地方生出别的心思吗?如果你忍不住了,我可以勉强自己将就你一下。”
百川乱步盯着陆枕,未放过他任何一丝神情的变换,“本尊虽不敢自称洁身自好,但对道侣的要求也是很高的。异种当然排除在外,况且这样的不雅之地,任你是绝世天仙,本尊也没有兴趣。”
“如今本尊已经看厌了你挣扎的样子,既然你喜欢这样放浪的动作,便一直这样吧。织金绳,缚。”
百川乱步把他扔在一边,似乎完全肯定他再卷不起什么风浪,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陆枕在百川乱步回来的时候又被灌了瓶长叶草。
“咳……”陆枕不再挣扎,从容地咽下药汁,却还是被辛辣的味道呛到了。
百川乱步微微地笑起来,甚至还摸了摸他的脸,“怎么突然这么乖?”
“既然已经跑不掉了,当然要顺从一点。”陆枕一边喘气,一边挺起腰,“能帮忙松松吗?”
百川乱步指尖微动,将陆枕的双腿松开。陆枕舒服了很多,闭眼准备睡一觉,又被百川乱步扳过下巴,“已经奖励你了,就不可以再做讨要。在说出你的身份,和魔教的目的之前,不可以睡觉。”
陆枕说:“既然你在平冬城中设计将我抓住了,就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奇怪,你不知道?”
“小魔族,我在问你。”百川乱步淡淡说完,又被吊在空中了。
虽然对百川乱步来说,这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功夫,陆枕却被上上下下折磨得够呛。不少伤口结了痂又被撕开,鲜血从重衣中晕出来。
百川乱步画在墙角的那种符号,只是魔教内的暗号,若轩真的在他手上,没有必要只字不提。除非,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那么暗号又是谁透露给他的,教中的背叛者吗?
百川乱步知道什么,又想知道什么呢?
陆枕舔了舔嘴角的伤口,时势尚在,百川乱步暂时不会杀他,不妨试探试探,说不定能知道叛教者是谁。
“原来您是要问昆山宫脚下那群作乱的魔族啊,我可真不清楚他们的来历,若您把我放了,我可以去打探打探。”陆枕道。
“你不清楚?”
百川乱步回应了他的前话,果然是为了那些叛教者而来。
陆枕说:“是的。您画在墙角的魔教标记是何处得到的?”
“又是一次,小魔族,要记住我是在问你的话。”百川乱步向后走去,手中法诀捏动,落在陆枕身上。
陆枕本来还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招数,可一旦闭起眼想睡一会儿,周身就会传来刺痛。
没办法睡觉了。
他强撑精神,身上一阵烫过一阵,若不睡觉,便要强挨到药力过去,那时即使能恢复些灵力,也会因为疲惫而无法流畅地运转。
他抬头打量周围,密不透光的山洞,地上清理过,百川乱步坐着的地方还有古朴的桌椅和断灯台,看来是一处落脚点。
无法判断从昏迷到现在究竟过了多久,他连自己的手都看不到,就更没法用指甲生长的长度推算时间了。
陆枕能从刚才的交手中感觉到,论修为,百川乱步或许会胜他一些,但他也并非全无招架之力。可是百川乱步对阵法,对推演之术,可谓是登峰造极,这便让陆枕在对上他时颇为头疼了。
若自己的每一招都被他算到,又该如何制胜?
推演……就没有变数可言吗?
陆枕看见地上几个石子,摆放的极有规律,或许便是它们作怪,让陆枕不得入睡。
演算不过是窥命之术,若他够强,强到足以逆天改命,又何惧这些机关算尽?
陆枕眼底掠过恨意,握紧了手指,又缓缓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