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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脱身 ...

  •   陆枕无力地将眼皮垂下,百川乱步扯起他的长发,“想睡的话,就要把事情说明白。”

      “您的徒弟……我和他们萍水相逢,并不是有意欺瞒,也没有……利、利用……”陆枕磕磕绊绊地说完,任百川乱步如何逼问,也说不出话了,昏昏沉沉地不知是晕是睡。

      -
      孤鸿和霏微连夜赶路,终于在得到百川乱步传书后的数天内赶到遥山脚下。

      百川乱步看着自己的徒弟,将眉头皱起,“宫末和伯忧都比你们来得快,这些日子究竟去了哪里?”

      “师尊息怒,”孤鸿恭声道,“我们在昆山宫附近清理魔族,所以来晚了。”

      霏微留意到宫末和伯忧看见了他们,却没有过来打招呼,而是在看守一个——放在马车上的囚笼,里面似乎关了什么人,远远的,看不清。

      “那边用不上你们。”百川乱步漠然道,“我本是要去一趟昆山宫的,路上推算会遇到一个高阶的魔族,便设计抓了。看起来他知道不少东西,还与你们有几分渊源。我还未让他吐露实话,你们把他带回凌峰派,关起来,好好审问。”

      孤鸿在信中并未将陆枕之事尽言,与霏微在客栈中的争论,更是只字未提。

      此时他们俩听到与自己有渊源的魔族,不由得心中一震,会是玄宿和陆枕其中之一吗?

      孤鸿在与百川乱步谈论历练时的见闻,霏微自觉无趣,心里又是担心那个被抓起来的魔族,便往看守囚笼的宫末和伯忧那边去。

      半人高的囚笼,恐怕是用来关什么野兽的,坚硬的冷铁纵横,让被囚之人只能蜷缩着腿。他的双手被绑在一起,卡在笼子外面,在有限的空间里更是无法腾挪。

      霏微几不可察地睁大了眼,看见那张苍白的脸上几乎满是血污,双眼紧闭,毫不掩饰的疲色。他靠在囚笼边缘,似乎在昏睡。

      “陆……陆枕?”霏微不敢置信地叫了一声,她所见过的陆枕,即使受制于人,也似乎总是游刃有余,这样彻彻底底的,狼狈的他——织金绳上是干涸的血迹,深深勒进手腕里,结成的血痂因挣动开裂,还在往下滴血。

      陆枕眼皮一动,懒懒地掀起纤长的睫毛,下面那双金色的眸子扫了她一眼。他又把眼睛闭上,用额头抵着囚笼假寐。

      宫末道:“师姐,没想到他竟是个魔族。你们之前和他待在一起,没受伤吧?”

      霏微说:“没有,别乱说。”

      伯忧说:“师叔出手可真狠,一路上我都害怕他快不行了。但师叔就是不让给他吃的和水,说他是装出来的,魔族不吃不喝十几天都没事。”

      霏微伸出手,想用指尖去触碰陆枕散乱却依然柔软的墨发,想让他睁开眼,用那双蕴满飞扬神采的眸子看她。脚下的草叶微微摇晃,流动的风将几缕发丝缠上霏微不知何时已开始发颤的指尖。

      背后传来脚步声,百川乱步温声道:“他还没有全废,小心他暴起伤人。这是长叶草汁,宫末,你给他灌下去,等他灵力散了,你们再想做什么就随便吧,别弄死就可以了。”

      孤鸿问:“师尊,昆山宫的那些魔族是他引来的?”

      百川乱步道:“他说他不清楚,你信他吗?”

      孤鸿低下头道:“不敢,我只信师尊。”

      霏微推开两步,让宫末上前。他一向粗手粗脚,捏着陆枕的下巴,将一整瓶草汁强行喂下,也不顾陆枕吞未吞尽,就将他推回笼中了。

      陆枕低低地咳嗽两声,又抬眼看了看霏微,不发一言。

      霏微目光凝滞在陆枕的脸上,他为什么没有说话,是觉得没有人会相信他吗?

      她看见陆枕眨了下眼,纤长的睫毛上有什么东西一闪。

      他……哭了?

      百川乱步未注意霏微的神情,只是对孤鸿道:“今天已经不早了,去遥山下找间客栈,明天再赶路不迟。本尊在等祁然的传信,若有一动,会立刻赶去昆山宫。”

      “呵,枯冢先生能算到的,便只有这些了吗?”

      百川乱步眯起眼睛,看向陆枕。

      “你要说什么?”

      陆枕用手肘撑着自己,勉强坐起,倚在囚笼内,淡淡地说:“昆山宫脚下被魔族入侵,枯冢先生却是在相隔千里之外的遥山下抓到我,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若我真的有所图谋,也断不会孤身一人,深入四方天,连个分坛都无法投靠。
      相比起幕后之人,我不过是个传信者罢了。”

      百川乱步道:“你传信给谁?”

      陆枕道:“枯冢先生应当心中有数,是谁告诉先生魔教暗记,诱先生到平冬抓住我后白白浪费数天时间,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我替谁做了挡箭牌,这对我来说倒是无所谓,可您若因此延误了去昆山宫的时机,到时候与魔域相连之地,千里广漠外的西容城,乃至昆山宫、玉浮宫、望祭仙门……”

      陆枕说到这里停顿下来,笑了笑,才继续道:“会不会都落入魔教的掌控?”

      百川乱步抚了抚衣角,道:“你是不是把本尊想的太过厉害,甚至会误以为本尊能一人抵抗整个魔教的入侵?”

      陆枕说:“枯冢先生大概是刚下凌峰派,还什么都不清楚。难道四方天人人都是修士,能一日之间穿行千里,将昆山宫脚下受魔族入侵的消息传遍四方天?”

      孤鸿说:“的确,我们越往遥山,知道这些消息的人就越少,难免会给魔教可乘之机。”

      百川乱步说:“你应和他干什么?”

      “……”

      “若让本尊发现你是在危言耸听,便等着死吧。”百川乱步道,“孤鸿,看好他,本尊不与你们一道走了。”

      “是,师尊。”

      霏微看完陆枕吹天吹地把百川乱步都吹牛比吹走的全程,心中的怜惜之情迅速地凝固风化,连表情都变得像看破红尘般沧桑起来。

      百川师叔虽然喜欢支使他们,但看人还是挺准的。陆枕就是在装,装虚弱,装无辜,装可怜。百川师叔面前装,被看穿了,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现在到了她面前,便又开始如初见时一样地装,让她心疼罢了。

      霏微走到陆枕边上,低声问了几句。

      陆枕红着脸喘气,“哈?”

      “真会装啊,狐狸精。”

      -
      四个人带着陆枕,到山下一处客栈投宿,孤鸿把陆枕锁在一间房里,几个人轮流看守他。

      孤鸿和霏微与宫末二人心思已经不同,所以到底是有些心软,不忍把陆枕捆得死紧死紧地吊起来。

      霏微进门后,对伯忧说:“我来替你,出去吃饭吧。”

      伯忧点点头,把药瓶给霏微,道:“百川师叔留下的,时辰到了你记得喂。”

      霏微接过药瓶,“我知道。”

      房门关上,睡觉的陆枕才睁开眼,长叶草的效力已退,他只是手脚还有些无力,于是干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朝霏微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百川乱步那个老东西真是太狠了,孤鸿当他徒弟真可怜。”

      霏微说:“别这样说我师叔,他对我们其实很好的。你身上的伤重不重,趁他不在,我帮你擦点药。”

      陆枕说:“伤倒还好,但是被百川乱步霸王硬上弓了,现在心里有点难受。”

      “……真的假的,师叔会做这种事?”霏微心想,那可不行,她已经站了师兄和陆枕,又加上一个玄宿和陆枕,祁然和陆枕她不接受,百川师叔和陆……百川师叔虽然驻颜有术,但年纪也挺大了啊,老牛吃嫩草,怎么好意思啊?

      陆枕非常肯定,“对啊,你看他怎么对我的就知道了,我身上的这些伤可不会作假。”

      “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我带回凌峰派么?”陆枕想了想,学着百川乱步的语气,“本尊虽不敢自称洁身自好,但对道侣的要求也是很高的,像你这样的异种,本尊只能把你带回凌峰派当禁脔,你这辈子都没有名分!”

      “是……这样说的吗?”霏微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当然!”

      陆枕丝毫不感到羞愧地编排起百川乱步,甚至描绘得生动万分,如亲身经历,说到伤心之处,直欲垂泪。

      霏微说:“行了,别编了。这剧情都老掉牙了。你们魔族都和你似的,一天到晚看话本?”

      陆枕了然地笑起来,“啊,我们魔族。霏微,你应该知道,我是魔教的使者了吧?”

      霏微措不及防地被他掐断了闲聊的话头,瞬息之间转入一件四方天人提到都会牙齿打颤的事情。

      “昆山宫附近城镇遭到魔族袭击的事情也知道了?
      不仅如此,你们或许亲自去清理了。”

      陆枕从床上站起来,一步步逼近霏微,低头俯视她,眼中金色盛得吓人,“所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要将我亲手诛杀吗?”

      “你看见过裂空教的剑绞碎人的四肢,附坚杀人时,一刀切下头颅,远远地甩飞。还有更多,幻魔族会变成你亲近之人的模样,在你毫无提防时将你杀死,带着痛苦和伤心,就此沉落在黑暗的深渊。这就是魔教,你亲眼所见。”

      霏微撞开陆枕,坐在床边,“那么你呢,你是什么?昆山宫的长老祁然亲自接你和玄宿上山,宫主夜千山单独召见你们。别告诉我他们是私通魔教,要是真有这么大的野心,昆山宫现在在四方天排得到八派末流?”

      陆枕说:“你倒是看得明白。昆山宫要出卖四方天,只会两边不讨好。就如他们告示上所说的,真的只是交流弟子而已。”

      魔教没有意向招揽那么多四方天的修士,从来只有修为高的才能在魔域中生存,像门派这种东西,注定无法融入。

      路真相,如果昆山宫真成魔教一部分的话,很多弟子都会被直接杀掉的吧。没有时间给他们成长,实力决定一切的魔域,实在不适合四方天的人。

      “至于那些袭击百姓的魔族,唉,我也正在烦这些事呢。”

      霏微说:“上次我们乘马车,你们也被裂空教袭击了,他们是不是不听你们的命令?”

      陆枕点头,“差不多吧,都是叛教者。你相信我说的这些吗?”

      霏微说:“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别人左右不了我。问你只是为了佐证我的想法,别管我信不信,你自说你的。”

      陆枕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喂我喝长叶草吗?我功力恢复可是很快的,魔族体质就是这么特别。”

      “我看你喝了这个药好像会很难受?”

      “确实如此,”陆枕说。

      霏微推开窗,把药汁从窗口倒下去,浇在客栈后院的花圃里。

      陆枕不解地歪了歪头,“你要违背师门的命令吗?”

      霏微扬眉一笑,“还有更厉害的呢。”她抽出腰间的长剑,将陆枕手腕上的织金绳尽数挑断。

      陆枕目瞪口呆。

      “告诉我你能告诉我的,然后,走。”

      陆枕拉下袖子遮住伤口,接着活动了一番筋骨,“百川乱步的确是四方天衍术第一人,连我在他手下都未能逃过一劫。不过他似乎太过信任自己的后背了,传递给他消息的暗桩,或许也在利用他。”

      “之前我和他说的那些,并非全是挑拨离间,也有一些推测在里面。你看,他听完之后是不是马上慌了呢,这说明他也是这样想的。
      我和玄宿早就怀疑教里有叛徒和四方天人联合在一起,要对我和他动手。嗯……挑起两边的矛盾。”陆枕不敢说说夺权,好像他和玄宿很重要似的。

      霏微托腮沉思,若真如陆枕所说,魔教里也有叛教者,四方天也有通魔的人,师叔这一次可是冤枉了无辜者了。

      “百川师叔说你是高阶的魔族,那你和玄宿在教里的地位应该挺高的吧?”

      陆枕说:“可以称得上作威作福。”

      “下一个进来看守你的是孤鸿,我已经说动他放你走了,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陆枕说:“如此,我便也欠了孤鸿一个人情了。霏微,你想好,百川乱步和我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他对我做的事,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这仇我一定会报,所以你现在真的要放我走吗?”

      是啊,霏微想到,他们不也是百川乱步所信赖的后背吗?面对百川师叔的信任又如何呢?

      孤鸿推门而入,道:“你走吧,师尊那边我自会请罪。”

      陆枕看他一眼,你这家伙是站在门外偷听了多久啊?

      孤鸿挥开陆枕的视线,有些不耐烦地说:“之前和你打赌不是还输了你一个要求吗?昆山宫是你们自己进去的,我们没帮上忙,现在你走吧,咱们两不相欠,没谁要你还人情。”

      陆枕说:“既然如此,有缘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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