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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四章 下属女主(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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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陆被诚王杖责军棍,田武一口恶气顿时消散于无形。
把衣服丢给丫鬟洗,还熏香,也没见季壹出来“秉公执法”了。
摘下厚衣按在长凳上,季壹监刑,撩开衣摆,棍棍到肉毫不含糊,几下后见了血,盛权咬牙一声不吭。
田武吃着冬枣观刑,胃口更开。
刑毕,从地上爬起来,推拒季叁的搀扶,盛权走向田武时神色自然,田武莫名,强自稳定。站定,盛权抬腿踢出出其不意的一脚,将之踹翻。
这次真的是出其不意,田武是怎么也没想到季陆他竟然还敢!嫌罚得不够重?
田武气绝,捂着生疼的肚子说不出话。
“我之所以被罚军棍……”盛权弯下腰徐徐纠正,“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自己。”
田武眼睛都红了,这个季陆生来就是克自己的,昨天还好,说话阴阳怪气,今天则像头疯狗专逮着他咬。
被连续揍了两回是佛都有火,何况他天生力大,自认不比这练过家子就嚣张得不行的人弱。
“你他娘的有病嘛!”田武捏着拳头打回去。
盛权不怒反喜,硬碰硬地跟他对拳头。
――砰!
一声令人牙疼的闷响,武田脸一阵扭曲,感觉指骨仿佛都要碎了,对方还是没事人一样张嘴讥消,他脸色赤红嗷嗷地又冲上去。
“诶――打起来了!”
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渐渐的没眼看了,季壹季叁费了老大的劲才将盛权从田武身上撕下来。
田武完全怕了盛权,被打乖了鹌鹑似的缩了起来,不敢再去触霉头,盛权也收起周身尖锐的刺,顺顺利利地被带离。
季玖坐诊回来,拎着创伤药探望徒弟。
进门第一眼,看见趴着床恢复元气的盛权,季玖毫不留情地笑话了片刻,正色道:“脱了,为师亲自给你上药。”
后者轻声嘟囔:“徒儿宁可死了算了。”
季玖无所谓:“不想上药可以,反正不痛在我身上。”
季玖来去潇洒如风。
盛权习惯了季玖的作风不痛不痒,埋头继续休养。
时间到了晚上,臀背部的创口经灵力和药物的滋养恢复了三四成,且他的身体本身就因为灵力的长期滋养,不管耐受性还是强度都比普通人高。吃罢晚饭,他套好鞋子,溜溜达达进李阅的院子。
不知何故,卯时驮入门的床板还完好如初,纹丝不动地靠着墙。
原以为他前脚刚走,李阅后脚就怒而把床板徒手劈断。
视线转动,将床板的事放到一边,通过敞开的房门,盛权望见李阅捡起筷子,正准备吃饭。
他跪下郑重行礼:“殿下,季陆来向您请罪。”
匆忙一瞥,察觉李阅背后站着照顾他的人不是田武,换回了季叁,盛权忍不住淡笑了下。
李阅嘴巴才张开就僵住,他夹饭喂进嘴里,原本准备叫他起来的话和食物一同咽下。
笑什么?
有什么可笑的?
坚持了片刻,李阅皱了皱眉:“罚也罚过了,知错能改便好,你退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话,似乎能“操控”季陆的情绪,只见季陆隐隐约约好像有些泄气。
照料了诚王一天,有了前和后的对比,季叁才知道活儿轻松了多少,不光脾气好了,上下轮椅,翻身,沐浴穿衣等等这些,能自己完成的都不愿麻烦别人。
李阅戌时歇下,值得一提的是,他身下压着的已经替换成厚厚的褥子,若不是田武已经送离王府,季叁都想修理他一顿。
从房间退出去,季叁阖门后无意中看到盛权,他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还在这?”
“我今晚在这守夜,没个人在,你我都不能放心。”
“你伤没好,不若……”
“伤只是小事,”眼神看透季叁的本质一般,“师傅说你,是猪,睡饱之前雷打都不动――难叫人信得过你。”
季叁瞪瞪眼。
“回吧。”说罢,盛权将床板放平,床头压着一个台阶抬高,床板悬空。
季叁只好回去。
盛权合衣躺下,风吹得树梢飒飒地响,这样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体验蛮新鲜,百无聊赖地探手去抓梢头的月亮。
李阅已经歇下,屋里却响起了动静,他一下坐起,想了想又躺回去。
屋内,李阅摊在床上睡不着,外头的人不吵不闹,却委实闹心。
二更天梆子打更声悠长,李阅翻一下身盯着窗户瞧,抿唇拧眉。
李阅抓过轮椅,坐上轮椅时他在黑暗里撇撇嘴。
轮子滚到门口,滚过拆除的门槛,在廊下滚过一段,撞上障碍物。
一颗头颅和轮子近在咫尺,李阅居高临下,眯着眼直想用脚踹,可惜力不从心:“继续装,千万别睁眼。”
盛权如常,一切都像睡着的样子。
久未言语,闻着再熟悉不过的异味,李阅操控轮椅后撤三步,李阅看向状似一无所觉的人,无声叹息口气,临走前挥出一片阴影。
听着声音走远,盛权侧着蜷缩起身体,伸手调整罩着脑袋的被子。
将被子洗晒干净还回去后,盛权出入主院比自己的小单间还殷勤,几乎吃住都在这里,恨不得寸步不离。
季叁每每都调侃说:“干脆你来算了。反正早晨你第一个到,端水抹洗,推拿按摩,整理被褥……这些让你接手了过去,剩下的活也不多。”
盛权瞪了他一眼:“你同意有个……什么用。”
“又骂我!”
盛权不言语,关键是要李阅首肯才行,他像在攻打一座重兵把守的城池一般,城主严防死守,哪能简单攻克。
不是说亲卫不得李阅信任,这份信任却不足以无所不谈,宽衣解带,抵足而眠。不过,亲卫是除康王李敬外,得李阅信任的第一梯队也是事实。
也因此,李阅在需要人照顾时,矮个子里挑“高”个,点中了大大咧咧心思单纯的季叁,却偶有疏漏和照顾不周的地方。后来因为各司所长的缘故,才有了田武。
他敢对天起誓,这两个人合起来也比不过他能干――盛权正迫切向李阅证明这一点。
他一靠近帮这帮那,李阅视线横横扫过来,横眉冷目,木着脸坦然接受,仿佛被盛权动的人不是他一样,嘴巴却闭得紧紧的毫不松口。
夜深了,眼看屋内的灯吹熄只留下一盏,季叁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盛权抱剑在墙角坐下,低下头闭目休憩。
半夜开始刮风,冷风凛凛,呜呜地响如同鬼哭狼嚎,裹挟着厚重的湿气,无孔不入,尽管躲在廊下,盛权感觉一滴雨吹拂到脸上,皮肤透凉,他伸手抹了把脸,不惊反喜。
刚开始零散地下了几滴,盛权睁开眼,老天却半点不给人准备的机会,哗一下雨骤然如瓢泼。
头顶是一扇吱吱嘎嘎敞开的窗,盛权足下运气轻飘飘地跃入屋内,猫似地踩到地上,将窗页顺手关上,反身第一时间看向大床,盛权呆了呆,呐呐道:“殿下。”
李阅此时睁开了眼,幽幽寒光闪烁,手臂伸出被子无声地指着一个方向。
盛权顺着看过去,乖乖走向矮榻,难得睡得舒坦。
有了第一晚,第二晚再在这里睡就显得有些顺利成章,顶着李阅怪异的目光,盛权若无其事又泰然自若地合衣睡下,第三晚,第四晚……久而久之,盛权鸠占鹊巢,矮榻成了他的地盘,出入主院乃至卧房也更理直气壮。
盛权守得云开见月明,有天李阅有需要了还唤了他,这是个好开端,好现象,渐渐的就取季叁而代之了。
十一月末,李阅在书房处理公务,倏忽飘来搬砖的声音,他几乎不敢置信,立即叫停商讨不断的麾下将领:“都安静。”
李阅侧耳去听,确信无疑后摆一下宽袖,一人当即开门出去,不到半分钟折回禀告,说那个季陆正推着车将砖头运回主院的空地。
“何事要用砖头,可有问他?”
那人用奇怪的目光飞快瞥李阅一眼,低下头道:“他说,是遵从将军您的吩咐修建一个叫‘炕’的东西。”
kang?
炕是什么东西,李阅完全不知道,季陆拉他出来扯谎,先斩后奏,他现在脱不开身跟他质问,也没有在下属面前揭穿他的必要。
短暂的沉默后,李阅摆手示意继续商讨正事,三分心思分出来记挂着这件事情。
他以为半天的功夫出不了大问题,确定事宜后,一群人先后告辞离开,他惦记着的砖头却早已长了脚转移进屋内,抢占原先放床的位置。
李阅指着那张被撇到犄角,萧索不已的木床,不禁睁大眼睛,失声道:“……你,你!季陆!”
“哎。”盛权眼里堆着欢乐,转过身邀功道,“殿下你回来了,这炕也快砌好了。”
诚王从齿缝一字一顿地挤出四个字:“什么,东西!”
“是好东西,”盛权抱起一块砖,眼神细致描绘着轮廓,“等炕砌好了,躺在上面像泡在热水里似的,浑身暖融融的,殿下睡在上面会好很多。”
此前招呼过木匠铺陈老板,这是第一单,也是最后一单生意,以后不用再做床板,尽管如此,盛权结清货款后还是收到了二十来张床板……只能说陈老板对他的事太上心了。
固定思维作祟,没人透彻认识到曾经赤手空拳制住老虎的诚王已经不同于今时今日,毕竟端坐在椅子上发号施令的诚王还是那般挺拔。
惟独季陆却注意到了。
诚王呐呐不能言,撇过脸良久蹦出两个字来:“能耐。”
撑着扶手的手掌却不自觉放下。
这个自尊心强,爱端着,性子突然别扭的诚王盛权太懂了。
他腼腆得低下头,右手在后脑搔了搔:“只要能帮到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