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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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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北京是这个多面城市的另一面,路灯蜿蜒看不见尽头,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安静家在十二层,坐在阳台的吊椅上,可以俯视整个城市。
安静拿过来一堆东西,有红酒,啤酒,鸡尾酒,牛奶,果汁还有一瓶牛二。问江暮云:“想喝什么?”
她对着安静笑了笑,拿着那瓶牛二说:“以前,咱们部门聚餐,老谢总让我去给他买这个,也不知道有什么瘾。”
安静在她旁边坐下,走廊里的灯光柔和,让安静整个人看上去温柔很多。她说:“人应当对某些熟悉的东西都有瘾吧,就像老谢对牛二,祁鸣对甜牛奶。”
江暮云笑起来,下午的时候把和闫剑淞的事告诉了安静,安静什么都没说,只嘱咐她下班来她家住,她有话要说。
她来了,安静家不是她想象的干净整洁,相反的,进门鞋架子上冬鞋拖鞋乱堆乱放,客厅里水果箱乱七八糟,百香果柠檬苹果扔的到处都是。她人都没地坐,帮着干净打扫了两个小时的房间,还顺便帮她做了顿饭。
安静吃饱喝足看着窗明几净的屋子,对着江暮云竖起了大拇指。江暮云摊在椅子上,抱怨道:“姐,你都是用这种方式安慰失恋狗的么?”
安静哈哈大笑,让她坐着,自己去拿东西喝。
“你在想什么?”安静问。
“我在想,我是不是有点三观不正。”江暮云说:“当时只顾着出口气,话都没说明白,你说,我就干脆地跟他分手,从此再没瓜葛了多好。我偏偏只图一时痛快,现在弄得这么尴尬,不明不白的,多没劲呐!”
安静点点头,认同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你还小,拿得起放得下,没有必要打击报复什么的。那样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我已经打击报复了。”她把自己编造贺莎和她聊天的事情告诉了安静,安静哭笑不得,实在是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
“我就是想着,即便是分手也最后挑拨离间一下……”她看着安静的表情,叹了口气:“好吧,我又幼稚了……”
安静静静地看着她,说:“真羡慕你这样的年纪,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只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处理这件事可能会有更完美的方法,只是那个时候,你就不是你了。”
江暮云一怔,问:“什么意思呀?”
“爱过,伤害过,错过,后悔过,遗憾过,都不是人生的缺憾,是我们最宝贵的经历和财富。”安静说:“我看到你处理这件事的方式想到我年轻的时候,狠话放出去,伤人的话说出去,心里一时爽快,过后有些后悔了。这和幼稚没有关系,是成长必经的一段路吧。
到了我这样的年纪,大龄,单身,剩女。我理解的成长不是越来越圆滑,越来越完美。是在时间漫长的打磨里,把我们打磨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我们又不能说过去不好,没有年轻的过去,又怎么会有成熟的以后呢?”
“我该怎么办呀,安安姐……”她被安静一番话说到心坎里,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说:“我一开始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没有那么喜欢,后来越来越喜欢,越来越死心塌地,他自私抠门我都认了。我们从小就认识了,总觉得会变好的,只是没想到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如果当初没有在一起,现在起码还能是朋友,可是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安静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了呢?你只是放弃了一棵树,但是你往前看看,还有一大片森林呢!再说了,你得趁着年轻多谈几次恋爱,不然容易对一个男的死心塌地的,这样可不好!”
江暮云抬头看着她,擦了擦眼泪,叹息道:“可是,我觉得我以后再遇到什么人,还是会死心塌地的。我这样很容易吃亏的吧……”
安静笑了笑:“怎么会?你找一个更死心塌地的不就行了?”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与过去告别吧,姑娘。”安静说:“你不能让一个渣渣影响你的心情,好好调整好自己,再找个喜欢你的人,好好谈一场恋爱。”
她给闫剑淞发微信:【我们到此为止吧,我不是成全你,是成全自己。】
闫剑淞:【对不起】
一切都不重要了。江暮云拉黑了他,夜里辗转,拉开窗帘试图寻找那一缕月光。可惜雾霾重重,能照进房间里的只有远处的灯光。她想,人的一生一直在马不停蹄地往前跑啊跑,跑着跑着就不由自主地上了人生的传送带,离原点越来越远,无论如何挣扎,过去的风景都再也回不去了。
最近公司附近在修路,他们上周接到了周五因为施工全天停电的放假通知。杜迟月和李东闲不住,请她当导游自驾游去青岛,江暮云自是同意。青岛气温比北京低,她带他们去了五四广场,八大关,金沙滩,还带他们回家吃了顿江妈妈牌丰盛的晚餐。杜迟月感叹人生第一次吃海鲜馅儿饺子,好吃到想辞职搬来青岛定居。
晚上江暮云带他们去了中山路,教堂关了门,夜里总有游客经过,对着黑漆漆的建筑拍照。江暮云说:“我以前开店的地方就在隔壁街,白天来的话还能去看看,当时我和附近几家店的姐姐玩的都好,大家经常互相支持生意。”
李东问:“你为什么去北京啊,在青岛多好,有家,有朋友,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江暮云自嘲道:“贱皮子呗,我去给你们买烤串,你俩等我一下,我去排队。”
年纪越大,难以实现的梦想就越难说出口,她已经不再像之前在澜帆时那样,总是三天两头地提醒着自己有个电影梦了。在澜帆辞职后,她给电影公司投了许多简历,但是没有收到一个面试电话。连助理这样的工作她都找不到。所以韩玉介绍她去秋梦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同意了,那时心里已不再想什么曲线救国的想法了。如果有梦可做,那未来可期,可是当这个梦离她越来越远的时候,她的继续坚持,还有意义吗?
中山路繁华热闹,有过最年轻鲜活的她。这里的一切她都是熟悉的,开店的时候喜欢从河南路走到中山路,再沿着中山路走回家,路途漫漫,她就在路上盘着流水,脑子里想着论文,多远的路都不再远了。只是,通向电影的这条路,怎么就那么遥遥无期呢?
她带了些特产回公司,分给毕琪琪的时候,毕琪琪又笑成了她的招牌模样,笑过之后拿着江暮云给的东西到处分享,絮絮叨叨说着这是江暮云给的云云。江暮云对她这种行为已经免疫,完全无视她。杜迟月和李东对视一眼,翻了个白眼儿,一切随风去。
她发微信给祁鸣:【祁老师,青岛带回来的小鱼干,要不要吃?】
祁鸣:【送我办公室来】
江暮云拿着几袋特产过去,祁鸣正在开窗驱散屋子里的烟味儿。见她进来,让她坐到离门最近的地方。江暮云把东西放到茶几上,打趣道:“听说您因为在屋里抽烟老被行政罚款,也没见祁老师怕过。”
祁鸣拆开鱿鱼丝,笑道:“怎么不怕,吓得我都关起门来抽了。”
江暮云莞尔,问祁鸣:“有没有家乡的味道。”
祁鸣点点头,咽下嘴里的东西说:“我朋友公司弄了个活动,一个征文比赛,我也不懂,就写个故事吧?五万字以内的,主题不限,你有兴趣没有?”
江暮云眼前一亮,问:“有啊,怎么没有呢,我现在还坚持微博创作呢!”
“你微博多少粉丝?”
“三百吧,包括僵尸粉。”
祁鸣:“……”
“那你好好准备一下,我才知道这事,还有个一周左右就截止了。你来得及么?”祁鸣还真是为她担忧。
“来得及!”江暮云说:“我可以的,你相信我,祁老师。”
祁鸣笑了笑:“我一直都相信你。”
江暮云嘿嘿地笑:“那祁老师,我写完了发哪儿呢?”
“发我吧,我帮你发给他们。”
“好嘞!谢谢祁老师!”
她就差手舞足蹈了,上天给她关上了爱情的大门,但是她打开了梦想的天窗啊!如果能获奖,再拍成电影或者电视剧,她一定得请祁鸣吃一顿豪华午餐!不过,眼下并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她写什么才能让人眼前一亮才是重点。
写作的五天里,分秒必争,上下班的路上,换乘的通道里,连上厕所的时间她都在打字。有时为了一句话,她翻来覆去修改十几遍。其敬业程度连袁鑫都被她感动了,主动问她要不要帮忙洗衣服刷鞋。
把修改好的最终版本发给祁鸣的时候,她心跳飞快,像等着查询高考分数的三好学生。
祁鸣本不想看,但是控制不住自己要打开的手,他想看看江暮云写了个什么故事。言情?悬疑?恐怖?搞笑?亲情?他打开前设想了很多很多,打开后整个人都被石化了——那是一篇耽美,两个男人相爱的故事。
祁鸣:“……”他一开始怕她有心理压力,没有告诉她这是一次剧本征集大赛,现在她写出一篇耽美,可能没入围就会因为题材被弃选吧。
祁鸣哭笑不得,他第一次看这种题材的小说,还是江暮云写的。而且,还意外地写的不错……
故事讲述了高中时代的两个男生,从形影不离的兄弟情义到关系暧昧。里面关于男主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性取向时的恐惧、爱上同性别朋友的矛盾、出柜前的挣扎、为高考拼搏时的热血等都写的非常细腻,祁鸣看的有些感动,在心里感叹,这真是个宝藏女孩啊!
他把故事修改成主办方要求的格式发给对方,还叮嘱了一句:“一定要看完。”
江暮云不敢问祁鸣结果,她不知道这种题材的东西,祁鸣这样的直男如果看了会作何感想。她挠了挠头发,试探地问李东:“你听过捡肥皂的故事吗?”
李东:“……”
李东防备地看着江暮云,双手护胸,嗓门很细地喊道:“你不要带坏人家,你个污女!”
江暮云觉得实在是太恶心了,一脸嫌弃地配合:“嘤嘤嘤!”
杜迟月:“你俩有病啊?”
江暮云哈哈大笑,后方传来的声音吓得她一个激灵。声音的主人说:“姑娘,你们沙总在吗?”
祁鸣!!!!
江暮云脸“唰”地一下红了,不知道是因为吓的,还是想到了发给祁鸣的那个故事。“不,不知道去哪儿了……”
祁鸣也被她吓了一跳,一改往日大当家的模样,忍着笑,一本正经地打趣李东:“嘤嘤嘤。”
李东:“!!!”
祁鸣拍拍江暮云的椅背,说:“跟我来一下。”
江暮云跟着他往外走,祁鸣说:“你的小说我看了。”
该来的,总是来了。江暮云表情纠结,有些尴尬,看了看祁鸣,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接话。
祁鸣打开门,让她先过去,对她说:“写的很不错,心理描写很好,很有潜力。”
“真的?”江暮云眼前一亮,看到祁鸣含笑的眼神,又不自在地说:“我还担心祁老师看了会引起不适。”
“什么不适?”祁鸣问:“我可不一定是个直男。”
江暮云震惊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祁鸣,这样的男人,只能是攻吧……
祁鸣几乎是在她探究的目光里感到车子已经上了高速,忙打住这个话题,点了点她的脑门说:“你想什么呢你!”
“我在想,幸好因为篇幅的原因,没写生命大和谐……”
祁鸣控制住自己想打爆她头的想法,摆摆手说:“你还是回去吧,等有了结果我告诉你。”
江暮云笑笑说:“谢谢祁老师!”
祁鸣叹了口气,他一秒都不想再见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