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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青涩 ...

  •   袁鑫自从做了销售,摇身一变,从前台妹到小组长再到主管。每个月底薪一万多,江暮云实名羡慕。袁鑫上个月季度奖拿了五万多,送了江暮云一条裙子,她们搬家到了宋家庄,一居室的大开间,有厨房独卫,而且离她们的公司都近了许多,来北京两年后,生存条件终于有了好转。
      袁鑫养了只英短,叫皮卡丘。巴掌大小的小猫,毛茸茸地缩成一团,成天窝在阳台的猫窝里睡觉。江暮云买来炒锅,电饭煲,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应俱全。周末在家做饭,袁鑫一直抱怨自己是小白鼠,已经胖成球了。
      这次她在家做葱爆羊肉,袁鑫闻着味道就吐了。江暮云关了火,笑她:“你至于么?闻味道都能吐,太过分了吧。”
      皮卡丘趴在碗里喝牛奶,听到江暮云的声音,瞪着圆圆的眼睛看了看她,又继续低头喝。江暮云给袁鑫递了一杯水,问:“你没事儿吧?”
      袁鑫白着一张脸,漱完口,摇摇头。她拎起吃完的皮卡丘,扔回猫窝,自己躺到床上睡觉。江暮云摸了摸小猫的头,给袁鑫煮了一锅小米粥。
      本以为这是一段插曲,江暮云也没当回事。周五下班回到家,皮卡丘窝在她的拖鞋里,软软的一团。江暮云抱起它换鞋,皮卡丘蹭着她的胳膊,看着床上的袁鑫。
      “你怎么了?”
      袁鑫抬头看着江暮云,面无表情地说:“我怀孕了。”
      江暮云:“!!!”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袁鑫,她是不是听错了?放下皮卡丘,坐到袁鑫身边问:“你再说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袁鑫把化验单递给她,江暮云看到上面的字,只觉得天旋地转。袁鑫没有男朋友,她是怎么怀孕的?
      袁鑫叹了口气:“这孩子不能留,你明天陪我去做手术好不好?”
      江暮云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她知道袁鑫说出这句话,心里一定是极苦的。她一个小姑娘,没有男朋友,没有结婚,堕胎这种事如果传到公司里,她以后怎么抬头做人?
      袁鑫躺到床上,枕着双手,说:“是一个客户的,我,和他签了三年期限的合作合同。这是代价。”
      代价?江暮云坐在床上久久没出声。那个因为被老板骚扰离职的袁鑫,那个说着希望大家都不会变的袁鑫,没有停留在原地,而是随着时光渐渐地长大了。
      似乎是从老谢开始的,大家初见时的形象都在慢慢改变。变成了初见时完全不一样的人。她看了看床上的袁鑫,点开京东选了一些补血的食材,又上网查了术后有助于恢复的汤品,选好了付款后又拿了脏衣篮里的衣服去洗,看到袁鑫买给她的那条裙子,觉得格外扎眼。现在拥有的东西,仿佛一下子都变成了袁鑫以为代价自己换来的一样。她不知道只是失望还是难过,也可能只是心疼袁鑫。

      她一早陪袁鑫去做完了手术,打车带她回家,袁鑫脸色惨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江暮云给她冲了糖水放在桌子上,又去收拾刚送来的鸡。她长这么大就没这么照顾过别人,更别说是是一个这样的病人了……
      汤炖了三个小时,袁鑫睡醒喝了两碗。对江暮云露出一个惨淡的笑,说盐放少了,还需要努力。江暮云没理她,洗好碗又给皮卡丘放好牛奶,拿了钱包手机去超市。
      她觉得今年不太顺利,辞职、失恋、离开安静的庇护,遇见毕琪琪那样控制欲强的领导、袁鑫手术,每一件小事都加在一起,让她心里闷闷的透不过来气。
      祁鸣打过电话来的时候,她正夹在一群阿姨之间选青菜。祁鸣说:“你得奖了!”
      江暮云换了只手拿手机,往冷冻区走,四周慢慢安静下来。“祁老师,我刚刚没听清,我怎么啦?”
      祁鸣重复:“你得奖了,上次那个生命大和谐的小说。”
      江暮云听到那几个字脸一下子红了,吞吞吐吐地说了几个字,自己都不知道说的什么。突然想到重点放错了,慢半拍地问:“我得奖了?!!!真的???”
      祁鸣笑了笑,好听的声音传进来,他说:“是啊,优秀奖,一共十个人,你第十名。”
      “不会是参与就有奖吧,祁老师?”
      “当然不是。”祁鸣笑道:“还有证书呢,我让他们寄到公司了,周一就到。对了,他们应当还有一笔奖金,两三千这样,你账号发我,我发给他们。”
      江暮云激动到语无伦次,翻译过来的大致内容是对祁鸣感激戴德,请祁鸣吃饭,奖金分祁鸣一半。祁鸣哭笑不得,他说:“我要你的钱做什么,你的稿费你留着,这是作者大大的辛苦钱。”
      江暮云说:“我总得报答报答你呀。”
      祁鸣:“你要真想报答我,就好好写故事,去网站连载,不要再在那几百人的微博上写了,没什么人看得到的。”
      江暮云受教地点头,家教良好地对祁鸣说:“物质上的报答也是要的,祁老师,我改天请你吃火锅吧!”
      祁鸣是个行动力超强的人,干脆说:“干嘛改天,就今天吧,我去找你,你在哪儿呢?”

      江暮云报了位置,和祁鸣约了晚饭。又赶回家帮袁鑫炖好排骨汤,菠菜猪肝粥,素炒芦笋。给皮卡丘泡了一点幼猫猫粮,倒好牛奶。叮嘱完袁鑫吃饭,才匆匆忙忙出了门。锁上门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
      两人约了南门涮肉,江暮云对北京的吃食多少懂一点,吃过的火锅中,觉得南门涮肉排第一。点好菜,祁鸣帮她倒了水,笑道:“说一下获奖感言呗。”
      江暮云拿着筷子说:“首先,我要感谢我们祁老师,要是没有他,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比赛。其次,要感谢我的室友,如果她不帮我洗衣服……”她说着想起袁鑫,心里不由地难过起来。
      “我室友生病了……”她抱歉地对祁鸣笑笑,转移话题道:“祁老师,你喜欢现在做的工作么?”
      “喜欢啊,毕业后就一直在做这个,我喜欢电影产业链上的一切。”祁鸣说:“好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喜欢是什么,也有一些人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只是缺少实现的机会。我觉得我很幸运了。”
      “一定很难吧,从开始走到现在。”她知道她每一步有多难,看到祁鸣如今的成功只觉得会比她现在难一万倍。
      祁鸣眉毛动了动,所有人都看到他如今的样子,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笑道:“当然难,你不努力,谁会让你坐享其成啊!”
      江暮云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鸡汤这种东西就是这样,你读着毫无感觉,但是当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的时候,你就有了奋斗到底的动力。加上这次她得了个优秀奖,虽然前路遥遥,努力一下也不是不可期。
      她说:“祁老师,灵魂导师,我要敬你一杯!”
      祁鸣笑着给她倒了半杯啤酒,说:“略表就行,你跟祁老师喝酒,他们又该嘲笑我欺负小孩了。”
      江暮云碰了碰祁鸣的杯子,笑道:“不会的。”
      铜锅热气腾腾,不断泛着水花。祁鸣给她夹菜,一直照顾她吃饭。江暮云隔着缥缈的热气看祁鸣,心底漫起一股幸福的感觉,温暖而朴实。像夏天的空调,冬天的暖气,无所谓时间地点,一切都刚刚好。
      南门涮肉到地铁站步行有二十分钟,祁鸣与她并肩走在街上。路灯下两人的影子渐渐拉长,偶尔交叠在一起,那是祁鸣走过最长的路,从那年春天的青岛到入了秋的北京。春花,夏月,秋风,冬雪,四季更迭,终于走到现在,并肩而行。

      袁鑫请了一周的年假,江暮云也请了一天。前三天把袁鑫照顾的极好,她开玩笑说以后失业了可以去应聘个保姆当一当。袁鑫鄙视她说:“现在保姆比我们有钱多了,你厨艺这么差,估计也没有竞争力。”
      江暮云想掐死她,皮卡丘蹭着江暮云的手,讨好地看着它的碗,江暮云抱起它,倒满了牛奶。再去上班。
      “我照顾你一人不够,还得照顾你的猫,送人算了!”
      “好啊”,袁鑫说:“送你了,皮卡丘,叫亲妈。”
      皮卡丘发出一声奶奶的:“喵呜。”
      江暮云:“好吧……”

      九月底,江暮云报名了北电的校招。青春映画下半年人员扩编,这一次的招聘分了两个方向。
      祁鸣和刘冲下午做专场宣讲会,江暮云和宣发的卓遥远负责大展厅全天。
      卓遥远比江暮云高半头,负责海报张贴。他一手按着海报,一手粘着胶带。江暮云挂好易拉宝之后看着他笨拙的样子,立马走过去帮他。
      她正要按住海报的一角就被一个大手抢了先,她回过头看到祁鸣。惊喜地说:“祁老师?你不是下午才过来么?”祁鸣拿过她手里的胶带,直接把那个翘起的角按下。
      “我提前过来了。”
      卓遥远笑说:“老大是专门贴海报来了吧。”
      祁鸣瞪了他一眼,打量一下展位。帮他们把桌子拉到旁边,正好空出一个位置坐人。他示意江暮云过去坐下。江暮云不明所以,坐下之后,只见祁鸣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她满脸疑问的表情正好定格在照片里。
      祁鸣拍完照片,叮嘱了卓遥远几句,便走了
      江暮云从位置上站起来问:“祁老师说什么了?”
      “他说辛苦了。”
      江暮云:“……”

      过了半小时,学生依然不多,卓遥远无聊刷着朋友圈,突然笑的不可自已。正巧江暮云自洗手间过来,他拿着手机给她看,江暮云顿时大囧。
      祁鸣在朋友圈发了展位的照片,照片上的自己正满脸疑问地坐在那里。而祁鸣朋友圈的配文却正经地要命:综合厅0408展位。定位:北京电影学院。
      江暮云把那张图放大又缩小,在卓遥远笑声停止的时候问他:“能看出我的表情?”
      卓遥远不予置评,当着江暮云的面评论了那条朋友圈:支了个摊儿,来的请吃面。
      江暮云彻底没了脾气。

      正闹着,来了第一个学生。两人立马恢复正经,认真地解答起学生的问题来,卓遥远作为用人部门经理,顺便当场面试。
      直到下午两点,学生才陆陆续续地少起来。
      卓遥远递给江暮云一瓶水问:“一会儿要不要去看看那边的宣讲会?两点半开始。”
      “那两点半我们收摊儿吧。”江暮云说。
      卓遥远笑了起来,他正儿八经的时候总是透着一股温温柔柔、慢慢吞吞的感觉。
      “你当时为什么选择来咱们公司啊?”江暮云说:“因为喜欢电影?”
      “我是被骗来的。”卓遥远说:“老祁骗了刘冲,我和刘冲是大学室友,关系特好,志同道合。刘冲入职之后没多久,把我骗了过来。”
      江暮云笑:“可是你们现在很开心啊。”
      “我中间离开了公司半年,一直在外面玩,祁老师挺关心我的,一直问我找没找到工作,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卓遥远说:“后来组建新部门,祁老师对我说‘你回来吧,现在要组建新部门了,家里需要你。’然后我就回来了。”
      江暮云点点头,祁鸣是个会用人也会看人的领导。他没说“公司需要你”,也没说“我需要你”,他说的是“家里需要你”。如果没有待之以家人的情谊,是不会厚着脸皮说这句话的。
      她想了想,问道:“祁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卓遥远深深地看着江暮云,心里措辞半天,钻石王老五?高富帅?有担当?有责任感?好像都不足以形容祁鸣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沉吟片刻,他说出四个字:“重情重义。”
      江暮云在心里思考着这几个字,想到认识祁鸣以来的种种。他们有过很多次偶遇,安静的生日,珠日河草原,警察局,还有那次她和郑临争执时的面馆……祁鸣总是出现的恰到好处,给她解围,发圣诞红包和压岁钱。他本可以不管她,但是因为她是他朋友的朋友,总是对她格外地照顾。
      她想起那些在公司里见到祁鸣的身影,有时候雷厉风行,走路带风;有时又散漫慵懒,疲惫倦怠;但是大多数时候,他都像只豹子,眼神炯炯有神,仿佛一眼就把人看透一样。
      在公司为数不多的交集中,祁鸣总是绅士有礼,有次在公司遇见,毕琪琪也在,她小声地叫了一声“祁老师”。原以为祁鸣不会听见,没想到他回她一句重重的“嗯。”
      那时候她的心里满满当当,像她看过的校园电视剧镜头,一闪而过,青涩又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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