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狐弄

2、二

　　日落暮沉，华灯初上，正是魔都最喧闹的时候，但是今天的喧闹却不同于以往，不仅仅是因为每隔三个月才会举行一次的盛会将在今夜举行，届时将会宾客如云，而是因为在今夜的来宾中有一位特殊的客人——都筑殿下。
　　人们都很奇怪这位与魔都之主邑辉素来势不两立的都筑殿下竟然会不惜涉险入魔都参加邑辉的盛会，难道他决定与邑辉和解吗？
　　腾蛇站在窗旁望着前殿通明的灯火，歌舞声、喧闹声不时的从那里传过来。
　　“腾蛇殿下，邑辉陛下要您务必去参加今夜的盛典。”侍从已经是第三次重复这句话了，要不是邑辉残忍著称的作风，他才不要放着前殿的美女烈酒不管，死赖在这个阴冷家伙的跟前。
　　“……”腾蛇看了他一眼，依旧不回答。
　　他知道一向与邑辉势不两立的都筑殿下来魔都的意图，他也知道如果他去参加盛会，就会有机会逃离这个禁锢之所。
　　但是，他更加了解邑辉的想法。
　　他知道他能想到的他也会想到，表面上让他参加盛典，实质上是故意让他逃跑，再以此为借口对他的国家发动战争，以他的手毁灭他的国家。
　　他才不会让他的阴谋得逞。
　　“腾蛇殿下……”侍从又想要开口，却听到房门“咣”的一声被推开。
　　“腾蛇！”一个人大叫着闯了进来。
　　腾蛇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略微吃惊的看着来的这个人，这个他一生都会遵从的温和而善良的主人--都筑殿下。
　　“你果然在这里啊，腾蛇。”都筑高兴的抱住腾蛇，差一点跳起来。
　　腾蛇没有回答，他只是紧紧的抱住都筑，他本以为他再也见不到主人了。
　　“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不可以乱闯的。”侍从大叫起来。
　　“闭嘴--”腾蛇冷冰冰的说，“不想死就快滚！”
　　看着侍从近似逃跑的离开，腾蛇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放他离开，如果那家伙跑去报告邑辉的话……他是不是应该去杀……
　　“腾蛇……对不起……”都筑小声的说，他的手指紧紧的抓住腾蛇的手臂
　　“让你受苦了，如果不是我让你来……” 依旧温柔的主人，依旧让人怜惜的眼神。
　　“不是的……”腾蛇淡淡的说，“你没有错。”
　　但是，为什么他没有了以往的感动，只有不相融的生疏。
　　是他变了吗……
　　“你怎么了……”他的语气让都筑有些担心。
　　“没什么，不要担心。”腾蛇摇了摇头，他知道他不应该对都筑那么淡然。然后，他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里是邑辉的寝宫，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进来的。
　　“是邑辉说的，”都筑拿出一张通行令，“这个也是从他那里偷来得。”
　　腾蛇看着通行令，那上面的文字简直就象邑辉那冷酷的笑脸。
　　“我们走吧…………”都筑笑着向他伸出了手。“大家都好想你呢。”
　　“不，我不能走。”腾蛇又摇了摇头。
　　他不能走，也不可以走，因为他已经看出了邑辉的计谋。
　　为什么一向路痴的主人能那么轻易就找到他，轻易的偷到邑辉的亲笔通行证，这只不过都是为了让他逃走，进而对他的国家……
　　“为什么？？”都筑不明白腾蛇这是怎么了，多么好的机会啊！
　　“你快走，离开这里。”腾蛇没有解释，他现在担心的是都筑的安危，如果邑辉发现自己计谋没有成功，很难说他不会对都筑下手，到时候后果简直不可想象。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救你啊！”
　　“我知道，但是你这样就中了邑辉的圈套了。”
　　“圈套？”都筑楞了一下，似乎他也感觉到了什么。
　　“走吧，”腾蛇转过头，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都筑，“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腾蛇……” 他没有回头，直到听到远去的脚步声。
　　他似乎感到什么在哭泣，是什么？是远去的都筑吗……还是自己……
　　他这是怎么了，他做的不对吗？他不是就应该为自己的主人和国家着想吗？他应该这么做的啊，但是为什么他感到不舒服，他的内心与他的信仰的争斗。
　　委屈……深深的委屈……
　　“你还真是不一般啊。”邑辉那令他痛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
　　“我是不是应该为你那伟大的自我牺牲精神，表示一下尊敬？“没有丝毫尊敬的语气。
　　“……”
　　“不过，你还真的了解我的想法啊。”从后面抱住腾蛇。
　　“放手——”腾蛇挣扎着将他推开。
　　“我已经给了你逃跑的机会，是你自己没有好好把握。”
　　“以国家为代价的机会？”腾蛇反问他，眼神中充满不屑与愤怒。
　　“难道这样不好吗？”邑辉笑着从矮几上执起酒杯，用手指轻轻的托着，把玩。
　　“难道很好吗？”腾蛇用邑辉的语气反问。
　　“当然啊，你可以得到你的自由，我可以除去我的忧患，各有所得，各自安乐。”
　　“是吗，你这么说还真有道理啊。”腾蛇冷笑。
　　“后悔破坏我的游戏了吧。”邑辉在酒杯里斟满了淡红色的清冽的酒，如同沉淀过的血液。
　　“不后悔……”腾蛇盯着邑辉手里的酒液，淡淡的说。
　　邑辉看着他，而后笑了，手指轻轻摇晃着酒杯的杯脚，让醇香的红色酒液在晶壁上漾出一层又一层的晕。“你是个不但嘴硬而且还爱撒谎的孩子。”
　　“……”腾蛇还在盯着那酒液，液体划出的美丽的光晕令他的眼睛无法移开。
　　“明明你很想离开，却被那种无聊的人类情感所束缚，真是愚蠢啊。”邑辉的声音像是催眠一般的动惑人心。
　　“你本邪恶，当然不会了解。”腾蛇努力想将眼睛从光晕中转移出来，他感觉自己的头有些痛。
　　“邪恶？哼——何谓邪恶？何谓正义？正义不过是弱者自欺欺人的假想而已。”邑辉冷漠的说。
　　腾蛇不说话，他不想再与邑辉争论这个问题，因为他觉得邑辉的言论太有鼓惑性，他怕自己会无法坚定自己的立场。
　　“无法反驳了？”邑辉笑着问。他轻易的看穿了腾蛇的想法，他能感觉到腾蛇的动摇，尽管是微不可见一闪即逝的犹豫。
　　“……”
　　“别忘了，我们是如此的相近，甚至连想法都会不谋而合。” 他要抓住这动摇所产生的缝隙，用力将它撕裂，他要让他受到血淋淋的痛苦和伤害。
　　“……”
　　“无论你现在怎么想，你以后都会走和我相同的路……所以放弃那无谓的人类感情吧。” 柔和的带有无限诱惑的声音，引诱他的猎物堕落他精心编制的网。
　　“我不是你……”腾蛇冷漠的反驳。
　　“但是，我会让你成为我，我会用各种方法让你成为我的。” 手指微松，美酒与杯顺着指的弧度，轻滑，堕落，与地面磕击碎裂，蹦越幻化为无数晶莹的粉红的片……
　　腾蛇的目光随着酒杯而动，下一刻他的眼中只剩下一片红色，粉红、浅红、鲜红、深红、暗红……血红……
　　邑辉伸出手臂扶住那因失去意识而向下倒去的身体，轻轻的抱到床上……
　　冷漠而美丽的蛇神，你已经忘记过去的辉煌尊耀，在被黑暗与孤独支配了你的神经以后，你所剩的还有什么？是所谓的尊严？是所谓的信仰？还是那无法放弃的固执……没有自我，没有立场，没有决断，没有……什么都没有以后该怎么办
　　恒星？行星？还是流星？
　　……
　　在确定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以后，腾蛇缓缓的从床上坐起来，衣服依旧完好无损的穿戴在他的身上，连丁点的褶皱都没有压出来。
　　恍惚的记着他看着酒杯摔碎在地上，酒液飞溅的刹那他在邑辉的面前失去了意识，毫无疑问他在不经意之间中了邑辉的催眠。
　　他不相信邑辉只是让他昏倒，而没有对他做其他的事。
　　再次确认，还是没有什么异样。
　　“不用怀疑了，我什么也没做。”淡漠的声音从他身后传过来。
　　“……”转身瞪视邑辉，眼神中仍有着怀疑。
　　“你想要我对你做什么吗？”笑容有些邪气。
　　“……”沉默。
　　“我要离开魔都……”邑辉忽然转变了话题。
　　“为什么和我说？”腾蛇露出很不可思议的表情，像是在看怪物一样的看邑辉。
　　“因为你的都筑殿下的军队将在大约三天以后会攻占魔都。”
　　“你不用骗我，我知道都筑殿下的实力。”要不是都筑殿下的势力胜不过邑辉，他也不会接受暗杀邑辉的任务。
　　“如果，敌军主帅临阵脱逃呢？”
　　“看不出来你是个胆小鬼。”讽刺的意味十足。
　　“哦……你的意思……你什么时候开始支持我的？”略带玩味的笑容。
　　“……”狠狠的瞪了邑辉一眼。
　　“好了，现在让你选择，你是想要以完美的尸体形态在这里等候你的主人，还是苟延残喘保留生命跟我走？”邑辉冷漠的笑容凝结在嘴角。
　　“为什么要我和你走？”他杀了他不是更好吗，何必带个敌人在身边。
　　“不许提问，只许回答。”他伸出一只手到腾蛇的面前。
　　腾蛇望着邑辉的手，一瞬间他眼前的手与都筑的手重叠了。
　　他记得第一次向他伸出手的是他的主人，在无尽的黑暗与孤独之后，那唯一的阳光与温暖，令他已经死亡的心在那一刻恢复了生命。
　　主人的手，然而当这只手伸向他，要救他再次离开束缚的时候，他却回绝了。他不能让他为他犯险，他是这么想的，他绝对是这么想的！！
　　面前的这只手，不是他的主人，而是带给他无尽痛苦与耻辱的魔鬼，他心底的魔鬼。
　　他该怎么选择？
　　是？！还是否？！
　　夜很深，路也很黑。
　　月很红，邑辉的衣服很白。
　　腾蛇默默的跟在邑辉的身后，看起来很象邑辉的保镖。
　　他为什么要和邑辉走呢，他明明没有表明他的想法。
　　但是，当他看到邑辉离开，他就禁不住跟了上去。可以肯定的是，他应该是自愿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默默的走着，只听的见轻轻的脚步声。
　　腾蛇其实很想问邑辉，他为什么能这么轻易放弃自己的一切，他为什么要他和他走，他为什么……好多的为什么，但是他忍住了，没有问出口。
　　毕竟他们现在还是敌对的身份。
　　已经离开魔都的范围了。
　　月色还是很红，映在邑辉的头发上，泛着很柔和的光。
　　邑辉停下了脚步，仰首望着红月，淡淡的说：“你有什么话要问我吗？”语气和腾蛇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一样的柔和低沉。
　　摇头。
　　邑辉笑了一下，“那么我有话要问你。”
　　点头。
　　“为什么会跟我走？”
　　“不知道……”
　　“果然。”
　　“什么？”
　　“就像你之前问我为什么要带你走一样。”
　　“你……也不知道？” 邑辉笑，继续往前走。
　　腾蛇跟在后面。
　　他真的搞不懂邑辉这个家伙的想法了。
　　魔都已经快要看不到了。
　　月色变的很淡，却很亮。
　　现在所处的是一片森林，黑漆漆的，看不到边际。
　　“去哪？”腾蛇问。从他离开幽岚殿以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能力正在逐渐解禁与恢复中。
　　“朋友那里。”邑辉答。他感觉的出来，腾蛇那令人恐怖的能力正在逐渐恢复。
　　“站住。”黑炎在腾蛇的身后隐隐闪现。
　　“怎么……能力才恢复就想要找我报仇了？”邑辉停住，漠漠的说。
　　夜风轻盈，拂起他亮银色的发,发丝纠缠，很柔，很多情。但是他的眼睛，与发丝同色的瞳孔却如万年的寒冰一般坚冷，无情。
　　是原本就缺乏感情还是不允许拥有感情呢……
　　邑辉走了。
　　腾蛇站在原地，他没有拦住他，他知道自己就算是能力全都恢复，也不一定会有完全的把握。现在他的思维很清晰，因为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一条。